第九十一章(1 / 1)

柳色染雾霭,晓碧连天。【最新章节阅读.】

长安城中琴声悠悠,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又新作了一首曲子,曲调仿古,其意盎然。

萧元却有些不适应了,觉得有些冷。

她这几年一直偏居南方,回到长安竟然感到不适应,似乎阔别已久,生出了无数的陌生和茫然。

五月末的时候,种在她北院里的杏树果实累累,她坐在树下,看着轻盈带着两三鹅黄宫装女子将熟透的杏子摘下。

她离开长公主府已有数年,长公主府中一切却依旧如故,依旧如故,故人已逝。

她招了招手,便有年纪不过及笄的娇小宫女端着放杏子的篮子上前。

“真酸。”萧元尝了一颗杏子,顿时瘪起了嘴,眉眼都皱到了一起去。

小宫女是第一次见孟光长公主,她被派遣到长公主府也不过一年的时间,立时毫不惧怕的笑了,道:“殿下很怕酸吗?”

轻盈闻言,立时紧张的观察着孟光长公主的神色,但凡有一点不悦,这个宫女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嗯,”萧元点点头,将剩下的半个杏子丢开,“我素来喜好甜食,嗜甜如命,酸辣皆无法入口,看来这里的杏子,我是无福消受了。”

轻盈伸手攀折杏子的手慢慢垂下了,正要上前将那宫女带走。

“不怕的,”小宫女笑眯眯的说,“殿下,我们家乡有一种拿杏子做蜜饯的法子,做出来杏子蜜饯很甜的。”

“是吗?”萧元的唇上溢出一点笑意,道:“那本宫把这里的杏子都赐给你了,做得好,有赏。”

小宫女顿时脸蛋都笑开了,不过一瞬间便皱起了眉,问:“那要是做得不好呢?殿下会责罚吗?”

萧元看着她,笑容更深,点了点头,道:“若是做得不好,你便全都吃掉吧。”

“啊···”

不但是小宫女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惩罚,就连轻盈也不禁莞尔一笑,多看了小宫女一眼,记下了她的名字。

萧元摆了摆手,小宫女便抱着篮子退下去,树上的杏子还有很多,不知是何年开始,这样的硕果累累。

口中还有杏子的酸苦味,萧元随手拿起手边的茶杯,饮一口,冲淡嘴里的涩味。

萧元的双眼有些模糊,耳畔是摘杏子的宫女们,清歌相和的一支歌。

“天暖酒易醺,春暮花难觅。意行到南园,杏子半红碧。”

她半眯着眼,惬意而慵懒地随着小宫女们的歌声敲着拍子,轻盈便也随宫女们的放肆,似乎今日的殿下,格外的好相处。

“轻风动高枝,可望不可摘。耸肩跂一足,偶尔攀翻得。”

那歌声轻柔美好,似乎是少女们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在这样的豆蔻年华,谁都渴望一个温柔隽意的情人吧。先前的那个小宫女却慢慢的压低了声音,她忽然想到,长公主也如她们一般青春年少,可是,驸马却早早的死掉了。

原本就是她起的头唱歌,她这一停下来,另外两名宫女也都住了口。

可是歌声却没有止住,那个原本坐在树前的长公主,半合着凤目,嘴唇轻轻张合,唱着宫女们没有唱完的那支歌。

攀条初亦喜,折条还复惜。

小苦已自韵,未酸政堪吃。

聊将插鬓皈,空樽有余沥。”

孟光长公主唱罢,忽然睁开眼睛,笑颜如花的望着小宫女,柔声问,“本宫唱得可对?”

她这一瞬与初回长公主府的冷傲模样千差万别,似乎又变回了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别说是几个小宫女,就是轻盈也被她吓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呀……”

一个小宫女看得痴了,竟然忘了手中还提着果篮,手一松,猩红的杏子便滚落了一地,她立刻重重的跪到地上,却没有听见长公主的斥责。

“定是本宫老了,唱得不好听。”

轻盈也没有理会那个宫女,放下篮子,笑盈盈地走到孟光长公主身边,道:“殿下哪里老了,正是大好年华呢!若说老,奴婢才是真的老了。”

萧元闻言,便生出感慨,这一路,始终陪着她走下来的,便是轻盈了。

“余···又候···十五年,”寂静的院子里,忽然有一个小宫女一字一顿的念道,萧元与轻盈同时看过去,才发现原先跪在地上捡杏子的小宫女们,都围着杏树的树干,在看什么东西。

“···吾妻来归···时名曰仰韶···”

萧元皱了皱眉,挥手让众人散开,自己提着裙子,半蹲下身子,一点点艰难地辨认。

其实,对于别人来说,要认这树上的字,或许十分为难,可是一眼便瞧了出来,这是景行止的字。

南国的景先生。无所不能,一手好字曾引得有人千金求一字。

即便已经年代久远,即便他以刻刀代笔,以树干为纸,可是萧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字。

“余又候十五年,吾妻来归,时名曰仰韶,归宁时,闻家中姊妹唤妻阿杏。后余独爱谓之阿杏,以为通幸之意。

其后五年,与妻别。

其后二年,余久病卧床,妻来见,其貌与昔时无异。

然自后余再病,妻不至。

窗下有杏树,吾妻来归之年共植也,今竟垂垂欲死矣。”

她双眼雪亮的看着仰韶那两个字,又看一看阿杏那两个字,胸中似乎有了答案一般,倏地站起身。

“把这棵树砍了,拉到厨房做柴火,这些杏子,送去给景行止。”

一瞬之间还是笑靥如花,美丽动人的孟光长公主骤然变得冰冷不可亲近,初来长公主府伺候的小宫女们早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连轻盈也是摸不着头脑。

只是,一定是与景先生有关的。

轻盈悄悄的蹙了蹙眉,给另一边侍立着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把景先生找回来。

固然此时长公主是在盛怒之下,可是如果不把先生找来让公主出气,那么遭殃的便是她们了。

从少雪城归来之后,景行止便一直呆在厨房中,旅途的劳顿,已经气候的差异,让孟光长公主的胃口变得刁钻,再美味的食物,也不过尝一口便作罢。

他今日去城外农家买了新鲜的河鱼,忙活了大半个下午,总算做出了几道自己觉得尚可的菜肴。

将东西都装进食盒里,景行止又有条不紊的回西院沐浴更衣,踩着晚膳的时间,拎着食盒走进北院。

西院中发生的一切还未波及到他的耳朵里,所以当他走下飞桥,仰头一瞥,在北院之中,原本杏子累累的树不再了的时候,他竟然无法迈出步子。

“先生,”有人从远处走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盒,焦声道:“殿下一直在等你。”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失魂落魄走进北院的,只是心里想着,杏树没有了,可是元儿还在北院等着他呢

他不能让元儿等,便一刻不停的直奔北院。

推门而入,便见到艳色生辉的美丽女子正对镜而坐,从镜子中望见了他,居然难得的露出点点柔情笑意。

那些由于树不见了的郁郁,在望见女子的笑容那一刻,全数都消失不见了,他双眸中温柔似水,几乎要将萧元融化。

而萧元脸上的笑容不减,抬手翻开镜前随手搁着的一本笔记,声音甜蜜的念了起来。

“曲城王氏,生有二女。长者谓之娇娘,幼者谓之仰韶。姊好妹婿,求而不得,心生恶意···”

“元儿。”

景行止咬紧了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镜前的女子低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苦涩和悲凉,“你为何要这样?”

“咯咯···”女子转过身,含笑望着他,“这本该是我问你的话吧。阿止,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是成过亲的,娶过妻的。”

她垂了垂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双眼发涩,她在心中告诉自己,那眼泪,是为了前世的自己而流的。

“我这样傻,还真以为,你那冗长的一生,就只有我这一个祸害。”

他一惊,想说什么,她却不理会他,径自的说着。

“我以为你是不懂爱,可分明你又是这样的爱她。也许是我没有遇到好的时候,所以合该前世你这样待我。只是我不知道,你的阿杏既然自己舍了你,你为何还这样爱她。而前世的我,满腔热血的爱着你,你又为何那样的待我?”

“你这一世,是想做什么?”

“我···”景行止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然而他却知道如果再不说些什么,萧元会愈发的疏远他,“阿杏就是你···”

然而,女子却随手捂着唇怯怯的笑着,“我自然知道,可我不是她。”她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尖锐,“阿止,你觉得一个轮回转世之后,还和前世有关系吗?我那一世叫做王仰韶,我负了你,可我前世是萧元···”

她的声音中透着哭腔,却将上前要安抚她的景行止推开,“萧元没有对不起你,她把最好的年华的给了你,你就为了一个辜负你的王仰韶,毁了我两世?”

“她即便做了再多错事,她也死了啊。你怎么忍心?”

那一瞬间,萧元捂着脸,似乎难以忍受般痛苦起来,她实在无法相信,景行止那样对自己,就是因为王仰韶。

“元儿···”景行止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心里那些经年累月独自压抑的回忆,再也无法承受,走上前一步,不知用什么办法将萧元桎梏在自己的怀里,令她说不出一句话,令她眼泪止住了,令她静静的望着自己。

“你问我这一世是想做什么,你来,我告诉你。”

她听见他平静中带着压抑的声音,眼皮发涩,沉重的艰难的闭上了。

这场梦极为冗长,萧元在这场梦中艰难的跋涉,那是属于景行止的漫漫一生,比所有人都更悲凉无奈,其实天人,也并非与生俱来。

第一世的时候,景行止四十岁的时候,那座桥塌了,迦叶尊者也再次轮回了。

第二世的时候,迦叶尊者终于不再是死物,而是一只鸟,已经过了两世了,景行止心里很担心,但是鸟儿又不是一座桥,呆在那里就不动。它不停的飞翔,景行止就一刻也不敢停息的追逐。

鸟儿最终在惊吓和疲倦之中死去。

景行止流了泪,把它葬在清山的后山上。

他告诉自己,余生还很长,尊者入世历经万劫,自己还会有机会的,总有那么一世,可以与尊者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然而世事却并非如人愿,每一世看似几十年,实际上却不过一瞬,他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岁月里,艰难追寻这一个看似简单的机缘。

------题外话------

明天是六一儿童节,为欢度儿童节,豆豆觉得明天多更几章,至于究竟是几章,先保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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