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胥粱带穿过了这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便看到了晋国鼎鼎有名的曲沃城。
在春秋初期,晋昭侯将他的叔叔公子成师封到曲沃。曲沃是比当时的首都翼还要大的城市,从此晋国分裂成立两个国家,晋昭侯的翼系和公子成师的曲沃系。双方经过了六十七年的残酷血战,曲沃系最终统一晋国,并迁都绛。但是曲沃依然是晋国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晋国的宗庙的所在地。后来栾书当上了执政,曲沃便成了栾书的封邑。栾书将栾氏的宗邑从栾邑迁到曲沃,栾氏很快发展成晋国最大的世族之一。现在栾氏灭亡了,曲沃又归魏氏。魏氏正是从这时迅速崛起。而后来魏氏又将曲沃归还晋国国君,因为这毕竟是晋国的宗庙所在地。当三家分晋时,晋国国君也就剩下了绛和曲沃两座城市。差不多从这个时候起,曲沃就衰落了,新兴的城市安邑、晋阳、邯郸纷纷将其超越。曲沃见证了晋国的兴衰与分分合合……
一路上,我都在沉思着。胥粱带也一言不发。很快我们便走到曲沃城下。城门内外站着一排排的守兵,还不时有巡兵经过。不过进出城门的国人并没有在意那些守兵和巡兵,仿佛这里并没有发生过一场战争。而城墙上燃烧过的痕迹仿佛在默默诉说这一切。
我和胥粱带几乎没有受到任何询问就进了曲沃城。在城内的大街上,虽然由于几个月战火的洗劫,显得有点萧条,但是战争结束了,人们都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看到街上的景象,胥粱带露出无奈的笑而感叹着:“原来魏舒治理城市也很在行啊。”
我笑道:“魏氏不可小看的。当年的魏犨被晋文公罢黜后,他便苦苦培养自己的儿子,个个都是虎将,他的孙子更是文武双全。现在的魏舒同样有勇有谋,魏氏在他的手中迅速崛起。”
胥粱带伤感地说道:“阴差阳错,栾氏的灭亡,魏氏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晋国的政治斗争从来都是这样残酷……”
我说道:“是啊。不过我发现,这将近一百年来,晋国有无数的世族被灭亡。每个世族的背后都有大量的追随者。但是当他们所依靠的世族被灭后,却看不到他们为之复仇。以前的先氏是这样,郤氏是这样,现在的栾氏也是这样。就算是你的胥氏,也仅仅是嫡传子孙寻思着报仇,胥氏大量的追随都沉默、消失了。”
胥粱带冷漠地说道:“也许人性就是这样。当你兴盛时,就有无数的追随者;当你衰落时,也会有无数的背叛者。”
我感叹道:“古今中外都是这样啊。也许强权强势才是真理啊……”
“魏子出巡,国人避道……魏子出巡,国人避道……”这时一个军使骑着高头大马沿街呐喊。在他的背后就是魏舒的出巡队伍。
街上的人纷纷让道。胥粱带也把我拉到一旁。人们都入神地看着出巡的队伍,也在寻找着魏舒,想一睹他的风采与威仪。
“看,那就是魏子……”突然一声叫喊。人们的目光都投向了一辆雄武的战车上。一身红色战衣的魏舒威严地站在战车之上,他的身后有一面绣着大大的“魏”字的旗帜。而整支队伍都很齐列而威武。魏氏不愧是一个骁勇善战的世族。魏氏建立魏国之后,创建的魏武卒称霸中原将近一百年,令天下诸侯闻风丧胆。当然现在的魏氏才刚刚崛起。
“魏舒果然是一个英雄。只可惜我既做不了他的朋友,也做不了他的敌人……”胥粱带看着魏舒而感叹着。
我却冷漠地笑着。突然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一步冲出人群。胥粱带想拉着我,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走到魏舒的战车之前,稳稳地站立。魏舒的御戎也迅速勒住了战马,战车停止了前进。
我看着魏舒高声喊道:“魏子何在——”
魏舒的车右指着我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我高声喊道:“我乃雷国之君雷子。我有要事要见魏子。”同时我举起了姬雪送给我的长剑和玉佩。
看到了这两样东西,魏舒先是惊呆了一会,又马上回过神来。他迅速从战场跃下,向我走来,双手作揖说道:“在下便是晋国下军将魏舒。雷子,有礼了。”
我也作揖回礼:“魏子,有礼了。”
魏舒说道:“雷子远道而来,车马劳顿,可随魏舒到行辕歇息。”
我再作揖:“有劳魏子!”
魏舒说道:“雷子,请——”
我登上了一辆战车,随着魏舒走了。我再四处看看时,胥粱带已经不见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去投奔赵武了。
我随着魏舒的队伍出了城,进入了城外的一座兵营——魏氏军队的驻扎地。
“停——”魏舒一声呐喊,整支队伍都停下。战车上的将士跃下,又迅速地站好队伍。
我也下了战车,笑道:“魏氏之军果然名不虚传。”
魏舒也笑道:“雷子过奖了。行辕简陋,只望雷子莫要嫌弃。”
我笑道:“行辕虽简,却是外征战士温暖的栖身之处。若无行辕,何来英勇的将士?若无将士,又有谁保卫美好的家园?”
魏舒沉默了一会,说道:“雷子,请——”
“好。”我随着魏舒走,进了一座军帐。魏舒的身边始终有一个年轻的将军跟着。
魏舒叫退了军帐里面的人,只留下身边那个年轻的将军,并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魏舒指着年轻的将军说:“这是我的弟弟魏戍。”
魏戍向我行礼道:“雷子,有礼了。”
我说道:“有礼了,魏戍将军。”
这时魏舒问道:“雷子,魏舒冒昧地问一句,你的长剑和玉佩是从哪里得到的。”他指着我身上的长剑与玉佩。
魏戍在一边也问道:“你是不是见过我姐姐了——”
我点头道:“没错,我是见过姬雪……栾姬,这把长剑与这块玉佩是她临死之前赠送于我的。”
魏舒和魏戍几乎同时惊叫道:“什么,栾姬死了?”
“没错……”我便将姬雪死亡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了之后,魏舒显得很镇静。魏戍已经无声地哭泣着。
这时闯进了一名侍卫:“魏子……”
魏舒突然怒吼道:“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侍卫慌张地说道:“魏子……国君特使……已到行辕之外……”
魏舒仅仅犹豫了一瞬间,立刻说道:“走,我们去迎接国君特使。”还没说完,便走出行辕。我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