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我和姬雪在绛水河畔点起了一堆篝火。我又打来了几只野兔。两人在火堆旁烧烤着。
“蔡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姬雪轻声地说着。
我笑道：“妳怎么叫我都可以。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琰珺。”
“琰珺？这样直呼你的名，不好吧？”
“没关系。在我的那个世界，人们都是直呼姓名的。”
“那好，我就叫你琰珺。不过你也不要叫我什么栾姬。”
“为什么？这样不是更正式一点，也符合妳的身份。”
“我不喜欢这样的称呼，这完全是形象化的符号。”
“那我怎么称呼妳？”
“你就叫我阿雪吧。我的爷爷还有栾盈都是这样叫我的。”
“好的，阿雪！”我微笑地点点头。
姬雪问道：“琰珺，你有什么打算？”
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既然天让我穿越到两千五百五十年前的世界，也许天还会让我回去的。我毕竟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我从哪里来，也一定回到哪里去。”
姬雪点头道：“也许天这样安排，必定有它的原因。这也可能是你生命的奇迹，也是你躲不开的命运。”
我站了起来，望着天上的明月：“是啊，这就是命运，我也只有顺从命运的安排，生生死死，天都已经注定。”
姬雪也站到我的身边，温柔地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她了？”
我叹气地说道：“是的。我在一个世界，她又在一个世界。两个世界相隔两千五百五十年，也犹如天上地下。”
姬雪又问道：“那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吗，如果你永远留在这个世界，永远都回不去她的世界？”
我说道：“我信奉的事实用的实用主义。就算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活一天算一天，就算没有幸福也一样。”
姬雪苦笑道：“可惜我的信念和你的不一样。我和你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是我的过客，我也是你的过客……”
我说道：“不过上天终究让我和妳相遇，这也是命中注定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姬雪蹲下来，扔一根枯木到跳动的火焰中，继续说道：“琰珺，１你可以说一下你和她之间的事吗？”
“好啊。”我也蹲下来，慢慢地讲述我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事。这仿佛是一场永远而虚幻的美梦，让人沉迷、陶醉，又让人伤心、痛苦。也许命运就是这样作弄人。人总是命运的玩物。
姬雪静静地聆听着。她仿佛也陷入了这个美梦之中。也许这曾经也是她的美梦吧，相隔了太多太多的时空。
我说了很久，最后说道：“我和她之间的事就是这样了。”
姬雪却还在沉迷之中。她仿佛还在这个美梦里面寻找什么。
我轻轻摇了她一下：“阿雪，妳在想什么？”
姬雪回过神来：“没什么。”说罢，她不再说什么，仿佛又陷入沉思。
我也不说话，掏出了那本破旧的《左传》，慢慢地翻看。
姬雪看到了我的《左传》，问道：“琰珺，你看的是什么？”
我一边说道，一边把《左传》递给她：“这是《左传》，一本编年体史书，是讲述你们这个时代的历史的书。”
姬雪翻看着《左传》：“这个本书真的很轻便，上面的字很工整。只是这些字我都看不懂。”
我笑道：“这是楷体字。你们这个时代所使用的事大篆。大篆经过两千多年演化，就是我的那个时代所使用的楷体字。”
姬雪又把《左传》递给我：“有关栾氏被灭一事在哪一页，上面是怎么记载的？”
我接过《左传》，翻到“襄公二十三年”那一页，找到栾氏被灭那一段，念到：“晋人克栾盈于曲沃，尽杀栾氏之族党。栾鲂出奔宋。书曰‘晋人杀栾盈。’不言大夫，言自外也。”
我一字一字地念着。姬雪听着，已经开始伤心地哭泣。看到她悲痛的样子，我忍不住地伸出手，搂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不要太过于悲伤。自从周王室东迁以来，灭国灭家的事，差不多每年都发生。一本《左传》就记载了无数国破家亡的悲剧……”
姬雪在我的怀中哭泣了许久，才挣脱起来。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整理一下衣服，说道：“不好意思，又让你见笑了。”
我摇头笑道：“没关系的，人还是有喜怒哀乐的。”
姬雪平静了一下，问道：“你应该知道魏氏什么时候灭亡吧？”
我点点头：“无论是国还是家，终究都会灭亡的。魏氏也同样避免不了。不过魏氏是先化家为国，最后才被灭国。”
“魏氏会化家为国，成为诸侯国？那晋国呢？”
“从现在起，五十多年的时间里，晋国国内的局势相对很平静，没有发生大的动乱。除了三十多年后魏舒执政时，两个最大的大夫世族祁氏、羊舌氏被六卿联手吞并外，晋国没有灭家的时间发生。六卿之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是过了这五十多年，六卿之间的矛盾将会全面爆发。到那时候，范氏、中行氏结成联盟，赵氏、韩氏、魏氏、智氏结成联盟，两派大火拼，内战整整打了八年，许多诸侯国包括周王室都卷入这场战争。最后范氏、中行氏失败，退出晋国的政治舞台。之后又经过三十多年，晋国内战再起。先是智氏联合韩氏、魏氏攻打赵氏，后来赵氏策反了韩氏、魏氏，三家击败智氏。三家不仅瓜分了智氏的领土，而且把整个晋国都瓜分了，晋国国君只剩下绛和曲沃。这时候的晋国国君还要去朝见赵、韩、魏三家。再后来周天子正式承认赵、韩、魏三家为诸侯。但那时，整个中国被七大战国控制，赵、韩、魏就是其中的三大战国。七国之间又经过两百多年的混战，最终秦国消灭六国，一统中华……”
姬雪叹息道：“未来的历史竟会是这样……”
我补充道：“立国后的魏国曾经称霸中原将近一百年。后来被齐国、秦国先后超越，也就渐渐衰落了……”
姬雪站了起来，伸了一下腰：“算了，这些都是几十年、几百年之后的事情，我什么都管不了啊！”说着，她在附近慢慢地走来走去。
我却看着篝火发呆。我觉得这样的夜真的很宁静。因为她已经看过了无数的岁月与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