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1872年,华夏国的西北仍是亘古不变的大漠戈壁。
“左大人,我军成功驻师兰州,士气高涨,稍作整顿,确实便可与阿古柏的踞军一战!”一个身披黄金甲胄的精干青年直入营帐,单膝跪地报上军情,眼神中透出必胜的坚毅,英气十足。
“现在切莫说‘稍作整顿’这种话,我军的整备绝不是稍作稍作整备就可完成,而我绝没有不信任或者否定你能力的意思。为此收复之战,我军必须得胜——征战至此,因天山北麓已基本稳定,而我方在南面面对的敌方势力仍还棘手,必要施行‘缓进急战’之略方可破敌,收复失地。所以,与此同时,必须保证军资粮饷之充裕,后备支援之通畅,军费开支之合理,才能坚固我军军力与敌抗衡。整顿一事,非同小可,我必亲力亲为,尚还要倚仗龙冰释将军你的鼎力支持!”左宗棠目光如炬,语调却温和如风,在营帐中每踱一步,其沉稳之气,霸气之势,确实是印证了耳顺之年的世故和明理,一腔爱国热血透出不老的救国壮志。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却也给予了他深邃的智慧。
“属下受命!谨遵大人军命,在下必万死不辞!”龙冰释深深鞠躬领命,握着镏金宝剑拱手受任。他年少轻狂,爱国情怀只体现在有勇无谋的冲锋陷阵之上。一身本领、思虑忠纯但毫无心机、单纯质朴,实在是需要左宗棠这样的世故老手来磨砺调教,授之以理,训之以事,才成大器。
“报——”一个轻甲束身的年轻士兵匆匆冲进营帐,立马跪地,神情不宁,“左大人、龙将军,恕属下冒犯!报告将军,距营七里有一沙丘,侦查之际,丘后突放异光,顿时沙尘飞扬,黑云翻涌,一队兄弟前去侦查,不返。后陆续有三拨六人小队前往探查,如今已过半个多时辰仍不见归返,此事多有蹊跷,还望龙将军领兵前往!”
“还有这般异事,”龙冰释转身扶那名士兵起身,面露疑惑,“那么多兄弟没有返回,此事非同小可!走,秦斌!带上几个兄弟,我们即刻出发!”龙冰释招呼着那名叫秦斌的士兵快步走出营帐,飞身上马。
“秦斌!带路!”
龙冰释和秦斌拢共招呼了十四人,缰绳一甩,出了营地,绝尘而去。
大漠的金沙在日光的铺张之下闪耀着晃眼的光,刺痛着战士们澄明的眼,开阔的大漠随着高温燥热却升起了一层笼罩沙地的压抑。细腻如纱的碧落通透如玉,似乎包裹着这黄金的沙漠巨盘,一片蔚蓝,丝毫没有之前所说的黑云翻涌之景,说得出来的就只有这无垠的金色沙海以及那深远的昊空而已,也许还有偶尔掠过沙面的风卷起沙尘的精致值得一说。
由指南针的指引、战旗的标记,经过七里路程之后终于赶到秦斌所说的“目的地”。然而龙冰释却不见任何沙地隆起的沙丘,更不见先前的四拨弟兄,甚至没有任何兵器甲械的残遗,也没有任何一匹战马驻留——如果秦斌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些战士便是人间蒸发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除非,是自己的对手太过迅猛,是沙漠的天气变幻莫测,是自己赶来的太晚!难道是秦斌说了假话,撒了谎——这样的原因是什么?投了敌?叛了国?就龙冰释和秦斌的情谊,秦斌绝没有理由陷害自己。毕竟,他们家族可是世交,他们两人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他们一同出生入死,患难同当……
“龙大哥!我们的弟兄,可会是遭了什么不测?”秦斌忐忑地坐在马背上,听着风吹过耳畔,似乎有沙尘窸窸窣窣,一切难测难料,他手中的长枪早已竖起,似要迎敌。
“斌子,他们恐是中了敌人的圈套了!全员,准备迎战!”龙冰释从镏金剑鞘中震剑出鞘,右手一把接剑,全面戒备。整个队伍的气氛顿时紧张异常,战士们个个神经紧绷,眼神凌厉,仿佛沙地之上的一丝动静都可以称之为异变、
一首边疆调随着笛声悠悠而来——悲惋至极,凄异至极,起起伏伏,跌宕绵长,时而几笔勾勒出大漠广阔,时而描摹下细沙轻扬,时刚时柔,时齐时错,摄人心魄,引人遐想:它怀,似乎却没有人意识到其中暗藏杀机。
边疆调回荡了一炷香的时间,等龙冰释缓过神来,除了秦斌神还未归身之外,其他人早已被音刃封喉,跌落马下。
“什么?难道,是随战乐师?敌军的,随战乐师!”龙冰释此刻才意识到他的鲁莽竟带来了如此的大难。
“留你们二人还有用!反正你们此刻插翅难逃!华夏两员大将,此刻都在老子手里,‘洪福汗国’那帮乌合之众有他娘个鸟用,还不是老子牵制住了华夏军!哈哈哈!老子今天撞了运了!不过是看见大漠异象而赶来,这就俘虏两员大将!哎呀……多亏了你啊詹思越,战袭流的随战乐师是如此重要的存在啊!”这个人且不说是青面獠牙的大汉,光是他若铁钉一般插在两腮而坚硬直立的胡髭向外张扬的恶状就让他显得阴森无比。他无比奸邪地笑着,那抹笑意是对着那名叫詹思越的乐师的,也是对着两个瓮中之鳖的。
“詹思越,继续你的吹奏吧!摄魂诀!收了这两个小杂鱼的魂!”他愈发的得意忘形,就愈发的狰狞无比,就愈发的张狂张狂妄行。此刻,龙冰释只有根据这个大汉的妄语来判断,他们并不是阿古柏的人,但绝非善茬,因为,他们有一名修为极高的随战乐师。
“是,单涛大人!”詹思越细眉凤眼,肌肤白皙,温润如玉,这些却生在一个男子身上,就连他说话的语调都是如此阴柔。他秀气地翻手一摸,从他敞袖中滑出的玉笛正落在他手掌。一股清寒之气从他的手掌升腾而起,阴冷爬上眉梢。他将玉笛一横,指尖掩住笛眼,奏起绵柔的离别调,恍若才子离家,佳人送别“相见时难别亦难”的闺情哀心;又恍若羁旅他乡,寒夜独酌,凄秋思家却天各一方的乡思离愁;恍若凄婉的爱情悲恨,恍若悲凉的战场搏杀,恍若刻骨的丧亲之痛……这曲调悲极哀极,勾摄心魂,让龙冰释和秦斌怅然失神,空留下两个躯壳端坐马上——他们的魂,已然离体而去,于大漠之上,詹思越面前,徘徊,徘徊……
单涛的狰狞,龙冰释和秦斌的肉眼已经看不到了,但这大漠似乎看见了这单涛的狂妄,狂风大作,沙石飞卷,龙冰释右侧的漠地突然生出流沙般的漩涡,一股沙尘随着暴风形成了暴怒的龙卷,如沙中那漩涡一般飞速旋转着,似乎要扭曲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