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程含桃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烦躁,坐在桌前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翻看着一本绣谱,只看了两页之后就把绣谱扔到了桌子上。
立在一边服侍着的清茗见状,拿起灯架上挂着的一只银簪子挑了挑灯烛里面的灯芯,屋子里瞬间又明亮了许多。
“小姐,若是看不下去的话,就早些休息吧。”
程含桃烦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脚上有伤,只能用另一只腿发力,斜着身子手里不停的玩弄着自己垂下来的头发?
“这膏药的味道也太难闻了,呛的人根本就睡不着。”
清茗也无可奈何,只得温声的劝着。
“大医也已经说了,只有这种药膏的药效最好,并且又是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咱们也不得不用着。”
“只是这样一来,身上贴着这么难闻的药膏,好像要到太后跟前请安也不能了!”程含桃恨恨的说着。
忽然她的眼角看到了屋子对面的架子上放着的一盆海棠花盆景,上面的叶子有些败落,她也不顾着自己的脚不方便,一瘸一拐的朝着那盆景走去。
一边服侍着的清茗吓了一跳,立刻走到她的跟前搀扶。
只见程含桃到了盆景前面之后,用旁边的一把剪刀细心的修剪着枝叶,修剪了一会儿之后,细心的端倪着,忽然又发现上面的花开得不够,很是烦躁的把已经开好的海棠花又全部剪了下来。
“这些花是前几日小姐好不容易养活成的,怎么忽然就……”清茗觉得有些心疼,又要扶着程含桃的胳膊,以免她摔倒,直到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残枝断叶,纷纷落在地板上。
“这些东西开的一点都不好看,放在这里干什么?赶快让人端走!”
程含桃以为自己把这些话都剪掉了之后,会一起下心中的怨气,没想到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叶子,心里更是难受,狠狠的把剪刀放回原处,吩咐着清茗。
清茗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色,北边过道尽头的桌子上,铜漏显示着已经到了戌末时分。
“小姐,还是先去歇着吧,等会儿奴婢就把东西搬出去,一定不让这东西扰了小姐的清静。”
这个时候,别的宫女和小太监都已经回到各自的房里面歇息,只有清茗一个人在程含桃的身边值夜。
虽然自家小姐因为受伤,而不用在太后的跟前服侍,也不用晨昏定醒,但是白天起的晚的话,一定会被别的人说一些闲言碎语,对小姐的名声也不好。
程含桃也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有些失控,就随了她的意思躺到了床上,闭着眼睛。
清茗把桌子上的灯烛灭掉,只在墙角留了一盏微弱的灯光,不至于影响休息,也可以在半夜起来的时候,能够大概看到屋子里面的东西。
白天的时候,清茗要照顾程含桃的起居,这个时候早已经困的眼皮子不听使唤,一沾到枕头就入了睡梦当中。
而程含桃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来是因为这膏药味实在是太冲鼻子,二来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自己刚刚一想进入睡眠,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自己小的时候,厨娘在小厨房里看到杀兔子的情形,血淋淋的场面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她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上垂下来的流苏,昏暗的光影里,像极了张牙舞爪的触手,尖叫声就不由自主的溢出了口。
清茗听到了动静之后,立刻就翻身坐了起来,伏在床边安慰着程含桃。
“小姐,没事没事,醒一醒,没事的。”
程含桃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在皇宫里面,他们的屋子外面也有一个值夜的小太监,听到了屋子里面的惊叫声,隔着门扇问道。
“清茗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这边安慰着程含桃的清茗,抽出空来答了一声,“没事的,小健子,你歇着吧。”
小健子在门外摸了摸自己的头,惺忪着睡眼,又重新坐盖着被子坐到了门口的廊下。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清茗觉得今天自家小姐很不对劲,把她安抚下来之后,去倒了一杯茶过来喂给程含桃。
程含桃就着清明的时候喝了几口水之后,感觉到心绪平静了一些,喘着气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一躺下来,眼前就有很多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好不容易刚刚睡着,就像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一样被喊醒。”
听了程含桃的话,清茗警觉的想到了之前皇后就是有了这样的症状,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之后,程含桃抓紧了被子。
“现在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已经查出了给皇后下毒的是孙羽灵,现在孙羽灵已经被送到了大理寺的监牢里,她房间里面的脏东西都已经被清理了出去……”程含桃越想越害怕,总觉得是孙羽灵又在自己的身边放了什么毒物。
“小姐,别怕别怕,奴婢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和小姐同吃同住,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定是因为脚上的伤有些痛,所以这才有点睡不好,等到明天咱们请个太医过来,给小姐开几副安神的药就好了。”
清茗安慰着她道。
一听到又要请太医来,程含桃很抗拒的摇着头。
“宫里面的太医都被皇后给收买了,让他们过来也只是应付而已,说不定又会弄出别的什么幺蛾子……还是你出宫一趟,把我的症状说给外面的大夫,让他们看着开些方子就是。”
清茗听了之后,立刻就否定了。
“这可万万不可,先不说是大夫不诊脉就开药,对小姐的身体不好,就算是开了药方,咱们也得在院子里面熬药才行啊,小姐也不必担心,咱们手里面有的是银子,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太医也是人心肉长,又怎么会不被财帛动心?”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程含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拽着清茗的手。
“你和我睡一起吧,就像是咱们小的时候在府里面一样。”
清茗点了点头,挨着床边躺下,轻轻的拍着程含桃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