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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转变 二(1 / 1)

月考之后,短暂的轻松时光,随着排名次和家长会的到来而宣告结束。

施月看到自己的成绩,文科都还稳定,但由于理科考得不好,使她的名次又往下掉了一截。

班主任在班会上厉声训斥,毫不留情地说那些成绩往下掉的人,考大学没有希望,让他们自求多福。虽然她说的不是施月,她也没打算这么做,但这依然让施月压力大到了极点,仿佛心中被阴霾笼罩,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然而,更糟的还在后面。

开家长会的那天晚上,施月一个人在家写作业。她的右眼皮就在不停地跳,这让她感到很不安,不知道晚上将会发生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妈妈就回来了,她的脸色很难看。

外面下雨了,她的身上还带着一股雨天特有的,潮湿的腥味。这气味,再加上这阴沉的脸色,让施月更加不安--------这一切都是不祥之兆。

“你可以啊,你现在是越来越行了啊?”妈妈冷冰冰地对她说。

施月立刻紧张了起来,她完全听得出这句话的分量,也意识到妈妈是气到极点了。

妈妈终于忍不住发火,把成绩单从包里拿出来,指着施月训斥道:“你看看你这成绩!物理,化学,连七十分都没考到!数学也下降了这么多!人家是越学越好,你呢?还不如高一的时候!你们班主任讲了,现在就排名靠后的,高考上本科都难!你好好看看你这成绩!”她说着就把成绩单朝施月脸上一扔。

然后,她指着施月的卧室,说:“先别慌吃饭,你到房里等着我。”

施月知道,今晚是在劫难逃了。每一次,妈妈要惩罚她之前,都是这样的。

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等待着,这种时候是最难熬的。

过了一刻钟左右,妈妈推门进来了。果然,她的手里拿着一把两尺多长,三指宽的板子。她关上了门,走到施月面,说:“我就知道,我一忙,管不到你,你就不自觉。所以我今天必须罚你,让你长点记性,不然你成绩还要往下掉。”然后,她命令施月站起来。

施月看到这板子就发怵,腿都有些发软,这是把木尺子,很旧了,也很重,打在身上特别疼。但是,体罚是注定的了,她别无选择,只好乖乖地站起来,伸出双手,摊开手心,等着妈妈责打。

但妈妈却说:“手还要留着写字。你把裤子脱掉,趴到床上去!”

施月这才明白,妈妈是要打她屁股,这是最重的体罚了。

“妈,我…我下次一定考好,行吗?我保证。”施月可怜地哀求道,眼泪已经在她眼眶里打转了。

“快点!”妈妈的态度很坚决,“你最好是自觉点,你都这么大了,别让我来扒你裤子!”

施月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只好照做。她在绝望中慢慢地把睡裤脱了下来,放在旁边。母亲在床上放了一个枕头,让她趴上去。她趴上去后,枕头正好垫在她腹部底下,这样,她的屁股就翘起来更高了。

妈妈把施月的内裤也脱了下来,一直拉到了她腿弯处,并且把她的上衣往上掀到背上,让她屁股完全地暴露在外面。施月的脸顿时就红了,这样光着屁股,连隐私都尽露无遗,让她十分的害臊。

妈妈一只手拿着板子,另一只手按住施月的背,是为了不让她被打疼的时候乱扭动。

只听“啪!”得一声,板子重重地抽在施月的屁股上,屁股上顿时就肿了一道,施月疼得吸了一口气。还没等这疼痛消化,紧接着又是一板子,打在另一半屁股上。妈妈就这样一下接一下地打,每一次抡起板子的时候,都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每一下打在屁股上,都听得见格外清脆的“啪啪”的声响。很快,施月屁股上红紫色的板印就叠在一起,模糊不清,肿成了一片。

妈妈一边打一边质问她:“自己说,为什么没考好?”

施月疼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她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上…上课…没…没认真听。”

刚说完,就听“啪!”得一声,屁股又被重重的打了一下。“还有!”妈妈接着问。

“还有…还有…出去玩了,没些作业。”施月说。

“还有!”妈妈又打了一下,这一下打在她大腿上,她疼得“啊”得尖叫了一声,两条腿都在抽动。

“…我…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施月哭着说。的确,被打成这样,再重要的事也想不起来了。

妈妈气得又连续打了她一通,每一下都疼得钻心,但她被按住了,又动不了,尽管一再求饶,但妈妈就是不停下,她当时真的以为妈妈要永远这么打下去了,直到把她打死为止。

这是施月上高中以来挨得最狠的一次打了,被打了多少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打完之后,她趴在床上都动不了了,整个屁股还有大腿都想被火烧的一样疼,疼得甚至发痒,似乎有很多东西在上面爬,两条腿一动都疼。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屁股肿的不像样了,紫红得都发白了,有的地方还脱了皮,渗出了血来。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整个晚上,她都是趴着睡的,趴累了就侧着身。尽管妈妈事后也挺后悔下手太重,用热毛巾为她消肿,也安慰了她很久,但这仍无济于事,疼痛还是无法减轻。

当然,更主要的,是心痛。她觉得自己再多的努力也最终是白费,换来的仍是一顿狠揍。她越发地感到现在的生活太没安全感,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在学校压力那么多,回到家仍是担惊受怕,连好好睡一觉似乎都成了奢望。

她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也更想爸爸了。如果他今晚在家,肯定会阻止妈妈打她的。爸爸一直是很宠爱她的。

这也是她最难熬的一个晚上,疼痛,加上心痛,一直折磨得她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妈妈就在外面给施月找了补习班。说是补习班,其实是在那个老师的家里。

这老师是施月妈妈的同事,是教物理的,但化学,数学什么的也能教。他有些名望,他带的班里也有几个孩子在他家里补课的。施月的妈妈和他关系不错,经过商量,他也很乐意施月去他那儿补课。

但施月并不情愿去补课,尤其不想到别人家里上课。那毕竟是别人家,规矩太多,你不知道会坏了人家哪条规矩。但不去显然是不行的,妈妈说这是她考不好的代价。这老师每周六晚上上课。从此之后,施月每个周末也不得清闲了。

又过了一天,就是周六了。傍晚放了学就要去补课了。本来今晚没有晚自习,放学就能回家,晚上还能看看电视,上上网什么的,明天又可以放松一天。但现在,这都不可能了,现在,吃了晚饭就要赶去老师家补课,明天也都要在家写作业,这也是妈妈对她的惩罚,直到她再次考好为止。施月感到很沮丧。

但是,就在她沮丧的时候,语文老师为她带来了好消息-------她“新概念”比赛的那篇作文,获了一等奖。这消息轰动了全校,这不是一般的比赛,施月获得的是全国的一等奖。尽管一等奖不只是她一个人,但在同学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她还有一千块钱的奖金。

施月自己也很惊讶。她没想到,自己突发灵感,胡乱写的那篇“全球变暖”居然也能获此殊荣。实际上,她低估了自己,那篇文章是注定能获奖的。专家们点评说,这文章角度特别,很有创意。大多数人写的“温暖”都局限在亲情,爱情等方面,而她写的是人类共同关注的问题,这正是一种畸形,变异的“温暖”--------一个女孩子能写出这么大气的文章,实在难得。

他们还说,施月的语言很纯朴,没有刻意雕琢,堆砌辞藻,这也是让人耳目一新的地方。而且,她没有写成论文,更像是故事,很生动,似乎是寓教于乐,这是最难得的。

施月真的是服了这些专家,她自己写这文章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深远,不知道这些专家是从哪里看出这么多内容的。

这文章还上了报纸。下午,施月刚到班里,坐到座位上,窦缨就对她鼓掌。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窦缨拿着报纸,指着上面刊登的她的文章,让她看。窦缨每天都买报纸,关注各种比赛状况,以便下注。对于这个消息,他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的。

“可以啊!”他说,“早知道你能赢,我就把赌注押在你身上了,会大赚一笔的!”

“行了吧,一天到晚就赌博。”施月说,“再说,谁会来赌作文比赛呢?”

“所有人。”窦缨说。

“所有人?”

“嗯,”窦缨点了点头,“我先提出和他们赌。这毕竟是全国比赛,能中头彩的机会太小了。大多数人在一开始肯定认为你不会得头奖。如果我能预料你现在的结果,当时我就下注你能获奖,现在不就全赢了?可惜,错过机会了。”

“呃…”施月有些无语。但也不得不佩服窦缨有这方面的头脑。她对窦缨说:“你既然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呢?”

窦缨突然觉得她有些书呆子气,三句话就离不开学习。“死也不会,”他说,“我才不把脑子费在这上面,这简直是浪费智商。”

施月知道,在这方面,他们俩是永远说不到一起的,就没再理他了。

获奖终究是件好事,施月心想,回去把这消息告诉妈妈,也许她的态度就会缓和,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得多。

傍晚放学后,施月匆忙地感到那个物理老师家补课。这老师家挺远,在新开发区,施月坐车都坐了很长时间,下来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到。妈妈叫她第一次去千万别迟到,给人留个好印象,因此她晚饭都没吃,只吃了些零食,就赶过来了。

到了老师家,客厅里围着桌子已经坐了七八个学生,施月都不认识,都是她妈妈那个学校的。当然,他们也不认识她,此时都在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这让施月很尴尬。

这老师课讲得倒蛮细致,就是太乏味,施月本来对物理就不感兴趣,听久了,就要打瞌睡。而且,这老师家里还有一股奇怪的花香,很刺鼻子,闻久了甚至让人想吐。施月只盼着这课快点结束。

但是,这老师还特别负责,一直讲到十点多,把这个单元所有内容都讲完了,才下课。别的孩子,有的家近,有的有家长来接,出了门都很快就走了。施月的妈妈出差去了,是学校的例行交流会议,得明天中午才回来。爸爸也在部队,没有人会来接她。

她一出门,就赶紧往公交车站跑。但到了车站已经晚了,末班车不久前刚刚开走,后面不会再有车来了。她本想打车回家,但今天早上刚换了外套,身上除了公交卡,没有一点零钱。而且,这里也不比市中心,这个时间,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了,更没有空出租车了。

她开始慌了,试着打电话给姑妈,还有舅舅,让他们打车过来接她,把她送去奶奶家,或外婆家。但姑妈在外面聚会,很不耐烦地拒绝了,说没时间来接她;舅舅在打麻将,压根没接她的电话。外婆和奶奶此时都睡了,显然也不可能过来。

她又打电话给陶颖,但陶颖的手机关机了,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关机。

施月知道这下又完了,回不了家了。她也不想再尝试,连家人和最好的朋友都不能来接她,别人就更别指望了。想回家,也只能硬走回去。但这儿离市中心太远,周围的路看上去都差不多,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感到绝望,看着茫茫的夜色,好像今晚真的要流浪街头了。路上几乎没有人了,车也是偶尔才来一辆。施月慢慢地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哭了起来。她心里特别委屈,好像所有倒霉的事都让自己碰上了。

正哭着,手机响了,来了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是窦缨发来的。问她补课结束了没有,并且叮嘱她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看到这短信,施月也突然看到了希望。她毫不犹豫地告诉了窦缨她坐不到车,回不了家,又迷路了。

正在她准备发第二条信息,问窦缨能否来接她时,窦缨直接打电话过来了,问她:“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

她没想到窦缨这么爽快,就问:“那…可以吗?你过来会不会不方便啊?”

“没什么不方便,你不会想在大街上过夜吧?”窦缨笑着说。突然,他听出施月在抽抽搭搭地哭,就问:“你怎么了,好像在哭?”他担心她会再像上次那样,被什么人劫住。

“我…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了,我迷路了。”施月很无助地哭着说。

“你别害怕,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在哪个区?”窦缨很温和地问她,几乎是在哄她。

“我…我现在…哦,我现在是在…新开发区,千山路这里。”施月说。

“那你再看看周围,有没有特点比较明显的建筑,楼房什么的?”窦缨说。

施月看了看,这里真没什么有特点的房子,只是马路对面有一个单位,门牌上写着“市土地规划分局”

她对窦缨说:“没什么明显的房子,只有一个什么土地规划局。”

“土地局?大门什么样子?”窦缨问。

“大门?大门是…是黄色的,好像很老的样子。”施月看着那大门描述道,这对于她这个爱写文章的人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上面是不是还有一圈彩色的灯泡?”窦缨问。

施月点点头说:“对,有的!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去过那里。好,我知道了,你就在那个门口等着,别走开,我很快就来。”窦缨说着就挂了电话。

施月按窦缨所说,过了马路,站在土地局大门前面,等着他。

说是很快,大概也等了二十多分钟。

只见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朝土地局大门这边开了过来,慢慢停在了施月前面。车窗打开后,窦缨从里面探出头来,向她打招呼。施月很意外,窦缨居然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窦缨下了车,走到施月面前。

看见他来了,施月又哭了。也许是刚才受了惊吓;也许是庆幸自己终于得救,不用流落街头了,总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你怎么…才来呀?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哭着说。

看到她这么委屈,窦缨一把搂住了她,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手捧住她的脸,帮她擦眼泪,安慰她说:“怎么可能不来?我从市中心开过来的,路上耽误了点。”

施月也没不愿意,就这样让他搂着了。而且她还把头靠在他身上。此时,她太需要他了。窦缨像哄小孩一样哄她:“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来了吗?不哭了,我们这就回家。”

施月渐渐地不哭了,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那样子有些出丑,就擦了擦眼泪,对窦缨说:“谢谢你哦。”

“走吧。”窦缨说。然后,他带施月上了车。

车上,施月的情绪好多了,颇有兴趣地问他:“你自己开车来的?你的车吗?”

窦缨摇摇头说:“我偷来的。”

“偷来的?”施月很惊讶。

窦缨笑了,说:“偷我爸的,他和我妈应酬去了,肯定要喝酒,不能开车。所以我开出来转转。”

“没想到你还会开车。”施月佩服地说。

“我也是寒假才拿的驾照。”窦缨说。

“真了不起!我连自行车都不太会骑呢。”施月说。

“其实也不难,只要专心点,离合器,油门,还有刹车配合好就行了。你想学我可以教你,现在路上没人,想不想试试?”窦缨说。

施月摇摇头说:“算了吧,我好不容易能回家了,可不想再出车祸。”

窦缨一路往市中心开去。这一路上,施月也见识到了窦缨开车的技术。他驾驶得很稳,对路上情况判断得也很准确,即使是超车,也超得很果断,很及时,豪不让人担心。

“真的太谢谢你了。你要不来,我估计真要在街上过夜了。”施月说。

“你一开始就应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去你补课的地方等你。”窦缨说。

“不用了吧,那样,也太麻烦你了。”施月说。

“谁叫你总是遇到麻烦呢?”窦缨说。然后他笑了,说:“看来,我这辈子都要不断把你从麻烦中救出来了。”

施月愣了一下:“这辈子?”

窦缨也稍微愣了一下:“…哦,我是说,‘经常’的意思。”

他们一路往前开。施月也难得觉得如此轻松,他们一边讲讲笑话,一边在兜风,好像真是没有任何包袱的自由人。

“吃过饭了吗?”窦缨问。

“还没有,放学就赶过来了,只吃了点零食。”施月说。

“我也没吃饭。”窦缨说,“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也是才到家。我有个兄弟出事了,遭人暗算。我一放学就去医院看他,也没顾得上吃饭。对了,栎阳路有家酸菜鱼馆还不错,我们就去那边,好不好?”

“呃…不用了吧,我妈给我留饭了,我还是回家吃吧。”施月说。

“别推辞了,你每天都太忙了,难得出来一次,就痛快一回,反正我请客。”窦缨说。

施月也觉得每天这么匆匆忙忙,赶来赶去实在没意思,就答应了。

她突然又对窦缨说:“要不,我请客吧。”

“你请?”

“是啊,你忘了,我下午才拿到比赛的奖金呢?”施月颇为自豪地说。

“原来如此,”窦缨笑着说,“有学问是不错,嗯?写篇文章就能赚钱了。”

“所以叫你好好学习啊。”施月说。

“那还是算了,这赚钱的路子可能不适合我。”窦缨说。

他们一路开到栎阳路,这儿是繁华地段,都这么晚了,还是很热闹。

他们来的这家餐馆环境很不错,是传统的中式餐馆,很雅致,也挺安静,客人们是相互隔开,不会干扰。

菜上来之后。施月是真饿了,甩开腮帮大口吃了起来。窦缨被她惊到了,平时那么斯文的小女孩,现在竟是狼吞虎咽。但看她嘴一动一动的,他也觉得好玩,就拿手机悄悄把她拍下来了。

他喝了几口饮料,无意中看见施月右手的中指上,戴着一枚很精致的戒指。这戒指也很特别,不是金银的,更像是玉的。戴在她白嫩纤细的手上,显得更好看了。

窦缨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一般女生将戒指戴在右手中指,表示她们正在恋爱。

窦缨感到很意外,施月已经在恋爱了?好像一点迹象都没有。但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可猜疑的?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没人追呢?也许她男朋友是外校的,只是她太低调,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而已。

看到这戒指,窦缨突然感到心中一阵的失落。

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个戒指蛮好看的,男朋友送的?”

“啊?”施月愣了一下,“哦,你说这个?不是的,是我妈妈过年的时候给我买的。我哪有男朋友啊。”她说着就笑了,似乎是害羞了。

她接着说:“再说,这也不是戒指,是个类似如意的东西,是祈福的,戴着它能给我好运。”然后,她又叹了口气:“唉,其实也没带给我什么好运,我前几天还挨打了呢。”

“我听人说,一般戒指戴在中指上,就表示正在热恋,所以,我还以为你也是的。”窦缨说。

“啊?这样啊?我不知道,是随便戴的。”施月说,“我没有男朋友,一直都没有,而且现在也不可能,我妈绝对不允许。她说要是发现我谈恋爱,就打断我腿。”

“这么保守?”窦缨问。

“没办法,她对我控制得很严。其实,就算她不管,我想也不会有人喜欢我的,我又不漂亮,而且,还很麻烦。”施月说。

“麻烦?怎么麻烦?”

“你不觉得我很麻烦吗?一天到晚那么多事。我妈都经常这么说,她说我要是男孩就好了,就没那么多事了。其实女生都好麻烦,只不过我更明显而已。”施月说。

窦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说自己如何麻烦,他就越觉得她可爱。也许,这正是窦缨不常见到的。他接触过很多女孩,她们都是费尽心机掩饰自己的不足,努力地让自己光鲜亮丽,还没有谁主动承认缺点的。

“也许有人正在喜欢你,也愿意为你付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且,你挺漂亮的,至少,我这么觉得。”窦缨说。

施月也知道窦缨是在夸她,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忍不住笑了。

窦缨也放了心,知道她还是一个人,还没有被任何人抢走。

施月又颇有兴趣地问窦缨:“对了,你有女朋友吧?我好像听说你有的。”

“有过。”窦缨说。

“有过?那是说,后来…”

“对,后来分开了。”窦缨说。

“哦,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施月说。

“没关系,尽管问好了,都过去了。”窦缨说。

“我还听说,她长得挺像范玮琪的?”施月问。

窦缨笑了笑:“嗯,是有点像。”

“那应该很漂亮。”施月说。

窦缨摇摇头说:“也不是。她其实并不漂亮,也不是很会打扮自己,但当时我很喜欢她,是个好人。不过,我不是很会表达感情,她也说过,说我是个难以亲近的人。所以,分手主要怪我。是她先提出分手的,但责任在我,是我对她不够好,她才走的。”

“是这样啊。那你们是经常吵架吗?”施月问。

“要是经常吵架,也许还不会那么糟糕。”窦缨说,“我主要是很少陪她,很少对她关心,我当时整天跟我那些弟兄聚在一起,我觉得这更有意义。她也抱怨过,但当时我很不耐烦。我主要是觉得,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不在乎这一时。但老是这样,她渐渐就觉得我不喜欢她。而且,我经常答应她的事也没有办。她其实一再容忍我这些,但我总是改不掉,后来她对我彻底失望了,就提出分手。一开始我没在意,以为她在说气话。后来真的不来往了,我才意识到很严重。但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后来,你找过她吗?”施月问。

“找过,不止一次,但怎么找也没用,短信,电话,她都没回过。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窦缨说,“不过后来,我打听到,她出车祸了。“

“车祸?”施月很惊讶地问。

窦缨点点头:“对,车祸。也是因为跟我分开后,她的情绪一直不好,经常发脾气。有一天她跟家人吵架,一气之下就一个人跑出去了。她太冲动了,到马路上还只顾在跑,就被过来的车撞伤了。伤得很重,虽然生命没有危险,但基本上也残废了,估计以后都要在轮椅上度过。我知道这事后,本来想跟她重新和好,去照顾她,我也愿意一直照顾她。但她家人,还有她所有的朋友,都坚决不准我再靠近她。然后没多久,她就去北京了,是去看她的腿,说那边的大医院或许能治好。但我知道,她其实是为了永远躲开我。……这才是真正让我后悔的事,是我毁了她这一辈子,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窦缨说不下去了,施月再看他时,发现他的眼圈竟然发红,眼睛也湿润了。她没想到他会如此伤感,没想到他这么坚强的人,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男儿有泪不轻弹,看来真是说到他伤心之处了。而且,从窦缨的眼神里,她也看出了一种心酸,和寂寞。这是她以前没有发现的。

她赶紧劝慰他:“哎呀,是我不好,我该问这些的。真是对不起,你不要难过好吗?”

窦缨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眼泪快要流下来,于是赶紧笑了笑,说:“没关系。其实我要谢谢你,这些事,还有以前的很多事,都一直压在我心里,平时也没人愿意听,我只好通过别的方式来忘掉。我感谢你还愿意问问,至少,让我有个诉说的机会。”

“其实吧,我觉得,谈恋爱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就算分手,也不能都怪你啊。”施月说,“而且,她出车祸这件事,责任就更不在你了。”

“是,不是我开车撞的。但我还是有责任。是我对她的态度,导致的分手,导致她心情糟糕,才会出事的。虽然是两个人的事,但我觉得我应该承担所有责任,不然就太无情了。当然,现在讲这些也没用了。只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正的好人,照顾她一生,别再遇到我这种混蛋了。”窦缨说。

施月还是第一次听说窦缨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看到他真动感情了,如此内疚和自责,施月也不禁感动,觉得心里酸酸的。她上中学以来,所见过的男生,也有不少谈恋爱的。但他们失恋,分手之后,大多都在责怪自己的女朋友。有的骂女朋友太无情,把他甩了;有的气急败坏,叫嚣着:“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子不怕找不到女人!”;有的一开始还努力挽回,但挽回不了的时候,他们甚至由爱生恨,反而对前女友实施报复。施月自己没恋爱过,但这些男生她都见识过,看在眼里。

而今晚的这位,她还真是头一次遇见。虽然他恋爱也失败了,但没有一点怨言,只是在忏悔自己。即使女朋友离开他,与他情断义绝,他还是不忍心责怪,反而自己承担了所有责任。这么重感情的人,施月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刚进高中,刚和他成为同桌时,对他的误解和厌恶,到今晚已不知不觉消失得差不多,现在,她越发感觉到,他也很可爱。

“没想到你这么重感情,到现在还在想她。”施月说。

“也不是一直在想她。”窦缨说,“我偶尔会想到,但也不会一直放不开。人总得往前看的,要是一直沉在过去,也是不负责任。只是以前这些事,会让我后悔。我经常干伤害人的事,不光对于她,对于其他的朋友,还有家人,都是这样。这些事都是没办法挽回的。我更是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难过。”

刚才,窦缨还在担心施月被别人抢走,恨不得马上把她占为己有,但现在,这情绪也早已淡漠了。想到前女友,他实在不想重蹈覆辙,再去伤害别的女孩。尤其是施月这样,没有恋爱过,没有经历过任何感情,如此单纯的女孩子。

他对施月说:“其实我这种人,并不适合当别人男朋友。当兄弟还行,但当情人……跟我在一起的人会受委屈的,我基本上不懂什么感情。”

“也不是啦,我觉得你很懂啊。至少这件事以后,你肯定比原来懂得多。”施月说,“我才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呢,这些事对我来说,才真的很复杂。”

窦缨笑了笑说:“很抱歉,本来出来是高兴的,让我把气氛搞砸了。”

施月也笑了,说:“没什么,搞砸气氛的应该是我。我问了你这些,你才难过的。”

这个晚上,他们还聊了很多,施月也对他说了很多心里话,他们更像是在谈心了。

吃过饭后,窦缨继续开车送施月回家。

“唉,吃得好胀啊!我吃了三碗饭呢!”施月揉着肚子说。

“我的责任就是不让你挨饿,把你喂得饱饱的。”窦缨说。

“看你说的,好像我是宠物一样。”施月说。

“宠物怎么了?这世道不好,当宠物可比当人要好过得多。”窦缨笑着说。

施月也笑了:“说的也是。尤其是当小狗,我有个邻居,收养了好多小狗呢,都是流浪的。它们可幸福了。哪像我们,整天都这么累,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不想累也行,我把你当宠物。”窦缨说。

“去你的。”

窦缨并没有带施月立刻回家,他有意从一些比较远的,从没走过的路走,这些地方施月也是从来没有来过,让她感到很新鲜,仿佛开始了一次奇妙的旅行。

车上,施月问窦缨:“对了,你的那个朋友,他伤得重吗?”

“比较重。这帮混蛋,我饶不了他们!”窦缨愤怒地说。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施月说:“下周,最迟在星期二,我肯定收拾他们!我说到做到。那帮人是五中的,他们学校后面有条死胡同,把他们逼进去一个都跑不掉!”

“你又要去打架?”施月担心地问。

“他是我朋友,我不能不管。”窦缨说。

“别去行吗?”

“怎么了?”

“要是他们有很多人的话,你会吃亏的。”施月说。

“你怕我吃亏?”窦缨问。

施月点了点头。这次,她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的。

窦缨看了看她,笑了,说:“放心吧,傻丫头,我肯定不是一个人去。这种事不会只有一个人的,我们会有很多人,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干的。我都计划好了,不会出差错。”

“可是,就算你计划好了,也不该告诉我呀,这不是你们的秘密吗?”施月说。

“对你不需要隐瞒。我说过,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窦缨说。

施月心中又为之一动,她知道窦缨有多信任她,也感叹班主任派她监视窦缨果然是找对了人。她无疑又得到一个意外收获------就是窦缨又要打架的消息。

但窦缨越是说信得过她,她心里就越是内疚。她在想,自己还是要不断地向徐玮偷偷汇报窦缨的情况,包括他们的秘密---------这样对待最信任她的人,是否有点过分呢?

晚上,窦缨回到家后,拿出手机,才看到一条发来已久的短信。是施月发的,她说:今晚是我不好,让你想起那些难过的事了。其实有很多事都是注定的,谁也没办法。如果以后你难过了,就跟我说好吗?我陪你聊天,可以帮你一起分担。

这还是第一次,施月这么主动地来关心他。以前她当然也发过短信,但这么温情脉脉,还是第一次。对窦缨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礼物,他知道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

第二天,妈妈从外地回来了。她得知施月作文比赛获奖的消息后,也十分高兴。高兴得让施月都感到意外。

为了奖励施月,她晚上带她出去吃晚饭,都是施月喜欢吃的。

施月屁股上挨打的伤还没全好,到现在还有点疼,现在又收到这么大的奖励,这大起大落得真让她有点承受不起。

星期一,到了学校。施月依然要向班主任秘密汇报窦缨的近况。这是她每天的任务。

按照当时,对班主任的承诺,要公事公办,一切都要如实汇报。她想,如果把窦缨明天中午,要在五中后门外打群架的消息告诉徐玮,徐玮定会给她丰厚的奖励。这个情况正是班主任想要的。本校学生在外面惹事,若被本校得知,也是要受处分的。徐玮若得知这消息,肯定会带保卫处的人去抓窦缨的现形,五中离一中也不远。

但施月知道,这种奖励,她得到的越多,心里就越会不安。于是她再一次选择了隐瞒。只对班主任说:“最近他还是上课不太认真,喜欢睡觉什么的,其他的嘛……前段时间考试太忙,没顾得上盯他。”

上课不听,喜欢睡觉,这是窦缨一贯的作风,都是些不疼不痒的消息,徐玮对此也没兴趣,就对施月说:“好吧,那今后你多盯着他点。当然,你自己也小心,别被他看穿了。”

“是。”施月说。

“把贾冲宇找来,我有事找他。”徐玮说。

施月领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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