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又习惯性动拍拍后脑勺,说怎么惩罚那个家伙都不过分,恨不得把他杀了,但是飞不下去飞不上来,想丢一把宝剑斩了他的脑袋,可是手中无剑,丢下去也不一定就能杀到他……
想啊,想啊,把脑袋都想疼了,突然一拍脑袋说:“哈,我可以丢石头下去啊,丢块大石头,先把他的房顶砸烂,我原来不就说过的嘛,找最结实的石头,掉下去也不碎的石头。”
他二话不说,拿个锅铲子到外面去了,找了一块最结实的青冈石,砍得方方正正的,正要往锅盖上放,桑葚儿吩咐他不要忙,说既然要警告他,就要让那个坏家伙知道,地坑的上空不仅仅掉蝗虫,掉麦子这些可以吃的,还可以掉下去让他送命的东西,而且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如果他不听,那么你还可以惩罚他。
小子又想了想,想起来了:“你帮我写几个字吧,写几个字警告他。”
“不是叫你练字了吗?认得字就要写得出字。”
“我字不好看呢。”
“又不是下请帖,要什么好看?你要能把字写得像鬼一样可怕,他一见字就吓一跳才好!”说到这里,桑葚儿笑起来了,见他还是没信心,又给他打气,“要把你的本事展示给他看。过去,你小子不认字,现在还能写字了,都是我这个老师教得好啊。我们在上面创造了奇迹,让他不要小觑……”
“什么小区大区的?笔墨伺候!我要写字了。”
见他端起架子,桑葚儿又笑起来,“鞋子不会做,样子倒不少,你还用黑墨写啊?假如掉到水里他看不清楚,你不是白写了吗?”
是这个道理,干脆就刻字吧!他就拿着锅铲的尖端,在一片大石头上刻下了这样几个字:“小子警告你,不要干坏事!”
最大的平面写过了,想想不放心,又翻过来在另一面刻了八个字。担心有锅盖把子的那一面放不平,翻转过来,放得稳稳的了,在锅盖上面拍了几下,锅盖像听懂了似的,尽管驮着一块大石头,也稳稳地上下摆了摆,像是懂得这个道理一样,悠悠地飞走了。
袁小子目送着锅盖远去,想象着它身子一歪,抖动抖动,掉下的那块大石头就狠狠的砸下去,要能把那个家伙炸死了才好哩。
桑葚儿不管他的事,自己走到院子里去,摘了几片枇杷叶,找出针来,就在树叶上面一个一个挨着扎眼。袁小子问他在树叶上面绣花吗?桑葚儿也不看他,依然在上面密密麻麻扎,扎完了以后透着光一边端详一边说:“你的办法不错,写得也可以,先生表扬你。”
他左顾右盼:“先生在哪里?”
“本姑娘就是你的先生,你不承认也不行的。”
“是的,是的,我甘拜下风,五体投地。”袁小子恭恭敬敬向她鞠躬,“先生在上,学生顶礼膜拜。不过,既然你是先生,总要告诉学生,用这叶子干什么?”
她扬起小脸反问:“你先告诉我,生瓜蛋到底认不认字?否则,我这封信就白写了。”
“你在写信?”
“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子想了想说,他认识字的。不像我生在农家,父母都不认字,上学也没上几天。他可是在道观里长大的,那些道士个个都认字。传经阁的卫生也是他打扫,经常去有书的地方,那么多人看书,他好歹也要瞟几眼吧?听人家读书也应该听懂一些吧?
她点点头:“我看得出来,他这个人很心善,也不笨。”
小子马上接了下句:“就是胆子小。”
桑葚儿伸出指头在脸上刮刮:“还说别人呢,你不也是的?乌鸦嫌猪黑,自己不觉得,你不也胆小嘛。”
袁小子说:“我不是胆小,我只是喜欢哭,我要胆小,我敢一个人走夜路吗?看到老虎把你驮出去我还敢冲上去吗?我还敢一个人找师傅吗?我还敢一个人下地坑吗?我还敢……”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胆子不小,你只是懦弱,心里想不开的时候就喜欢哭而已。”
他说:“其实我这个哭从小养成的毛病,因为我瓜瓜落地的时候……”
“打住打住,”桑葚儿叫停,“那叫呱呱坠地好吗?你以为,你也是个生瓜蛋是不是啊?”
又说错了,小子难为情地放低了声音,说他生下来刚在哭的时候,跟着父亲死了,母亲也哭,姐姐也哭,他就是在哭声中长大的。母亲死了,姐姐年纪又小,姐弟两个冷了也哭,饿了也哭。那个时候年纪都小,两人到外面去讨饭,只要一哭,别人同情,给他们吃的,要不然早就饿死了……
“原来如此哦,你的哭诉讨好别人,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同情,真是没出息,你不能像我一样唱吗?”
小子说:“我不会唱,我不会编词,就是心里有苦也说不出来,我一哭就觉得心里舒坦些了。”
“你舒坦了,听到你哭的人不舒坦了,人生不如意十**,不能带给人家快乐,只带给人家哭声是丧门星。”桑葚儿跟着就指点他,“你要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想起了下面还有一句,“只因未到伤心处”,小子有那么多伤心事,哭就哭吧,也就不说他了。
等她第二片树叶扎好了,还没有说这个用场,小子好奇,再问:“请先生指教,这里有那么多小细眼的树叶拿来干什么呀?”
见他一本正经给自己作一个揖,桑葚儿这才洋洋自得地说,既然他识字那就好办,用树叶来写字,不容易写,而且家里也没那么多纸,就是有纸,你说喜鹊衔一张纸片儿,难道不引人注意吗?不被道士发现了吗?而喜鹊衔一片树叶进去没人注意吧,他只要认真一点,仔细一点,就能发现上面的小洞眼,连接起来就是文字,他能看得懂就好了。
袁小子点点头说,生瓜蛋是一个很仔细的人,要不然怎么能发现桑树上的蚕呢?整个道观里就他一个人身份最低,什么人都可以指挥他,要办错了事就要挨打挨骂,所以他不能不仔细。
“真可怜,还不如让他出来跟我们干呢。”桑葚儿同情地说。
他摇摇头:“他会干什么事呢?文不能测字武不会当兵,除了跑得快,什么本事也没有,毕竟没有我用锅铲子跑得快,也没有你骑老虎跑得快,那你让他干什么呢?”
“让他给我们借书呀。”
“他能给你借书吗?谁愿意借书给他?我还是师傅一本正经的徒弟,他什么也不是,借了书也带不出来呀。”
桑葚儿这才说:“现在最主要的没有书了,没有书,咱们每一步都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不用他把书拿出来,只要他告诉我那里面有什么书,书上面是什么内容,我需要什么内容,我就要让他在里找,然后把名字告诉我就行了。我就可以把手中的书变成我们要看的书,书就能告诉我们解决困难的办法了。我们也不偷书了,也不借他们的书了,你也不再担罪名了。”
原来是这样的呀,小子就告诉她,这个生瓜蛋睡觉的地方靠着窗子,只是脑袋在窗子的对面,脚在窗子下面。他们还有约定的,就是绳子栓到他的脚上,一扯他就醒了。
桑葚儿说那就好办,只要让喜鹊啄他的脚就会醒来的,这样晚上就可以把送信过去了。
“怪不得你磨蹭到现在,就等天黑哦,晚上有什么用,晚上他又看不见,更何况那么多小洞眼,他必须要透过太阳光才能看到那小洞眼组成的字,如果在太阳底下,地下就会显出小洞眼儿光点组成的字,他就看得更清楚了。”
还有这么好的办法?桑葚儿喳喳两声,窗外飞来一只大喜鹊,头上有一撮白毛。袁小子说,领头的狐狸叫银狐,那么这个头上有白毛的喜鹊,是不是叫白毛啊?
桑葚儿说,名字就是一个符号,叫什么无所谓,比如说,我就用个桑果的名字,你就用一个小子这个名字,大家记得就行了,白毛就白毛吧。
说着后面又有几只喜鹊进来,每只喜鹊叨一张树叶走了,枇杷树叶已经有巴掌大了,但一张叶子只能写两个字,所以喜鹊还要排队,让它们按着顺序,又叮嘱了一番,白毛打头,喜鹊才依次飞出去。
时间还没过多久,喜鹊都飞回来了,还是白毛打头,站在他们的桌子上,放下了口中叨的树叶,喳喳叫了一阵。桑葚儿叹了一口气,做了个手势,喜鹊都飞进来,把那些枇杷树叶都放在桌子上,然后飞走了。
小子听不懂喜鹊的话,只有桑葚儿告诉他,生瓜蛋半夜被惊醒,伊里哇啦乱叫,房间的人都被他吵起来了,喜鹊没有办法,也飞走了。
“生瓜蛋这小子难道怕喜鹊?真是没出息。”袁小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