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希文次日上午便回了柏林。
樊竞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家里和爷爷下棋了。
杜老爷子不知道孙子此次回国的事，更不清楚他接下的计划。
只是看他到窗边接了通电话后，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有些兴奋。
“有喜事？”老爷子放下手上一枚棋子，问他。
杜希文捉摸着手里的棋子该放哪里，嘴角是一抹弯弯的弧度，“不算喜事，不过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孙成把合同签了。
樊竞已经拿到了签好的合同。
听他这么说，老爷子握棋子的手一顿，心里既觉得欣慰又莫名有些焦虑。
欣慰是因为孙子的性格他很了解，一般的事情可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
此刻能让他这么开怀，想必定是一件大好事。
焦虑，自然也是因为太过了解，以至于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事……多一半和徽城有关。
“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不和爷爷分享一下？”
杜希文笑起来，语气恭敬，“要是我说给您找了个孙媳妇，您觉得怎么样？”
一听这话，老爷子眼睛都亮了。
孙媳妇？
若是真的，他能比他兴奋！
早几年前他就盼着孙子能像个正常到了婚嫁年龄的孩子一样谈对象、结婚生子。
偏偏人家一心扑在事业上，从来不见他有什么心思和哪个女孩子主动交往。
唯一见他联系得多的，还是他那个秘书Lily。
可是老爷子不喜欢Lily，他总觉得那丫头心思重，不像是个会安分过日子的主。
虽然年轻人的事情他不便过问太多，但也基于此他便从来没催过孙子要谈对象的事。
他怕他一催，这孩子就随便找个人应付他了。
所以现在当杜希文主动提起，先不管真假，杜老爷子眼眶都湿了。
“爷爷？您……”杜希文吓一跳，赶紧拿了手帕递过去，“您这是怎么了？”
老爷子接过手帕，摆摆手，“无碍，无碍。”顿了片刻才道：“你不是在骗爷爷吧？”
杜希文失笑。
他就知道，爷爷这么多年来虽然从来没有催过他恋爱成家，但实际上比谁的上心这事儿。
但……
“爷爷，等我把当年车祸的真相查清楚，我就把孙媳妇给您带回来。”
杜希文很早之前就在心里做了这个决定，只要当年车祸的真相水落石出，了却了他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心底的愿望，他便会不管不顾去追求秦央。
他本以为爷爷在听了他的话后会更开心，可他的反应却让杜希文觉得有些意外。
只见老爷子表情凝重的看着他，愣了几秒才问：“你还在查当年的车祸？”
杜希文知道，爷爷一直想让他放下过去，可他真的做不到，他一遍又一遍和爷爷讲那车祸绝对不是意外。
可老爷子一次又一次组织他的调查。
“就算不是意外，也过去了那么多年，阿文……你就不能放下吗？”
“爷爷，您知道我做不到的的。”杜希文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便把问老爷子：“您还记得我之前和您提起过得秦爷爷的孙女吗？”
杜希文和老爷子提起过秦央。
只不过那时候，他对秦央纯粹是欣赏。
欣赏她替他解围不卑不亢，欣赏她才华横溢思维开阔。
在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里，秦央无疑是优秀的。
他曾经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对女孩子动心，可事实上，他早就动心了。
第一次在江氏，发现江裕对她态度尤其特别开始，她就一步步在他心坎上落下印记。
他尊重她，她的过去他从来没想过去调查了解。
因为他一直觉得，两人顺其自然便能水到渠成。
直到南城误乐圈有天突然天花乱坠传出她和苏辰逸之间微妙的关系——他们站一起那么般配的合影，那么自然的微笑。
他开始慌了，而她没有做任何澄清。
从那个时候起，内心深处的种子便开始疯狂的生根发芽。
他一再告诉自己，只要她幸福，他便可以说出祝福。
但后来江西说的话和她的试探，又激起了杜希文不甘的心。
江西说，秦央对他是特别的。
就像他对她。
一样的特别，为什么不能是一样的感觉？
杜老爷子看着孙子，从他灼灼目光里便能知道这孩子想表达的。
他这是对秦家丫头有意思？
良久，杜老爷子才问了句：“你们谈恋爱了？”
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问，杜希文的眼神有一瞬停滞。
突然想起来，她那句“不好意思”此刻还安静的躺在手机聊天记录里。
杜希文敛去眸子里那抹黯然，勾了唇，温声道：“我打算追求她。”
“……”老爷子没再说话。
低下头安心下棋了。
一局结束，不等杜希文开口，老爷子已经起了身。
“阿文，我要休息会儿，你忙去吧。”
杜希文点头，起身，“那我去一趟公司。”
正好，徽城的事他要和樊竞好好交代一番。
典型的欧式别墅二楼，杜老爷子站在窗边，眼看着孙子那辆车驶出院子，他才转身从书桌上拾起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电话那头许久才接听。
“老秦，近来可好啊？”
“老杜？”
“哈哈，是我啊。”
“……”
这通越洋电话，两位老战友讲了许久才结束。
可挂了电话后，电话两端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秦振廉和老杜十六岁便在参军途中相识，许是两人年纪一般，便总是有话聊，关系也比别的战友铁很多。
两人一起在部队待了十多年，最后老杜选择了下海经商，秦振廉选择了庙堂从政。
即便两人不再一座城市，也不再有过多交集，但关系却一直很好。
十四年前，老杜六十岁生日那天，退居二线的秦振廉还带着年仅十岁的孙女去往徽城参加他的生日宴。
但也正是因为那场生日宴，秦振廉发现了好友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秦振廉也答应过好友，绝对会替他保密。
可谁曾想这个秘密，后来却夺走了阿文父母两条命……
这么多年了，他知道老杜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里。
偏偏，又那么无能为力。
想起刚刚老杜在电话里说的话，秦振廉便连着叹气好几声。
老杜说他不想瞒着阿文了。
这么多年，瞒也瞒累了。
让阿文知道了真相，或许阿文就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