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前世种种,吴双手握着玉牌,心中复杂难言。
她这般心绪万千,震惊无语,旁边的人看着却只以为她是在发呆。
身旁的刘老太太见外孙女怔怔的,好像被人拘了魂似的,以为她被吓着了,连忙把刘小宝推开,怜惜的问道:“又又,你怎么不说话?乖又又不怕啊,咱们以后不和你小宝哥玩了,不怕了啊,乖啊……”
刘老太太这一安抚,也惊醒了她身边的大儿子刘向国。
刚才就是刘向国把吴双抱进这村卫生室的,村大夫徐世辉一听说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就建议他最好带去大医院拍片看看。可当时吴双头上鲜血直流,这才停在村卫生室给暂时处理下。现在吴双醒了表情呆滞,是不是真的摔坏了脑袋啊?
刘向国心中担忧,见刘老太太守在吴双跟前,他连忙跑出去叫大夫:“世辉,你快来给看看,又又醒了,要不要现在就带她去拍个片啊?她怎么不说话呢?”
徐世辉是三王村唯一一个正经医学院毕业后,回村开诊所的医师。虽然徐世辉年龄不大,但医术不错,为人也和气,在村子里的人缘很好,几乎和家家都处得来。
像吴双这种情况,因为她母亲刘向雪是未婚先孕、无夫生女,所以在村子里常常遭人鄙视,就是去小卖铺买个东西,有时还会遭人白眼。但是在徐世辉这里,吴双母女从来没有被难堪过。
此时徐世辉正在外间给人打针,听到刘向国的呼唤,徐世辉拔了针之后走进里间。
他仔细摸了摸吴双的头骨,半晌还是建议道:“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是孩子从山坡上滚下来,冲击力太大,万一有内出血就麻烦了。你们最好还是带去大医院再仔细检查一下,我这里也就只能处理点外伤了。”
吴双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看着外婆和大舅担忧的眼神,再听到徐世辉的话,她连忙摇头道:“徐叔,我就额头上的伤口疼,其他都什么。外婆,大舅,你们不要担心,我没事,不用再去大医院了。”
虽然还没有拍片确诊,但吴双有上一辈子的记忆,自然知道自己这次的伤势没大碍。
上辈子她包扎后,大舅和外婆不放心,就带她去了大医院。结果,全身上下检查之后显示,只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吊几瓶水就好了。
说起来是幸运,然而在县医院走一遭,再吊几瓶水,花钱可就不轻松了。因为是刘小宝推伤了她,所以外婆逼着让二舅家给她付的医院费。她清晰地记得,当时一圈下来,整整花了二百多块钱,简直让二舅妈恨死她了!
现在重生回来,吴双明知道自己没大碍,自然不能再浪费钱了。她不是要为二舅家省钱,对那一家人,她早冷了心,她只是不想让妈妈为自己伤心着急。
吴双想起此时妈妈还在县服装厂上班,上辈子大舅就是到了县医院之后才通知妈妈的,她连忙坐起来,扶着外婆的胳膊跳下床:“外婆,大舅,我真的没事,不用再检查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妈妈吧?也不要再通知她了,等妈妈过几天回家,我就好啦!”
刘老太太原本正担忧着,突然见她自个儿跳下了床,顿时吓了一跳,立即拦住她责备道:“哎呀,你这孩子,你头上还有伤呢,怎么能乱跳?万一碰着了伤口该多疼啊!”
“外婆,我不疼。有外婆在,能够在你身边,我就哪儿都不疼了!”吴双下床挽住外婆的手臂,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慈祥的脸。
在上一世里,妈妈在她15岁那年就走了,此后的3年里,若不是外婆全力护着她,恐怕她连高中没上完就要被两个舅妈赶出家门了。
想到从前,吴双心中一酸,差点儿就哭出来。然而她现在已经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了,她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有点事就扑在外婆怀里哭泣躲避了。
这辈子有机会重新来过,她不想让外婆再为她担忧牵挂,她更不想让外婆再为她操劳辛苦。
吴双贴在刘老太太身上,见外婆的神色里还是有疑虑,她干脆转向徐世辉说道:“徐叔,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么快就醒了,肯定不会有内出血的,就不用去大医院了吧?”
刘向国刚才以为吴双摔傻了才紧张,现在看到吴双神智清醒,他的心放下来,也不想去大医院了,毕竟大医院那费用很吓人啊。
当然刘向国也不想耽误了外甥女,当下也看向徐世辉再次询问道:“世辉,你看又又这情况……到底要不要再去检查?”
“这个……”徐世辉沉吟一番,按说如果有内出血,就会长时间昏迷。但是他的眼睛终究不是透视眼啊,摔到脑袋这种事,他哪敢保证一定就没有其他问题呢?不过既然患者家人自己不愿意去……
徐世辉半晌摇头道:“刘大哥,除了外伤,别的我也没法看。这样吧,既然又又不难受,要不你们就先回家养着?这几天就让她多休息,多补一补,避免碰到伤口。如果再有其他问题,你们一定要赶紧去医院……”
屋里正交待着注意事项,卫生室外又急匆匆跑来一男一女,正是吴双的二舅刘向家和他的老婆胡樱花。
两口子一进来,看都没看吴双,全都直奔着刘小宝跑去,一个比一个的急切关心。
刘向家问:“儿子,你有没有摔倒?怎么回事?”
胡樱花问:“儿子,你吓着没?是不是死丫头先和你打架的?”
刘小宝被奶奶和大伯拘在一边,原本不敢多声,只是心里不服气。此时见父母来了,他的委屈顿时爆发出来。
他哇地一声扑进胡樱花的怀里哭道:“妈,大伯打我!我只碰了又又一下,大伯就连打了我两巴掌!”
胡樱花本就宠溺儿子,听说儿子被打了,她立即不问缘由地冲着刘向国嚷道:“大哥,你什么意思?不就碰了那丫头一下吗?又没死没残的,你凭什么毒打我们小宝?你是不是嫉妒我们家有儿子啊?你是不是想趁机打死小宝啊?”
刘向国见他们进来不关心吴双就已经生气了,再听到胡樱花的胡搅蛮缠,更气得额上青筋直跳。
然而他能教训侄子,却不能教训弟媳妇。而且这是在村卫生室里,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自家兄弟吵架,闹笑话给别人看。
刘向国黑着脸压下火气,狠狠瞪了刘向家一眼:“老二,你眼瞎啦?看不到又又受伤了吗?你是来干什么的?你要不是来看又又的,赶紧带着你媳妇和你儿子滚回去,别在这儿瞎嚷嚷!”
刘老太太看着二儿子和儿媳妇这个样,也很生气。大儿子话音刚落,老太太也唬着脸斥道:“现在是给又又看伤要紧,都在这儿瞎扯什么?不能帮忙就给我滚!”
刘向家虽然一向怕老婆惯儿子,但他对大哥和老娘也存着几分敬畏。刘家老爹死的早,他和妹妹刘向雪二人,都是老娘和大哥拉扯大的,所以一般情况下,他还不敢跟老娘和大哥耍横。
听了两人的训斥,刘向家连忙过来向吴双笑笑:“又又,你没事吧?来弟说是小宝推你的?是真的吗?下雪天的山上滑,是不是你自己没站稳摔倒了啊?”
吴双冷眼看着刘向家虚伪的笑脸,心里忍不住一丝悲哀。
上辈子她就已经对二舅一家寒了心,这时候自然也不会再感到委屈。只是面前这人熟悉的凉薄自私,真是让她想要忘记从前都难啊!
前世里,吴双年幼无知时曾经以为,只要有血缘在,就一定有情义在。就算她常常被舅妈们冷言冷语,她依然在心底固执的认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可是后来吴双才明白,血缘和情义是完全没关系的!
妈妈走后的第二年,她考上高中,大舅答应给她凑学费,她就把住宿费求到了二舅跟前。本以为小小的住宿费二舅会帮忙,谁知,二舅宁愿把钱给刘小宝打游戏也不肯帮她!
不仅如此,二舅妈还撺掇大舅妈也把学费拿回去,说什么“野丫头不该浪费钱,将来随便打发嫁人就行了”,煽动得大舅和大舅妈打了一架。
后来,还是学校老师了解到她的家庭情况,主动给她免了住宿费。
从那以后吴双才明白,如果人家心里没有你,血缘不过是一场笑话!
因为此事,吴双受刺激努力学习,努力赚奖学金,努力让自己不再乞求别人。后来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医科大,而刘小宝比她还大一级,却连蹲三年,最后因为和人打架进了拘留所。
再后来,她大学毕业时,刘小宝出狱了。但他出来后依然恶习不改,整日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没少给二舅家惹事。
想起前世的事情,吴双失望中又觉得平常。她已经太了解这一家三口了,没必要再和他们计较。
重生的机会难得,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家去看看,找寻童年的温暖。
既然别人不拿她当回事,她又何必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感情呢?
吴双想到这里,没有答理刘向家的虚伪,直接搂着刘老太太催促道:“外婆,你看徐叔也说我能回家了,我们快点回去吧?我好像有点饿了呢。”
“啊,又又饿了?”刘老太太一听吴双说饿了,也顾不得再跟二儿子生气了,连忙点头道:“好,咱们回家,外婆给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