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倾城没再听下去,转过身,看着季凉城:“照你这么说,有钱人肯定不会犯法,大牢里关着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因为有钱人金贵惜命,哪里会大马路上飙车去撞人。”
富二代,飙车,撞人,这是近几年流行的话题。
也是令大众非常反感的新闻。
季凉城被宋倾城犀利的反问驳得无言,心里清楚是慕苒语这次胡闹,却不能放着慕苒语不管,只说:“既然你没有受伤,这件事就私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医院做个检查。”
哪怕慕苒语是故意想撞人,实际证据却没有,她没把油门踩到底,所以现场的迹象,真的就像她说的,只是不小心踩错油门。
至于那些挑衅的话,大可以推到‘口无遮拦’上头。
加上她‘认错’态度积极,已经不需要宋倾城再补充什么。
同样的话,不同人说,意思大相径庭。
交警很快出了事故责任认定书。
——慕苒语负全责。
交警秉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建议双方私了,对宋倾城道:“这起事故没有人员伤亡,根据交通法规的相关条例,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这个结果,宋倾城其实已经猜到。
季凉城跟着开口:“这回是小语莽撞,乱动车子,差点害你受伤,还请你不要和她计较。”
旁边的慕苒语暗暗翻白眼,不愿意放低姿态。
宋倾城没管她,对视着季凉城说:“既然交警已经判出结果,那就按责任认定书来执行,就像季先生讲的,谁让我们开的是辆高尔夫,不是上百万的保时捷,如果我家里长辈也像慕小姐家一样,我也会被惯得肆无忌惮,只要后台够硬,撞辆车又算什么?”
话毕,宋倾城又问交警:“交警同志,如果我没记错,在中国大陆未满十八周岁是不能开车的。”
交警点头:“我们会带人回交警大队问清楚。”
没多久,保险公司的人也来了。
下午三点半左右,宋倾城和沈彻先离开。
慕苒语望着白色高尔夫驶离,表情格外的平静,然后转头看季凉城:“你和这个宋倾城,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凉城正和保险公司的人交谈。
“说话!”慕苒语的声音骤然尖锐。
所有人纷纷瞅过来。
季凉城止了声,见慕苒语黑着脸,只能解释:“什么‘什么关系’,就是以前见过几面,算不上熟。”
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准备托人解决慕苒语的事。
慕苒语抢过季凉城的手机砸在地上。
季凉城低声道:“现在什么时候,你还胡闹!”
“我就胡闹怎么了?”慕苒语气得不行,更笃定自己的猜测:“季凉城你个王八蛋,是不是和她有一腿?居然还想害我去坐牢,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季凉城捡起手机,屏幕碎了,可以打电话。
他解锁手机,脸上一疼。
刚刚反应过来,慕苒语已经像一只怒气冲天的小兽扑过来,双手十指往他脸上招呼,挠出好几条血痕。
季凉城一把拽住她的手,忍着痛:“没看到这么多人,能不能安分点?”
“我草你麻痹的!”
慕苒语抬脚,狠狠踹向季凉城。
……
宋倾城瞥了眼反光镜,刚好瞧见慕苒语踹到季凉城的裆部,那一脚的力道不小,哪怕离得有些远,也能感觉到季凉城的脸色难看。
随即,季凉城把慕苒语强行控制在怀里,不让她再继续折腾。
宋倾城收回目光,顺手关上车窗。
车内很安静,遇到季凉城以后,沈彻就没怎么说话。
半晌,沈彻转头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指宋倾城额角的伤。
宋倾城摇头:“没什么事,不用去。”
说完,用手碰了碰额角,她刚才揉的及时,所以淤青不怎么明显,打算回家用冰袋敷一敷。
“你怎么得罪那女的?”
宋倾城的语气平和:“她是慕家人,认为我抢了她堂姐的丈夫。”顿了一顿,解释:“她就是季凉城的妻子,上回在酒店吃饭遇见,不怎么愉快,所以没有告诉你。”
沈彻嗯一声,像往常那样吐槽:“看着傻白但不甜,挺没教养的。”
话落,犹豫了下,又道:“刚才在酒店里,我碰到那谁了,他好像把手机落在吃饭的地方。”
瞥见宋倾城看过来,沈彻赶紧道:“放心吧,他都是有家室的人,我还不至于想不开给人做小三。”
宋倾城听他说‘小三’,不免觉得好笑。
“其实你去洛杉矶的那段日子,我已经见过他一次。”
沈彻的样子坦然:“当时我挺傻逼的,没忍住,居然问他为什么突然结婚,他也没瞒我,说是真的喜欢他老婆,是在前几年的万圣节认识的,当时他老婆戴着面具在那跳街舞,然后……应该是一见钟情了。”
说着,他又扭头看了看宋倾城:“刚才我以为你会打电话给郁庭川。”
“就算他来了现场,交警也是那样处理。”
“我看你这心是越来越宽。”沈彻说。
“法律条例摆在那,我胡搅蛮缠也没意思。”宋倾城往后靠着座椅:“想给她定罪判刑,首先要证据充分,刚才那种情况,就算闹到派出所,民警也会建议和解,除非我横着进了医院。”
沈彻叹气:“是该说你懂事还是想的太周全。”
宋倾城并不认为自己有多懂事,只是更明白‘现实’这个问题,刚才那一撞,如果撞得她流血骨折,她肯定第一时间打给郁庭川。
沈彻不放心,最后送倾城去了趟医院。
医生给宋倾城做过几项简单的检查,关掉手电筒,放回白大褂的口袋里:“没有脑震荡,额角淤青是正常的磕到碰到现象,回家先局部冷敷,超过24小时以后再热敷,一星期左右就能消。”
两人和医生道了谢,然后离开门诊大楼。
“你在这儿等着,我把车开过来。”
宋倾城点头:“去吧。”
沈彻离开,宋倾城踱到一旁,坐在干净的长椅上。
在等来沈彻之前,她先看见了沈挚。
沈挚穿着高领毛衣,羽绒服外套,下面是藏青色休闲裤和板鞋,脸色偏苍白,一条手臂还用夹板固定着,即便如此,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清俊出众,而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女人,不是陆韵萱。
哪怕宋倾城不想管他的事,还是多看了那个女人两眼。
酒红色大波浪卷发,打扮很时尚,包臀皮裙和皮草外套,妆容浓艳,却不难看出底子不错,算是个美人。
女人的左手上,拎着打包的晚饭外卖。
这时,打包袋突然坏了。
一瓶可乐掉在地上。
女人停下来,弯腰蹲下去捡。
沈挚双手抄袋站在边上,眉眼间有隐隐的冷漠,没有帮忙的意思,女人也不介意,自顾自把东西捡起来,重新挽上沈挚的胳臂和他说笑,哪怕沈挚对她的态度是爱理不理。
对沈挚,宋倾城的感情有些复杂。
曾经的喜欢,更像是妹妹对哥哥的,而非成熟男女的那样。
比起恋人,那个时候,她更把他当做可依赖的兄长。
现在遇到他和不是妻子的女人这么亲密,宋倾城心里不可能没触动,不是吃味,仅仅是瞧见熟人出轨的那种心理。
下一秒,沈挚也看到了前方路边的宋倾城。
宋倾城猜到他是在这里住院。
如果要回住院部,必须从她跟前经过。
所以,宋倾城起身就走。
不想碍人眼。
没走多远,沈挚追了上来,拽过宋倾城的胳臂,力道加重的同时,就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男人,喉结耸动了下:“宋宋,我和她——”
“你和她怎么样和我没关系。”
宋倾城打断她,对上他的眼神平静:“这是你的私事,我会当没看见,更不会到处八卦乱说。”
“你知道我不是想说这个。”沈挚望着她的眼神很专注。
“别的,我也不想听。”
宋倾城抽回手臂:“好好养伤吧,祝你早日康复。”
沈挚却开口:“那天在高架上,郁庭川故意的是么?他知道我跟在后面,所以故意来那么一出,像他那种有钱人,是不是就喜欢把人耍的团团转,自己却表现的从容不迫?”
宋倾城停住脚步看着他:“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如果你不跟一路,不会有后面的事情,指责别人之前,先从自身找原因。”
沈挚见她帮郁庭川说话,心里阵痛:“你说得对,是我技不如人,他郁庭川,恒远的老总,在南城可以横着走,整个人有什么难的,凭着郁家的人脉关系,又有几个人斗得过他?”
“你什么意思?”宋倾城听出他的话外音。
沈挚的手在裤袋里攥紧,眼周泛着红晕,继续道:“我在银监会的工作被另一个同事接手,主席让我带病休假一个月,等同于接下来的案子没我什么事,除了郁庭川,还有谁会趁这个时候在银监会高层那里给我上眼药水!是,我没他出身好,干什么都要靠自己,所以他郁庭川动动手指就能把人打回原形。”
这是宋倾城第一次见到沈挚这样情绪外露,或者说,失态。
“挂电话前,洪主席对我说,年轻人还是要脚踏实地。”沈挚的语气嘲讽:“如果没有谁在他那里暗示或明示过什么,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近日来,素来器重他的洪主席态度大变,不再提之前说要提拔他的话,只把他当普通新晋职员来看了。
“怎么样才叫脚踏实地?别去奢望自己再也得不到的女人,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基层员工,他郁庭川想要警告我什么,大可直接说出来,何必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宋倾城听了个大概,听出他最近在银监会不顺。
不远处,那个女人正往这边张望。
郁庭川有没有在整沈挚,宋倾城不知道,但是,听着沈挚把原因都归咎到旁人身上,她出声反驳沈挚:“如果他想针对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那天打球碰到银监会的主席,郁庭川是和他认识,就因为他们认识,你就可以把自己工作不顺都往郁庭川身上推?你说是他在整你,证据呢?口说无凭,是连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是不是?”
沈挚注视着她:“郁庭川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好的,同样的,你现在只觉得我虚伪,心胸狭隘,他不想让我往上走,不就是怕我有朝一日碍到他的眼!他已经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是不是,与其将来我事业有成,继而影响到他的婚姻幸福,不如先把我像只蚂蚁那样碾死。”
“他要整我就使劲整,最不济就是封辞职信的问题。”沈挚的喉结又动,看着宋倾城姣好的五官:“风水轮流转,世事无常,我不相信他郁庭川这辈子都不会栽跟头!”
“说完了?”宋倾城开口问。
沈挚没有作声。
宋倾城深吸了口气,不想去追忆过往情分,现在的沈挚,已经完全不是那个让她能全身心依靠的大男孩,她也已经无话可说。
“你想做人上人,所有挡你路的都是无耻小人,是这个意思么?”宋倾城呵气成雾:“你的本质在我被判刑的那刻就看清楚,永远只想着自己,等你有钱有势后又怎么样,因为你做不到问心无愧。”
说完,宋倾城转身欲走。
沈挚闭了闭眼,望着她的背影说:“以前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等到我有足够的钱,我就可以把我爱的人捧在手心宠着,让她过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受苦,她那么漂亮,不该穿廉价的衣服住破陋的房子,现在,她确实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给她这种生活的,是另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
宋倾城的情绪出现波动,却没回头,只说:“哪怕他将来一无所有,我也不会再离开他。”
……
沈彻把车开过来,半路上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宋倾城。
“遇到个大姐打不开电动车的锁,拉着我帮忙,费了好大劲,这才耽搁了。”沈彻探身打开副驾驶车门,一边解释:“是不是等不耐烦了?”
“还好。”宋倾城系上安全带:“开车吧。”
沈彻把人送回云溪路八号园就先离开。
宋倾城到家的时候,郁庭川还没有从公司回来。
裤衩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这会儿,前肢攀着栅栏,嘴筒子搭在缝隙之间,乌溜溜的眼睛望过来。
看着它这副机灵样,宋倾城的心情好了许多,忍不住揉了揉边牧的头,然后一人一狗走过院子,回别墅里去。
巩阿姨眼尖,发现她额角的淤青:“出去一趟,怎么还受伤了?”
“不小心磕到的。”宋倾城微笑解释。
她没有说是碰上慕家人被撞的,不是替慕苒语隐瞒什么,只是不希望在意自己的人担心,包括郁庭川在内。
晚上六点一刻,郁庭川到家。
宋倾城正在和巩阿姨一块往餐桌上摆菜,听到开门声,抬头露出笑容:“你回来啦?”
郁庭川把钥匙和外套搁去沙发,抬手扯着领带过来,他脚上是暖灰色的棉拖,配着那身西装衬衫,严肃中又有居家气息,在餐桌上看了眼,又去看宋倾城:“又下厨做菜了?”
“没有。”宋倾城身上是毛衣牛仔裤,披着长发,双手交握在身后:“我今天只负责打下手。”
说着,替他拉开椅子:“坐吧,我去拿碗筷。”
刚准备转身,郁庭川先把她给拉住了。
郁庭川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从郁庭川的角度,把她整张小脸尽收眼底,他抬手,拨了拨她左侧几缕刘海,深邃视线落在她额角的淤青上,眼里有关心:“额头的伤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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