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是计时器的声音。
真的是炸弹。
不是玩笑。
饶是慕时欢再冷静，此刻也不免身体微僵。
她看不见，导致计时器的声音格外清晰，清晰得像是要刻在她心上一样。
像是一种折磨。
“你们老板呢？”察觉到给她绑炸弹的人是绑架她的彪形大汉，慕时欢逼着自己冷静地问，“走了？”
他们没说话。
慕时欢克制着，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害怕，她再问：“他……”
“慕小姐，我劝你还是少说话，乖乖的别乱动，说不定还能等到厉总拿钱来赎你，但我们要是拿不到钱，慕小姐，你应该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吧？”男人没什么表情地说。
慕时欢沉默两秒。
“他不会来的。”她极端冷静地说。
“厉总究竟会不会来等下不就知道了？”男人看了她一眼，“不过慕小姐这么肯定厉总不会来，难道不想要自己的命了？需要你自己打个电话给他吗，慕小姐？”
男人像是在嘲笑她一样。
“我们走。”
他说着便真的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最后再也听不见。
独留下慕时欢一人。
四周安静，唯有滴滴的声音分外明显，以及……她不受控制的心跳。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毕竟她心中早就有了猜测。
可是……
她竟是无法控制。
明明从出事醒来后她的情绪已然能收放自如，从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不该有的情绪，她自信经历过一次死亡她早就不怕。
然而此刻，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只有她一人在这黑暗中。
暗无天际，看不到亮光。
这种感觉让她无法避免更无法控制地想起了受伤躺在病床上的那几个月，也是如此，动不了，看不见，像是经历着绝望。
从大难不死醒来后，她什么也不怕，独独怕这黑暗吞噬。
“滴……”
清楚的声音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
煎熬加倍，悄无声息迅速膨胀，哪怕她想尽办法摆脱也没有用。
时间过去多久了呢？
她不知道。
恍惚间，慕时欢觉得很口渴，从私厨出来到现在她还不曾喝过水。
渴……
无意识的，她咽了咽喉。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下一秒脑中竟是冒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画面——
双手双脚被绑住的女人，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抓着头发往水里按，一按一起，呛得她直咳嗽。
那个男人似乎说了什么。
可画面是无声的，慕时欢自然听不到，只隐约看见他的唇形似乎说了背叛两字。
而后，那个男人抬起了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慕时欢呼吸猛地滞住！
那男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
疤痕……
“那个男人脸上有疤。”厉憬衍所说的模糊的话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
跟着一起的，是片段中那个女人的脸。
从模糊到清晰……
刹那间，慕时欢呼吸稍显急促，身体更是奇怪的变冷。
她闭了闭眼，努力想要将那些画面赶出脑海。
只是，画面倒是不见了，那女人被一按一起见带出的流水声音却变得格外的清楚起来，恍若就在耳旁，刺激着慕时欢的耳膜。
跟着，那种被蒙着眼睛绑住手脚在水中窒息的感觉强烈袭来，迅速超过了炸弹最开始带给她的不安。
……
夜色朦胧，黑色宾利在马路上飞快疾驰着。
按照电话指示，厉憬衍亲自开车。
他看了眼腕表，离他开车出来已过去一小时，那边迟迟没有新的电话进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手背青筋毕露，薄唇紧抿，厉憬衍索性将车停在了路边没有再动。
神色淡漠，他极为耐心地等着，半分情绪不露丝毫。
一分钟，两分钟……
终于，在第五分钟到来时，那边比他还要按捺不住先打了电话来。
厉憬衍依然冷静，直到他听到交易地点。
在郊外。
不再浪费一秒，他猛地踩下油门。
再一次疾驰了半小时，交易地点终于到了，一个废弃工厂。
手指在某样东西上轻轻地叩了叩，掀眸睨了眼远处，厉憬衍独自下车。
周围很安静，唯有寒风吹过发出声响。
厉憬衍一步步走近。
废旧的铁门关着，有灯光从缝隙里泄出。
没有半分犹豫，他推开了门。
……
“吱呀”一声，铁门被推开。
在一分钟前才被扯掉眼罩的慕时欢闻声抬头。
外面是一片黑暗，月光淡淡，那个男人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走了进来。
隔着距离，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直到他越来越近。
他走到了她面前，神色是一贯的不显山露水，窥探不了丝毫。
“我来了。”他说。
慕时欢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忽地扬唇笑了起来，她示意他看清楚：“我知道啊，看到厉总来了呢，只不过，厉总看清楚了么？听到了么？我身上被绑了炸弹。”
厉憬衍自然看到了，早在推开铁门的瞬间他便敏锐地听到了。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
“那你来做什么？陪我一起死么？”慕时欢哼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幽幽叹息，“唔……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恍若不查她的讽刺，厉憬衍迅速观察周围环境，而后说：“来救你。”
慕时欢睨着他，漫不经心地问：“救我……穿防弹衣了么？报警了么？杜警官也在那，应该第一时间知道了吧，这样也没有报警么？”
顿了顿，她似是想到什么：“还是说，你打算孤身一人救我，英雄救美啊？”
她笑得丝毫不走心。
厉憬衍和她对视。
慕时欢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在意炸弹的时间，而是浑不在意地和他聊天：“这场景是不是很相似？你救孟小姐的时候也是差不多情况，是吧？”
听出她话中的讽刺，厉憬衍没有在意，而是看向了她身上的炸弹。
然而慕时欢打定了主意要和他聊。
“厉总当时是什么心情呢？奋不顾身救下孟小姐的心情和
此刻应该是截然不同的吧。”
“也是为难厉总了，救了白月光，还要救自己厌恶的前妻，对了，孟小姐知道这事么？厉总有没有跟她报备呀？不然孟小姐误……”
“慕时欢，”厉憬衍打断她的话，神色看似波澜不惊，只是眸底隐隐有暗涌翻滚，“你不必如此，是不是只有像昨晚那般不舒服时才会和我好好说话？”
昨晚……
他是在提醒她，同时让她不要忘了他还在等她主动找他。
慕时欢定定地和他对视。
两秒后，她笑了，再开腔，她嗓音变得柔媚了几分：“不然呢，你想要我怎样？和从前一样傻傻地被你骗？还是因为你来了而感动？”
“还是说，直到现在厉总依然还抱有幻想，觉得我会和从前一样？那真是抱歉了呢，即便你亲自来救我，我对你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她说得坦诚，毫不掩饰。
厉憬衍胸口像是堵了一股气，无法发泄。
“滴滴”的声音还在悠悠地响着，明明应该是紧张时刻，可两人却仿佛全都忘却了这一点。
慕时欢唇角仍噙着笑，且笑意逐渐加深，只是丝毫不达眼底，有的只是凛冽讽刺。
“好啊，不如此，”她嫣然浅笑着，“那厉总你告诉我，你空手而来打算怎么救我？炸弹还有十分钟不到，你能让我平安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尸骨……”
“不会。”
极度沉哑紧绷的两字从男人喉骨深处蹦出。
慕时欢定定地望着他。
而后，她看到他竟是拿出了一套工具。
“现场拆炸弹啊？”笑意不减，她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问，“不如先告诉我，好让我安心，我身上的炸弹没什么危险，厉总能解决？”
厉憬衍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她身后看了眼炸弹。
“是自制的简易炸弹。”只一眼他便看出来了。
而这种炸弹，曾经他在卧底时便经历过，比这更复杂更危险的他也都面对过，来之前他早就有了万全的准备。
“慕时欢，”他看着她，终究是没忍住伸手摸上了她的头发，“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的掌心炙热，哪怕隔着头发，那温度似乎也蔓延到了慕时欢的头皮上。
她没动，也没有出声，只是眼底闪过凛冽的讽刺。
厉憬衍没有再浪费时间。
他蹲下开始动手。
简单的炸弹结构同样简单，没有费什么时间和精力，厉憬衍便将它成功拆解。
简单得似乎太过过分。
微微皱眉，他动作停顿了一秒，而后才将炸弹从慕时欢身上彻底拆除，跟着，他将手上的绳索解开，包括脚上的。
没一会儿，慕时欢便获得了自由。
仿佛轻而易举。
“走。”厉憬衍试图拉她起来。
然而……
“滴……滴……”
下一秒却另外有计时器的声音响起，在最开始缓慢后迅速变快。
厉憬衍眸色骤然幽暗，没有去判断声音来源，他直接拽过慕时欢的手就要带她走。
可惜……
来不及了。
“轰——”
一声巨响。
厉憬衍只来得及将慕时欢护在怀中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