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俏睡着后,邢战下楼,在客厅大长沙发上坐了很久,估计她差不多快醒了,到厨房,把家政工人的围裙翻出来,挂在脖子上,打算简单做点吃的。
闹到下半夜了,那女人还没一粒米下肚。
这里来得少,房子是某大型国有天然气集团的一名副总当初求办事送的,转了几个人的手续,很隐秘,后来那个副总东窗事发,听说是跑去了清迈。
官场和商界上的人经常促狭地开玩笑,清迈现在不得了,泰国一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儿,搞几个混血形象大使宣传了下拍了几个养眼偶像剧,炒啊炒的,就炒成了老百姓的旅游胜地,还成了国内贪官污商们转机逃亡的中转站。
天然气集团副总挟带跑路前几个月还跟邢战吃了一餐饭,饭桌上喝高了,糊里糊涂地乱说些话,跟邢战开玩笑:邢局,以后实在混不下去了,咱们一起去th西北部盖几栋别墅,养几个水晶晶当邻居算了,要我说比去白种长毛那边落脚还爽些,欧洲太闷了,尤其北欧那边,简直不是中国人住的,上回我那个老二闹着要去赫尔辛基看极夜,结果极夜没看到,差点没把我闷死。
水晶晶在泰国是靓女的意思。
邢战当时就变了脸,酒杯带着筷子摔在对方脸上:“你他妈想蹲号子,老子现在就成全你,还等什么以后!”把老家伙骇得半斤白酒都醒干净了,知道邢战这人严谨,是个滴水不漏、话都不乱说一句的人,不然这几年不会爬得嗖嗖嗖,连局里老大的宝贝千金也骗到手了,连忙斟茶赔礼道歉,快六十岁的人在三十七八岁的男人面前,像个乖乖儿。
这套独立别墅现在大半时间都空着,邢战也没怎么管,就请了家政公司,隔几天来做做清洁,偶尔当成跟几个私交好的老友的聚会场所。
厨房是没有开灶的冰冷,冰箱里钟点工上回留下的几盒速冻拼菜早就过了保质期,除了这些,光秃秃的,只有几个鸡蛋了。
他不想叫外卖,主要是不想叫人打扰。
她身上还有伤口,不能吃煎炸油腻的。
邢战快速下了一碗挂面,清清汤汤,上面浮着蛋花子,丢了把葱花。
简单的食材,他也能做出叫人有食欲的。
别人要是光看他的爷儿们外形,打死都不相信这个男人厨艺了得,要是给他足够的材料和时间,估计满汉全席都能搞定,连霍嘉碧都是不知道的。
也是情理中的事,邢战跟着邢老爷子邢天生长大,两个大老爷儿们,身边一个雌性动物都没有,全靠自己一把手。
邢老爷子年轻时是个工作狂,死了爱妻后,更是钻在公事里魔怔了,早出晚归,才练就了邢战的这点本事。
邢战跟简俏第一次见面,就在家里炒菜。
那年,简俏才十五,他,按照简俏当年完全不给面子的原话是,尼玛都是二十八岁的干煸老黄瓜了还骄什么横。
那阵子他还在刑侦大队里大半时间做苦力,偶尔当无间道,工资不高,随时可能被黑社会小流氓报复,大把后浪红着眼在屁股后面虎视眈眈,又被前浪踩在沙滩上不能动弹,升职遥遥无期,外带每天回家给邢老爷子当煮饭婆。
那天,门对门的池奶奶来借生抽,邢战开门,看见老太太后面站着个女孩,十五岁的少女,个子高过同龄人,当然几年后那个身高还是没变是另外一回事,微卷的长发,嘴唇红得要命,像是擦了唇膏,水嘟嘟的很有光泽,穿着玫瑰红无袖体恤和一条及膝的白色}网球裙。
他一贯觉得,无袖衫是个很难让身材完美的衣服。
女孩子两条胳膊圆柱形,骨肉均匀,没有多一寸赘肉,也不是竹竿子,跟微微凸起的玲珑胸脯连成优美的曲线,还有白网裙下的两条腿,笔直丰润,没有青春期的发育过剩,也不是厌食挑食造成营养不良的柴火妞儿。
女孩毋庸置疑的漂亮,但表情很不耐烦,非但没有看借酱油的这个叔叔一眼,还在不停扯池老太的衣服角:“外婆,走不走,走不走。”
池老太语气很骄傲,跟邢战介绍了几句,说这是宝贝外孙,叫小俏,周末过来陪自己的,又勒令简俏:“叫叔叔。”
简俏没做声,一双眼睛就像掩了一层冰光寒雪的玉石,怨恨地盯住邢战,就像这个男人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一样。
池老太打圆场,吃吃笑:“算了,小邢还年轻,叫哥哥也行。”
简俏甩开外婆衣服,跑了。
池老太语气仍然是自豪的:“这孩子,被爸妈溺惯了,认生,独生子女嘛,都这样。其实心眼是好的。”
是吗?完全看不出来,要是再小几岁,就是个熊孩子。邢战递过生抽,笑了笑,关上门后,却发现手心和背后出了汗。
那会儿简爸扩厂,简妈帮忙,开始一到周末就把女儿丢到外婆家的时光。
从那年开始,他们就算认识了。
面条刚煮好,楼上有声音传出来,电话铃声加震动。
他条件反射摸一下放手机的西裤口袋,瘪的,刚才脱上衣干活儿时,顺便拿出来,甩楼上房间了。
邢战大步端着面上楼,拐过楼道,手机铃声断掉了,显然不是响时间太长的自动断掉,而是响到中途突然被掐断。
还有些虚弱但咬字清晰的声音飘出来:“喂。”
邢战心一动,咚咚几步跃上台阶出踹开门,她穿着自己的大体恤,不知道几时已经醒了,苍白着脸,捧着自己那只黑色手机。
他两只手机,一只是公务用途,二十四小时开机,另外就是这只私人手机。
这个时间点,他大概知道是谁打过来的。
他来不及阻止,简俏已经翕动嘴唇:“……你是哪位?”哭得浮肿的眼皮掀了掀,望着门前的男人:“我是……”
是那种电话里对着外人的甜美和礼貌。
她是故意的。
邢战把面哐啷一声摔在旁边的茶几上,汤水四溅,几步跨过去抄起她耳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放到耳边,一边出去一边准备带上门:“喂,嘉碧……嗯,在养老院这边。”瞥了一眼简俏,“对。”显然底气不足。
男人一撒谎总有些特质。
比如他,两条浓眉跟犯了癫痫似的,抖个没完。
简俏忍着隐痛,赤脚下床,邢战以为她又要给自己使坏,一条健硕胳膊卷过去,把她两只手并在一块儿桎住,又捂住她半边脸。
她讲不了话,呜呜挣扎着,撞他的身体。
他就像头牛似的,撞不疼,还越来越来劲儿,一只手把她脑袋恨不得掰到自己腋窝下了,拖了几步,摁住话筒,把她掼到床上压得瓷实。
简俏承担着他大半重量,在他的手掌里嗫嚅着喘:“透不过气了……透不过气了……”见他完全不叫自己反抗,又皱眉j□j:“那儿——疼——碰到了——”他这才抬起身体,可还是把她两只手拧成一股,背在腰后压得不能动,肘子施力,完全罩住她的嘴,就留个鼻子呼气,这才放心松开手机,跟电话那边的人通话。
简俏隐约听见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开口:“邢哥,爸叫我吃饭了,那你忙完了早点回去,过几天我再跟你一起去伯父那儿。”
话筒线缆过滤了声波,她听不出那位霍小姐是什么情绪,会不会早就听出问题,身上压着自己的男人已经用下巴碰了挂机键,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狠狠看了自己一眼,起了身。
“怎么样,对你那位货假币小姐说——我是你家老爷子的护工?”简俏奚落。
身上还套着他的大体恤,两条包着透明保鲜膜的腿盘坐在床上,说不出的诱人。
操,真想上她。
他牙齿又开始发痒了,拼命钳住脑子里那些叫自己不好受的念头,过去就捏死了她下巴:“什么意思?不想救那个富二代了?”
“没什么意思,你电话响了,我就帮你接呗。你不帮我,我也不求你了。民斗不过官,我就当我是白白被狗咬了!要不,我直接去找那位霍小姐你说好不好?反正她背景也不错…我什么都能豁出去,您呢,邢局?”她各方位逼他。
男人脸色像一块冷铁,却并没发火,端起那碗面条,推到床边的茶几上:“先吃了再说。”
简俏看着那碗油花花的面,泛恶心。
他为了不叫那个千金小姐知道,终于软了口风,更叫她恶心。
腿上私密处,她不知道他纹的什么,可不管纹什么她都会去洗掉。
她告诉自己,忍,再大的屈辱先忍着,等事情办好了,再把他踹开,叫他尝苦头。
这样想,才好受一点。
闹了一场,她的头又开始重得像个秤砣,身上开始发冷,估计又烧起来了,忍住肠胃翻滚:“不吃。”
邢战看她脸色卡白,重复:“吃了。”
简俏厌恶打开:“我从来不吃葱!”
邢战一筷子卷起来,往她嘴巴里喂。她被他呛得说不出话,脸色通红,突然“哇”一声吐了出来,吐完了又吐第二回。
脏死了。
邢战走过去,却看见她脸色不对劲,倒在床背上眼睛都阖上了,伸手一摸,烫得出奇。
发烧了。
腿上炎症引发一场烧热又席卷而来。
邢战叫相熟保安去24hr药店买了药送过来,喂她服食下去,脱掉上衣,用被子把她裹紧了,连人带被子,抱着她一晚上。
她柔软的身体蜷缩成一个蛹,缩在他怀里,偶尔j□j:“你在我身上纹的什么……”
“下次我们两个一起看。”邢战在她耳边恶意地说,可搂得她更结实。
简俏一个哆嗦,从骨头冷到了皮肤,圈住他的腰,像个小动物似的打寒战,每次意识清醒一些想要推开他,就被这男人扒拢过来,抱得紧紧。
一股股阳热气涌进四肢百骸,好像真的暖和了那么一点。
天亮后,简俏醒了,周围收拾得很干净,地毯上的呕吐物早就没有了,空气飘着室内香氛味,旁边是一套没有剪标的连衣裙,无袖,及膝,棉质,是自己的尺寸。
房间还有他的气味,可只有自己一个人。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快中午十一点了。
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压着一张纸条,黑色的碳素笔写着一行字:
“想查严正汀的底,先去市十六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