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郭谦低笑，“你能悬崖勒马就不错了，冰清玉洁不适合你，糟蹋中国成语。”
“郭欠揍你他妈……”
“好的，感谢刘教授的分享。下面，让我们有请华达基金的创始合伙人郭谦。”主持人在台上点名，看到王川也来了，即刻又添上王川的名字，“还有创始合伙人王川，两位共同参与此次的圆桌讨论环节。有请！”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郭谦和王川谈话被打断，他们两个先后微笑起身，都是一样举止优雅地扣好西服扣子，抬步走了上去。
夏燃如同欣赏男模走秀般欣赏两个人，看着他们坐到台上的沙发上，手里拿着话筒与各路大佬侃侃而谈。
不过他们两个到底说的什么，她却一点没听明白。
因为这次的圆桌讨论讲的实在是太复杂了，又是国内形势又是国外走势，随口一句话就是研究生课题博士生论文，有的甚至还得查书翻规则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对于她这种等级的菜鸟来说，真的是不太友好。
可坐在一旁的宫凌却听得非常仔细，甚至还在拿着本子记笔记。
夏燃好奇地凑过去，宫凌字娟秀优雅，上面都是刚刚郭谦和王川说的内容重点，有的讲的太深的地方还在一旁标着问号。
就是越往下看问号越多，最后有的地方都标注了成排成排的问号……
“……”夏燃不明白了，“宫秘书，你这是干什么？王老板还要求你记录他讲话啊？”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王川也太龟毛了，品质可以说仅次于郭谦了。
“没，不是王总，”宫凌不好意思地抿嘴，“夏经理，让你笑话了，我这是在偷师学艺。”
“啊？”夏燃更不明白了。
“是这样的，我是文科生，大学本科学的行政管理，但我其实还是挺想像你们一样搞投资做投资经理的，可惜我资质不好，底子太差。”宫凌对于自己的缺点没有任何隐瞒，看得出是个实在的姑娘，她实话实说道，“所以王总跟我说，如果我能待在他身边，多听多学多看，或许真的有进步，如果那样的话，就调我去华达的投资部。”
“……”
夏燃不说话了。
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她太明白了。
私募资金的投资部，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岗位，特别是像华达这种头部基金的投资岗。
先不说工资分红有多少，就这种随便往外撒钱的感觉，就足够人痴迷。
更别说那种被无数被投企业捧在云端的权利感和成就感。
但她觉得，王川这是在给宫凌画饼。
宫凌是绝不可能进华达投资部的。
基金简单来分，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公募基金，一类是私募基金。
公募基金按字面意识来解释，就是对公众募集的基金。
想当公募基金的基金经理，条件很简单也很粗暴，高考要是当地的状元，大学要理工学科，研究生要跨专业念金融学类，清华北大是入职的最低学历门槛，任何低于这个学历学位的都可以拜拜不送。
这是一个对普通人极其不友好的招聘标准。
但如果你再耐心听一下私募基金的，可能你会觉得公募基金最起码还可以搏一搏。
因为私募基金上来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你要有个有钱有势的爹，你要有个强大到可以分分钟给你十亿甚至上百亿资金量级的贵族朋友圈。
如果你没有，对不起，那说明你还不够分量，私募基金不适合你。朋友再见。
就是这么凶残，但是很现实。
因为公募基金是向老百姓伸手要钱的机构，募集资金范围广而散，更看重的是经理的专业投资能力。
可私募基金是向一些特定投资机构或者投资人伸手要钱，募集资金范围窄而集中，这就更考验经理的募资能力，说白了就是考验资源、考验筹钱的本事。
所以私募更看重关系与人情。
而这种东西，不是什么可以通过多学习多努力就能获得的，这种东西，得靠父辈甚至祖辈的积累庇荫才可以得到。
但即便有了牛逼的资源做加持，投资经理本身也还得专业过硬，最起码，要是金融相关行业的。
因为从投资开始进行的那一刻起，就会上升到非专业人士无法懂得的专业高度，不是相关专业，根本不可能胜任。
所以不管从哪一点来看，宫凌都不可能会转去投资部。
她没背景，也没实力。
但却有颗无比热忱投资的心。
而王川，正是运用了她这一特性，像是在驴前面挂了个胡萝卜似的，驴想吃却吃不到，还在心心念念地驮着他走，不知疲惫。
王川真的是个好商人，却诚然不是个好雇主。
可夏燃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发现让她惊讶，王川真的有在教宫凌，而且教的非常细心。
“宫秘书，能给我看下你的笔记吗？”
“可以的，要是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再帮我看看我写的都对不对吗？”宫凌脸上挂着羞涩，“夏经理，你不知道，你没来华达的时候我们秘书组就传开了，听说你是top5财经名校毕业，金融硕士，cpa、cfa双证持证人，而且是郭总唯一钦点的女投资经理。郭总已经很久没有钦点过女孩子做投资经理了，你肯定很厉害。”
“哎呀哪有，宫秘书，你别听别人瞎说，我老辣鸡了。那都是瞎吹的。”夏燃愧不敢当地拿过宫凌的笔记，但还是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宫凌的笔记是拆页的，她把大部分拆给了夏燃，自己又继续听着上面郭谦和王川讲话，囫囵吞枣式地匆忙记着要点。
夏燃在一旁翻阅她的笔记，一开始宫凌的记录非常小白，在一旁标注的问题也非常初级，什么“什么是投决会？”，“董事会和股东会的区别是什么？”，“总裁、ceo和总经理的区别？”，“什么叫股票指数？”等等。
后来稍微有些入门，标注的问题也都还是很浅显，比如“什么叫做毛利率？”，“什么叫做财务尽职调查？”、“新三板到底是干什么的？”之类。
但不论宫凌在笔记本里问了什么，都有另一种风流的字体在一旁回答，甚至一道简简单单的“董事会和股东会的区别是什么？”这种问题，也答的详实得体，甚至还拿了好几个上市公司做例子旁征博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写小论文。
“……”
没想到，王川竟然是这种外骚内严的人，这还真是让夏燃大跌眼镜。
“怎么了，夏经理，是我写的太差了吗？”宫凌是头一次把笔记分享给除了王川以外的专业人士来看，她心中惴惴，“之前王总也总说我笨，让你见笑了。”
“没没没，你比我好多了，最起码你勤奋，我老板才是真说我笨，还当着外人的面说，一点脸都不给我留。”
夏燃把笔记替宫凌整理好，“宫秘书，我看过了，王总给你写的已经很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毕竟已经是大佬级别的了，好久不接触萌新，这笔记里面的讲解深浅不一，我怕你听起来怕有难度啊。”
宫凌点点头，“夏经理，你说的太对了，确实是这样，王总有的讲的太细，有的又讲的太粗。我又不敢什么都问他，好多问题都耽搁了。”
“哈哈，那没事，你别担心，”夏燃笑道，“你要是真想学的话，我完全可以教你的，哎，其实也不算教啦，我就是有点小经验，可以和你一起分享，有实操案例会记得更快更牢，理解的也会更加透彻的。而且咱俩同龄，基础也差不多，学起来会事半功倍。”
“真的吗？”宫凌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
“那今晚吧，今晚你有空吗？”宫凌说干就干。
“今晚？”夏燃想想，“应该有空吧，郭总没说今晚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那太好了！”宫凌雀跃道，“王总在小汤山这边有个别墅，带温泉的，他说我今晚可以住那里，那今晚不如你和我一起住在王总的别墅那边吧？咱们两个学习之余还可以顺便泡泡温泉，可以吗？”
“可以啊！别墅里泡温泉，多好啊！”夏燃兴奋了起来，不过她随即想到了一个小瑕疵，“就是我没带泳衣，那别墅可以裸泡吗？”
宫凌点点头，“可以的，我之前去过，那是私泉，只有我们两个人。”
“哇塞！那太棒了！人家都说夏天跑温泉可以治好多冬天的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咱俩正好去试试！”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相比于枯燥的金融知识，泡温泉的事情显然更能激发出两个小姑娘的趣味，两颗小脑袋就再也听不下去上面两位大佬说的什么，开始在下面仔细盘算晚上该怎么舒服惬意。
“……”
台上绷着面子讲大道理的王川在第七次瞥到宫凌身上的时候，终于扛不住把话筒放到一边，埋怨不已地跟郭谦小声说道，“你看看你们家夏燃，都把宫凌带坏了！我之前上台讲话，宫凌一个字都不敢漏听，再看看现在，交头接耳喜笑颜开的，这是要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板了！”
“得了吧，”郭谦淡笑道，“别把自己太当回儿事。”
“……”
又轮到郭谦发言，他拿起话筒，刚说了两句，麦克风传来尖锐刺耳的嗡名声。
“吱——！！”
刹那间，会场本来低头窃窃私语的与会者也都循声望去。
夏燃和宫凌抬起头来。
“好像是麦克风坏了。”宫凌道，但随即又说，“不过不应该，这种会议的麦克风都是经过测试的，质量按理说都非常好。”
话音刚落，宫凌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震惊的东西，她眼里闪过战士般的戒备，差点要忍不住站起来，被夏燃一把拉住。
“宫秘书，你干什么？”夏燃小声提醒，“两位老板的圆桌讨论还没完呢！”
“我知道，但是估计要完了。”宫凌指指台上面，面色沉重，并且掏出了手机，“我看到吴总和她大师兄了。他们来砸场子了。”
“纳尼？？？”夏燃急忙看去。
——
吴岚和她的大师兄詹海峰本不在此次小汤山的邀请之列。
吴岚还隶属于华达基金，来不来这种会议是郭谦说得算，所以肯定没受邀请。
詹海峰才刚回国，虽然截了郭谦好几个大单，但毕竟是新基金，脚跟都没站稳，主办方自然不会给他发邀请。
所以这两个人都属于不请自来。
不但不请自来，他们还在后台搞破坏，拔了属于郭谦的那个话筒的线路。
气焰嚣张又跋扈。
宫凌一手握住拳头，一手握住手机，眼神死死的盯着王川，看起来像是随时待命，只要王川随便一个摆手，宫凌就有一万个方案弄死他们。
可夏燃作为临时顶班的秘书，没宫凌这种专业应变能力，她还在傻傻地看着自家老板。郭谦此时正脸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看前女友和情敌的表情像是在看空气，丝毫没有怨气，甚至夏燃都觉得是一团祥瑞。
“怎么了？”郭谦把自己手里的话筒关上，结束刺耳的嗡鸣，“两位来找我有什么事？”
“郭谦，你够意思，这么大的行业峰会你都不通知我来参加，还和王川两个人狼狈为奸架空我在华达的财权和人事权！你龌龊！卑鄙！”吴岚还是那双细嫩白净的手，还是那艳红耀眼的指甲，却看得夏燃背后火辣辣的疼。
还好，今天都是矿泉水，没热水供应，不然她可真没胆量再冲上去英勇救主一次。
“呦，吴老板，你这什么意思？这是打算在台上闹是吗？”王川把话筒扔一边，站起身来抄着兜，一副吊儿郎当的地痞样子，“想搞臭我们俩，然后一起同归于尽？这主意还真不错。”
吴岚但凡是来闹事，就肯定是想好了第一步怎么做第二步怎么做，她丝毫没脱离此行的目的，继续直指郭谦和王川，“王川，你还真是说对了，我就是想搞臭你们，如果你们问心无愧，又怎么会怕被别人搞臭？”
说到这里，吴岚转身，冲在场的所有业内顶级高手浅浅鞠躬，“各位同行，相信大家也都认识我，对，我就是吴岚，郭谦的前女友。华达基金的创始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