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滚滚第一次到阿尔的宿舍。
宿舍不小，但只放了最基本的配置，估计是阿尔还没搬进来的时候就有的。
空荡荡的宿舍看得人莫名有些寂寞。
洛轻延走到厨房门口：“阿尔……”
“我泡杯咖啡，你饿了？”阿尔转头看向他，“冰箱里有压缩食品，吃一点就不会饿了。”
洛轻延看向厨房门外的冰箱，他走过去拉开，第一层放的全部都是整齐的瓶瓶罐罐，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阿尔所谓的压缩食品。洛轻延只觉得看着都头晕，他甩上冰箱的门看向阿尔：“你平时就吃那些么？”
阿尔将烧开的热水倒进装着速溶咖啡粉的杯子里：“嗯，方便省时。”
“就算是军人也不用对自己这么苛刻吧！你们的军……”
洛轻延的话被阿尔用手堵回去，微微低下头，阿尔轻声在他耳边说：“这样的话，在学校里不能再说第二次，滚滚。”
手心传来洛轻延灼热的呼吸，阿尔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人类的呼吸。尽管意外身体的感觉，但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洛轻延点头。
阿尔放开手，然后看着洛轻延有点反应不过来的脸，以为自己吓到他了。伸手拍了拍洛轻延的头，阿尔尽量让自己的声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冷淡：“听话。”
“……”还在想阿尔为什么可以那么快的洛轻延满头黑线，他看了阿尔一眼，“终端机给我。”
“桌子上，自己拿。”
阿尔说完有些愣住，终端机里存放的很多资料都是机密。如果别人问他要终端机的话，他的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像现在这样。
洛轻延没察觉到他的细微反常，只是走向桌子：“算了有密码吧？你可以让人送点蔬菜肉和大米过来吧？我来做饭。”
阿尔放下咖啡杯：“嗯。”
“还有别总是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中午睡一下的话也没什么啊，你这样下去身体不会受不了么？”洛轻延拿起桌子上的终端机，看到没看就将它抛向站在厨房门口的阿尔。
阿尔快速向前走了半步弯下身子才避免了终端机掉到地上的悲催命运：“准头很差，滚滚。”
“锻炼你的反应能力。”洛滚滚淡定地坐下来，死活不肯承认自己运动神经不发达的事实。
“三分钟后食材就会送到了，你确定要做饭？”阿尔有些怀疑地看着洛轻延。
并不是怀疑洛轻延的能力，只是阿尔觉得他没必要为了自己吃顿饭就在他这里做。学区餐厅的食物很丰富，味道也不错。虽然阿尔并没亲自去吃过，但风评却是知道的。
洛轻延的资料他早就看过，因为父亲早逝母亲工作很忙，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照顾自己。为了不让母亲花费太多的精力在他身上，初中以后上的就是各种住宿制学校。
虽然沉溺于网络游戏，但并没有因此很影响现实的成绩。在地球的时候参加过不少类型的比赛，都获得了很好的成绩。这也是他在校区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
洛轻延现在的状况，一个适应能力良好就可以概括。所以，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做饭，对阿尔来说，是无法理解的行为。
“为什么不？”洛轻延反问道，“阿尔你也别总是吃那些丸子什么的，没有味道的东西怎么可能好吃啊？”
“从科学的角度出发，吃饭的目的不是为了补充能量么？”
“一起吃饭也是联络和亲人朋友感情的重要方式。”洛轻延忍不住道，“你那么诡异的常识到底是谁灌输给你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没有必要。”阿尔没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洛轻延被噎住了，他睁大眼睛瞪着阿尔：“那空岚呢？”
“只是在一起工作，仅此而已。”
“……那么那天出现在我公寓里认为我要伤害你的人呢？”
“第二天凌晨为了保护你已经被赤焰杀了。”
为了他……被杀掉？
洛轻延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看着阿尔没有表情的脸，张了张嘴，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阿尔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洛轻延。他觉得洛轻延的沉默的原因是暂时找不到新的人来举例，但对方脸上悲伤的表情和复杂的眼神让阿尔有些茫然。
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根据现有的知识，他难以理解。
气氛有些凝重，门铃声的出现解救了陷入尴尬中的洛轻延。
洛轻延像是屁股底下有刺一样弹了起来，丢下一句“我去开门”的时候人已经到门口了。
阿尔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也没说拿出了终端机。
“西摩，请多留罗柯一个小时，我这边和滚滚有事。”
西摩收到短息的时候差点走到门口对着楼上大喊一声“阿尔你一边歇着去”。不过鉴于走到门口太费劲他就此作罢，但目光挪到沙发上和猫三号玩得正欢的罗柯身上的时候，西摩把那点烦躁暂时丢到一边。
为一点“误解”就来道歉，还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西摩微微勾起唇角，如果知道他的本性的话，肯定会大失所望吧。
“罗柯，我给你做一只导航鸟怎么样？”
“诶，那是什么？”罗柯抱着猫三号看向西摩，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就是能够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的鸟，有了它你就不用担心迷路。”西摩的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但声音却有了温度。
罗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谢谢你，西摩老师！”
“不用多久，要看看制作的过程么？”
虽然对机甲一窍不通，但是能进入宇宙第一的机甲师的工作室里看他的工作，罗柯还是很有兴趣的。
阿尔本来就不是会主动找人说话的类型，和洛轻延的互动完全是为了完成长官“照顾好他”的命令。
洛轻延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看上去完全没有和阿尔交流的。
两人又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阿尔一直在门口看着洛轻延，洛轻延的手修长纤细，连骨节都可以看出来。并不是因为从事了什么高雅的艺术活动，只是游戏玩多了而已。
洛轻延的刀工一般，切出来的东西中规中矩，但是阿尔也不在乎这些。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洛轻延的侧脸上，在自然的柔光里，眼神专注的洛轻延比平时说话的时候要多出几分安静的感觉。阿尔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感觉，非要说的话，他只能找到一个词。
安全感。
看着洛轻延会让他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那是其他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给不了的感觉。
尽管洛轻延很弱，连自保都是无稽之谈。
“做好了。”
洛轻延的声音让阿尔回神，他连忙走进去帮着端菜。
“我很久没做饭了，别指望很对你口味啊。”洛轻延拿了两个碗盛了两份。
“也有我的？”
“……为什么你会觉得没有？”洛轻延闷闷地反问。
阿尔没说话，他没用过筷子，不过好在学习能力很强，不过五分钟就能用的很熟练。
望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菜式，阿尔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食品。不过洛轻延一直盯着他，完全没有先动筷子的征兆。
小心地夹起一块黄瓜，阿尔放到嘴里。
微微的甜味，适中的咸味，温度有些高，但意外地让舌头感觉到很舒服。
“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阿尔皱了皱眉，没有在脑海里搜索到合适的词，他看着洛轻延期待的眼神，最后道，“不过，如果就我的感觉而言的话，大概是喜欢？”
“……大概？”
“以前没有喜欢过什么东西，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阿尔淡定地道。
洛轻延觉得无法理解：“但这不是从小就应该知道的么？小时候就有的，喜欢的玩具，对爸爸妈妈的感觉……”
“滚滚，我和你想象的有很大的不一样。”阿尔认真地道，“谢谢你为我做饭，我喜欢这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啊？”洛轻延觉得阿尔是在敷衍他。
阿尔并没有放下筷子：“我是一个人造人，被生出来的目的就是完成那些艰难危险的任务。我出生之后所接受的教育全部都与这些任务有关。他们给我的知识和理念中，并不包括喜欢讨厌这样的情绪。简单来说，就像是一个有着人类身躯的机器人吧。”
洛轻延看着他冷静沉稳不以为意的脸，蓦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他想告诉阿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比如食物的用途并不仅仅是提供他上战场打败敌人的力量，比如喜欢和讨厌是什么样的情绪。
滚滚同学对阿尔升起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觉得这是单纯的同情。像阿尔这样，没有想要的东西，只知道听从命令去战斗，实在是太悲情了。
滚滚甚至觉得，就连他破坏他得到成就的事都可以原谅了，毕竟阿尔不懂那种心情，也只是听令行事。
“既然你喜欢的话，那我就每天都来给你做饭，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洛轻延若无其事地道，他的行动力强到心动的同时就可以行动。
阿尔不知道为什么洛轻延的态度变化这么快，可是这个要求他没办法答应：“我不是每天都有空，而且滚滚你现在跟课程都很吃力吧？”
难道他现在还要时不时出去执行任务？洛轻延愣了愣，随即道：“那你在的时候总可以吧，你不在我就不来。反正我自己也要吃。”为了强调并不是为了他洛轻延特意加上后面一句。
原则上并没有违反规定，而且“滚滚喜欢什么的话就可能地随着他”，想起长官的原话，阿尔点点头同意了。
“作为回报，我教你一些基本的防身术吧。”阿尔看向笑得有些泛滥的洛轻延，“滚滚你真的太弱了。”
洛轻延的脸瞬间就变了：“不加最后一句会死么？”
“不会。”阿尔无辜地道，“但会很难受。”
望着洛轻延五彩缤纷的脸，阿尔的脑海里又冒出来一个储备过但从来没用到的词：
温柔而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