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一大早,张光明检查过了实验基地的翠绿的庄稼苗,没有发现害虫,长势也都很茂盛。
他憧憬着丰收的景象。
他不由得高兴地吹起了口哨,正得意洋洋的走在返回村里的路上。
忽然公社副书记邱卫民,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他的跟前。
只见邱副书记一脸焦急地对他说:“公社李书记让我告诉你,从你们牧野花村的走出去的机械工程师郭爱民教授,被他单位的人检举揭发,说是怀疑他把研究出的农业机械制造出新产品的资料,泄露给他的外国同学了。
因此他被斥退到你们村参加劳动改造了。
李书记他说,上级下达了命令,必须让他来你们村扫大街,喂牲口,接受惩罚。”
张光明一听一脸的惊愕,睁大了眼睛,就说:“啥?让郭教授接受这样的惩罚?这可不行啊。他可是……”
“张光明你别往下说了,因为这件事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你就执行命令吧!”邱副书记用一个上级,命令下级的口气说。
张光明此时颇感不解,想着让一位归国博士来干这样的活儿,多委屈他呀。可是自己没说几句,却被这位领导给制止了。
他实在是忍不住,就又有点惋惜的语气说:“让一位机械高级工程师,来农村扫大街,喂牲口?
这是咋搞的呢?
这不是埋没人才吗?
他可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之人呐!这……”
张光明满脸愤然的表情又说道,“现在农业正百端待举呀!可是……唉……”
“张支书呀,你别再发牢骚了。”邱副书记说,“李书记说郭爱民大概上午就会来到你们村庄,他让你来安排一下,把郭爱民具体下放到哪个生产队里比较合适,由你们村干部来决定。”
“那,那好吧,您说的这件事呢?
我现在就去跟村干部商量一下,然后,再做安排吧。”邱卫民听了张光明的话后,就点头表示同意了。
邱副书记准备走时,忽然又说:“我再告诉一件事,我来时,瞧见公社干事们人人手里拿着镰刀,气势汹汹地又要来砍掉你们村庄烂漫的春花,被我强行阻止了。
我对他们说,牧野花村种植在路边的是会开花的能治病救人的中药呀。
他们不得不返回公社去给领导汇报此事了。
张光明带着感激的语气说:“好险哪,我代表全体村民真诚地向您表示万分感谢呀!”
邱为民高兴地笑了。
他这才跟张光明挥挥手告辞了。
张光明立刻返回大队办公室,让班子成员们召开了村委干部会议。
在会议上,村干部们商量了一下,觉得郭教授一家虽然一直都在省城居住,可他老家这边一大家族的人,都是第十三生产队的队员。
那就让他到十三生产队,找张光彩队长去报到吧。
就这样,郭爱民教授就正式成为第十三生产队的一名队员了。
这边的郭教授来到自己家中,首先瞧见自己家的大门上有个破洞。
他先迈进一条腿,又伸进头,然后侧身挤了进去。
他看见过道里长满了杂草和荒树,穿过过道走进院子里又瞧见满院荒芜,那野树和杂草你挤我抗,竞相“占领地盘”。
他的心里顿时愁苦万分。
张光明听说郭教授已经来到了家里。
他就赶紧去找郭教授,去通知他到十三生产队报到。
当他来到郭教授的大门口时,看见窟窿门依然紧闭,那个生锈严重的旧式大锁还是紧锁着。
他就抬起手拍了拍街门。
他看到郭教授面容清瘦,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无精打采的走了过来。
他来到窟窿门前,张光明看着可怜人郭教授因遭贬斥,所以他的面部表情如槁木死灰般,精神萎靡,沮丧到了极点。
他很理解郭教授此刻的心情,就立刻热情地跟郭教授打招呼。
郭教授强露出一点笑容,回应了一声,话语如冷却的冰块。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家的街门上的锁已经生锈严重打不开了,所以我无法请你进来呀!
张光明赶紧说,“公社邱副书记告诉我说,郭教授您今天来……大队干部们商量后,想让你今天把家里收拾一下,明天就到咱十三生产队里去……工作。”
他说工作两字时,带着不好开口的语气。
郭教授听闻张支书的话后,苦笑了一下。
“郭教授你看如何?”
“你们安排我去哪儿,我就到哪个生产队报到就是了。”郭教授的声音非常低沉。
张光明慌张地转身就迈开大步往家走,留了一句话:“我一会儿再来……”
张光明来找十三队的正队长张光彩和副队长,也就是他的老婆李月娥,来和俩人商量帮助郭教授收拾破家旧院的事情。
他知道,通常这时的正副两位队长,都是在商量着怎样安排队里的社员们干什么农活。
然后张队长再敲钟。
只见这时的李月娥依着一棵大树,一面哧啦哧啦拽着麻绳子纳鞋底,一面和张队长说着让队员们干什么什么农活。
她一瞧见丈夫急匆匆地走过来,就满眼不解的眼神看着他问:“文雅爸,你咋来这儿了?”
张光明急忙说道:“张队长,文雅娘,我跟你们俩小队干部商量一下,郭爱民教授被下放到咱村了。
公社干部下命令说,让他来咱村扫大街,还让他喂牲口。
我刚从他家来。
我让他先把屋里屋外收拾一下,再来咱队上找张队长报道。可是他家院里荒草荒树太多了,屋里的尘土肯定多得很。我想请……”
“啥?让郭教授来咱村扫大街?还让他喂牲口?”张光彩和李月娥没等他把话说完,同时吃惊地问。
“啧啧啧,让一位高级工程师来干这活儿?这不是雄鹰在笯嘛?”李月娥满脸诧异的表情说。
“这不是埋没人才吗?”张光彩惋惜道。
张光明接着对俩人又具体地说:“你们也知道,他家的杂草已经疯长成一人多高,杂七杂八的树木疯长的更是老高了。
房屋里的灰尘肯定积攒很厚了,而且大门已经烂糟糟的了。
所以我建议,咱们带领着咱生产队的社员们去帮他,整理家园,再给他家换个大门。
你们看他现在是那样的落寞无助呀!
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帮他呀?
张光明的眼神里流露出焦虑与肯求的表情。
李月娥听完丈夫说的话,也着急地看着他说:“那还用说吗?我们得帮助有困难的人嘛!”
她又扭过脸对张光彩说,“张队长,我看咱们得帮他,一定得帮他呀!”她用非常爽快且又肯定的口气说。
张队长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长烟袋杆正吸着毛烟,吐了一口如一团雾的烟说:“我想起了六三年涨大水那时,人家帮过咱队多少危房的困难户呀!
所以咱们确实得动员咱生产队的社员们,去帮郭教授把他家的里里外外修整修整啊。”
张光明马上露出了喜悦的目光看着妻子说:“文雅娘,我刚才看见他消瘦得已经是皮包骨头了。
因此我想和你再商量一下,咱给郭教授送些吃的粮食和蔬菜,还有穿的衣裳,还有用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等日用品,再给他送几只家禽,还给他送一只奶羊,还有……”
李月娥知道丈夫见谁困难,就会济困扶危。
她就毫不犹豫地说:“文雅爸,你甭往下说了,你说咋帮他就咋帮吧!”
张光明一听就高兴地笑了。
她又说,“嗯,文雅爸,你不是常跟我说:要济人贫困之需;要助人落魄之时;要救人患难之际吗?我都听你的。
咱俩回家去先给平板车打打气,往他家拉你说的那些东西吧。”
“还有咱家的那些据好的大门板也给郭教授拉去,让我给他做个大门好吗?”
张光明看着老婆又带着乞求的目光问。
“好的,那些木板也让郭教授用吧。”李月娥笑嘻嘻地说。
“弟妹你可真够大方的!”张光彩夸了一句说,“我也得动员动员大家去帮帮他呀。”
张光明赶紧说:“我得替郭教授谢谢你呀张队长!”他给张队长鞠了一躬。
张光彩连忙说:“大兄弟,你还跟我客气个啥呀?”
夫妇俩一回到家,张光明走到车棚子里一看,车胎是扁的。
他就拔出气门芯一看,已经烂了,就跟老婆说:“怪不得平车胎没气了呢?都烂成这样了咋会有气嘞。”
李月娥马上去屋里拿出一个气管子和一寸长的新气门芯。
张光明手里接过来老婆手中的气管说:“你扶着,我来打气吧。”
他说着就把裹在气门芯外面那个烂了的气门筋儿,拽下来扔了。
他往气门针上套了一个新气门筋儿,按在了轮胎上。
李月娥弯腰一只手摁着气门芯,另一只手摁住气管子的管线。
张光明用两只手握住气管,呼哧呼哧打着气,软扁的车胎一会儿就变得鼓噔噔的了。
两人一面往车上装吃的穿的用的……
张光明使老劲儿把平车掇起来,又把拉带斜挎在肩膀上,弯腰使劲往前走,妻子又去邻居家借来一个平车……
这边,张光彩队长敲过钟后,紧接着又吹了一遍集合号后,就蹲在地上,等着前来集合的社员们。
十三队的队员们,一个个从家里陆陆续续快步走出来了。
那边,郭爱党和郭爱国这时也走过来了。
他俩异常兴奋地一瞧见队长就说,俺郭爱民哥一定是从省城来省亲了!
但不知是啥原因,看他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张队长他对哥俩说:他哪里是来省亲了,他是被下放到咱村来扫大街,喂牲口哩。
他俩大吃一惊,急忙问到底是咋回事?
张队长就如实地把郭爱民教授的遭遇,给哥俩说了说。
他俩听后很是震惊。
第十三队的社员们都到齐后,张队长大声说:“今天呢?咱们都不去地里干活啦!”
社员们纷纷一楞,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位一向积极的模范队长,眼睛里透出一个个疑问,纷纷问道:
“那张队长你急速地又是敲钟,又是吹号子,督促大家赶紧来报到为啥呀?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为啥不去地里干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