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赫奕一番无心的话,就将话题引到了洛朝太子人选的身上,所有人都在暗中猜测太子之衔会落在谁的头上,这些人有的是皇甫离圣那一党的,有的是皇甫祁扬那一党的,显然,追随皇甫离圣的要多些,因为他的背后还有叶相的势力。
他是受三皇子所托,替他在太子之路上搭桥牵线,成不成功却不是他的事情了,如果三皇子最后能成为皇帝,那么对北朝来说并没有坏处,在他看来,三皇子并不是当皇帝的材料,如果洛朝如今不是有个无双城在,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忙,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掺和。
以三皇子眼里容不得威胁存在的性格,相信一待等他当上了皇帝,定不会容忍无双城日益壮大,一待他想要除了无双城,那么不管是收服无双城还是协助皇甫离圣除去,对他来说都只是百利而无一害。
如此一想,北堂赫奕觉得自己也应该尽力将皇甫离圣扶到太子的位置上。
叶相满是算计的眼中闪过精锐的光芒,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皇上迟迟不肯定下太子的人选,对他来说始终都是结,这一次北朝跟越朝来访,北朝太子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抛出这样的问题,相信立太子一事也不会继续耽搁了。
果然,跟北太子合作,还是有利的。
“皇上,北太子所言甚是,太子乃国之根本,还是早立为好。”叶相紧顺着北堂赫奕的话对皇甫临说道。
皇甫临幽深的眸中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见他轻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事朕也时常考虑,只不过朕的儿子都乃人中之龙,人选实在是让朕费解。”
说着,他皱了皱眉,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太子向来都是立嫡立长。”北堂赫奕说道。
“只是皇后娘娘膝下无子,没有嫡出皇子,按长幼之续,非三皇子莫属。”叶相抱拳垂首,看不见的嘴唇轻抿,阴险的笑容浮现,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皇甫离圣唇边泛着得意着浅笑,他漫不经心的靠在椅背之上,神情自然的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一带将立太子的话引到台面上来,再由叶相上奏,他不相信这一次父皇不会决定太子人选。
他以为找到了北堂赫奕这个盟友,孰不知,对方只是将他当日后拿下洛朝的一颗棋子。
皇甫临别有深味的目光投到了皇甫离圣的身上,不知是不是错觉,皇甫离圣居然在皇甫临的眼中看到了赞赏,让他的心里顿时激动的不知所以,却还是按耐住情绪,做到从容不迫,看来父皇也觉得他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长幼倒没关系,我朝立太子一向是立贤,不过老三的确是个可造之才。”皇甫临收回视线,抿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
这些人,当真是把他当成白痴在看吗?以为他看不懂,实则心里如明镜似的。
皇甫祁扬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美酒入喉,他却索然无味,深沉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皇甫离圣的身上,道道危险的光芒闪烁,别人看不出皇甫离圣的不一样,但他却清楚的明白自己这个最强的对手的一言一行,这模样,分明就是一副胸有成竹,似乎肯定父皇定会选他当太子,阴沉的目光在叶相跟皇甫离圣两人之间游走,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他一直很低调,只为了不让父皇抓到自己的任何把柄,可是如今,老三娶了叶相的女儿,叶相既然肯为了女儿求父皇赐婚,显然是满意老三的,而他所得到的情报,都显示了老三跟叶相是一丘之貉,叶相在朝中的势力连父皇都不敢轻举妄动,他若保老三当太子,父皇同意的可能性很大,而能与叶相抗衡的人只有大将军连城,可是他却一直保持中立,他不会保老三那是一定的,但是也不一定会推举自己,因为还有小七跟十一这两个皇子,他的胜算并不是很大。
他的手上对老三跟叶相勾结的证据不够,如果有,他早就可以命人对父皇上道折子,到时候自己还不是坐收渔翁之利,他以为父皇对立太子一事不急,而他也乐得父皇不提,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收集叶相的罪证,可是今天北太子一句轻飘飘的话,将这件事搬了出来,想必叶相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父皇在今晚决定太子的人选。
“立太子是国事,在今晚的宫宴上谈似乎不太合适,父皇,儿臣觉得今晚还是把酒言欢的好,否则让大家的心情都处在紧张中,这宫宴也就失了热闹的原意了。”
皇甫祁扬举着酒杯,幽幽说道,不急不徐的语调,将皇子该有的风度与仪态表露无疑。
皇甫临含笑的点头:“老五这话不假,别让这沉重的话题打饶了大家的兴致,刚刚北太子跟叶相的话让朕心中有了较量,这件事,明日早朝,我再听听诸位卿家的意思。”
一句话,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底下窃窃私语声不断,纷纷猜测起来,更多的人则倾向于三皇子,谁让皇上刚刚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他呢,而他又是众皇子当中最大的,不管是立长还是立贤,三皇子都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
支持其余皇子的某些大臣,心里的天平也开始往皇甫离圣那一边摇摆。
皇甫临倒是不介意在何时宣布太子的人选,反正诏书已经拟好,只待诏告天下,他等的,无非是在北,越两朝都在洛朝的时候,让他们心里想要拉拢无双城的算盘撤底落空,而他也想知道,叶相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才会提出由老三继承大统一事。
没想到他才刚坐下没多久,北堂赫奕就抛出了这个话题,而叶相更是顺竿直上,想来这也是叶相跟他早就商量好的,由北太子扔出这个疑问,他们就能明正言顺的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手,直到立出太子。
搁在龙椅上的拳头死死的紧握,皇甫临胸口无数的怒火涌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噙着浅笑,谁也无法容忍自己的重臣跟别国的太子勾结在一起,更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如此狼子野心。
“北太子跟越太子难得来一趟,朕先敬你们一杯。”说着,皇甫临举起酒杯,对着北堂赫奕跟龙越寒说道。
龙越寒对洛朝的太子是谁不敢兴趣,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是他心中的太子妃人选,不过对方似乎不太待见他,这还有待努力。
听到皇甫临说话,忙举起酒杯,笑容扬起的瞬间,如漫天的桃花飞舞,美伦美焕,这一笑,迷晕了在场多少千金小姐。
“谢洛帝,我先干为敬。”一仰头,一杯酒饮尽。
对于没有任何歪心思的龙越寒,皇甫临的心里见到他还是很舒服的。
北堂赫奕无趣的抿了抿唇,也端起了酒杯,充满霸气的脸上散发着无形的魄力,一看就具有王者风范,也虏获了不少千金们的心。
“洛帝,请。”
叶相见皇甫临将话题扯开,心里多少有些阴郁,但想到明天早朝之上即将发生的事情,也就住了口,依皇上表露出来的意思,想必**不离十了。
“今晚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北太子,越太子,你们说是不是?”皇甫临放下酒杯,清朗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宣明殿,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浑厚有力。
他的意思就是让大家不用拘束,既然是晚宴,自当是热热闹闹的,而他又寻问了北堂赫奕跟龙越寒的意思,亦让他们觉得自己被尊重了。
“洛帝言之有礼,如果不热闹了,那也就没有意思了。”龙越寒笑眯眯的说道,心里盘算着,本来还在想这宫宴如此拘谨,自己就不能去跟绮罗说说话了,如今皇甫临这么一说,正合了他的意。
北堂赫奕笑看着皇甫临:“那是自然。”
皇甫临的一句话,立即将宫宴的氛围推到了最**。
丝竹声响起,悦耳动听,引人陶醉,舞姬们随着声乐翩翩而入,水袖轻挥,如空中精灵。
慕容笑笑充满琉璃光彩的黑眸落在面前长袖善舞的舞姬身上,一脸细细欣赏的模样,不期然的,她的视线落到了连玥的身上,只见她端庄的脸上,透着一丝落寞,而她漂亮的眼中,凝着遗憾与伤神。
这一幕,让慕容笑笑不免有些疑惑,来之前姨母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即使进了这宣明殿,她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为何现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呢?
慕容笑笑正疑惑着,没有注意到那舞姬群中,一道小小的身影穿梭其中,跌破重人的眼镜,都为慕容翼的举动给惊到了,大殿这么大块地方,他走哪不好,偏要往舞姬群中钻,不过也挺有本事的,钻的游刃有余,根本不会防碍到那些舞姬们。
“姐姐!”
软软糯糯的童音响起,慕容笑笑收回思绪的同时,怀里被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低头,就见慕容翼甜美的笑容。
“翼儿,你怎么来了?”
话音一落,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不免有些错愕,只见慕容翼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好看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
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慕容笑笑恍然大悟,随即目光向对面望去,只见皇甫墨邪正温柔的望着自己,很显然,这包春药是他让翼儿送来的。
翼儿是小孩子,扑到她的怀里撒娇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没有人会想到其中的猫腻。
握着手中的东西,慕容笑笑浅浅勾唇,既然他这么好心的让翼儿给她送来,那她也不能浪费了,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映雪,如明珠璀璨般的眸中涌动着冷冽的黑色,多一个选择,才能更确保的让慕容映雪不得翻身。
慕容映雪本也在看慕容笑笑,见到对方向自己看过来,忙移开视线,脸上的慌乱跟眼中的心虚,即使这不是慕容笑笑本人布的局,她也能猜到慕容映雪对自己不怀好意。
慕容翼的任务完成了,也不见他有离开意思,屁股扭了扭,在慕容笑笑的凳子上占了一席之地,可是慕容笑笑的身旁本就加了个绮罗,位置就更小了,慕容翼见自己占到的地方小的可怜,不免有些哀怨,目光一转,他看到了绮罗旁边的君羽诺,小脸顿时蹭亮,忙跑了过去。
“羽诺姐姐,我跟你一起坐呗。”说着,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就坐在了君羽诺的身旁,满足的咧嘴一笑,露出两只可爱的虎牙。
君羽诺在慕容翼坐上来的时候就往一旁挪了挪,很乐意他的到来。
歌舞还在继续,有人陆陆续续的拿着酒杯走到皇甫离圣的身边敬酒,虽然不说什么,但稍有心思的人都有明白他们这是已经提前恭贺了起来。
当然,皇甫祁扬,皇甫沉言跟皇甫影弘的身前也有不少人过来套近乎,不管明天的结果会是如何,他们依然都是尊贵的皇子之身,日后也会是王爷,多多奉承总是不假的。
官职低的人总是想讨好比自己高的人,为日后的前途好铺路,但在皇甫临面前也不能太明显,所以并没有围得水泄不通的现象出现,都只是三三两两的敬酒,算起也来是一种尊敬。
而叶珊作为皇甫离圣的侧妃,逢迎之人必不可少的。
但却是极少的人去搭理慕容映雪,只因大家都心知肚名,慕容映雪早已名存实亡了,奉不奉承她已不重,何况侧妃也不会容许有人去拍自己敌人的马屁,大家还都是识实务的,不会因为慕容映雪,而得罪这个如今看来最有权势的叶珊。
慕容映雪心里呕的不行,却只能生生的将这份耻辱压在心底,她定要好好记住这些人的嘴脸,等她翻身的那一天,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三妹,先前在御花园,是长姐太莽撞了,长姐这里给你陪个不是,还望三妹你别放在心上,说到底,咱们才是骨肉相连的亲姐妹。”慕容映雪讨笑连连,替慕容笑笑斟满酒,无人在意的地方,一些白色的粉沫自她的指甲流出,落在酒杯里,很隐蔽,隐蔽的让人几乎无法查觉。
慕容笑笑看着她如此殷勤的举动,不免笑了,充满了嘲讽,这一刻,慕容映雪当真是善良的化身,纯洁的没有一丝杂质,只可惜,她的心太黑暗了,黑暗的令人发指。
慕容映雪,这条路,是你选的,也是你逼我的。
“长姐说的什么话,之前我也冲突了,该是我向长姐陪不是才对,怎么能让长姐替我倒酒。”
“我是姐姐,本该处处让着妹妹,照顾妹妹的。”
慕容映雪真诚的看着慕容笑笑,让人看来,的确有真心认错的迹像。可是,慕容笑笑太了解慕容映雪了。
两人和煦的笑容,落在眼里俨然一对感情甚好的好姐妹,没人发现暗中汹涌的波涛。
“长姐,你替我倒了酒,也该让妹妹我表表心意,替长姐倒一杯酒。”慕容笑笑接过酒壶,满是诚意的说道。
许是想到了慕容笑笑即将会发生的丑态,慕容映雪心情极好,亦或是没有想到慕容笑笑身上也会有春药,所以没有防备,这杯酒,让她倒了,而慕容笑笑以牙还牙,春药滑入了慕容映雪的酒杯里。
慕容笑笑本打算是换了两人的酒杯,但是既然皇甫墨邪让翼儿送来了东西,她没有必要放着这么隐蔽的方法不用。
“三妹,长姐先干为敬,喝过这杯酒,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慕容映雪举起酒杯,看着慕容笑笑,笑着饮尽了杯中的酒。
愚蠢!
慕容笑笑心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慕容映雪以为自己先喝了,就能让她毫无防备的喝下去吗?
她以为,出自同一洒壶的酒,只要她先喝了,就不会让人有所怀疑吗?
嘴角微微扯起,讥讽爬上了她的眉稍,酒杯放在唇边,慕容映雪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布满了紧张的神色。
喝呀,快喝呀!
她的心里在纳喊着。
然,当酒即将送进慕容笑笑嘴里的时候,绮罗适时的‘小小心’撞了慕容笑笑一下,一杯酒给泼了,有些许酒在了慕容笑笑的裙角之上。
“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绮罗惊慌失措的认着错。
慕容笑笑看了湿了一片的新衣服,柔柔一笑:“绮罗,没关系,只沾到了一点,酒没了可以再倒,虽然这是长姐倒的酒,但长姐是个大度之人,不会计较这些的,长姐,你说是不是?”说着,她替自己重新倒满了酒,再不给慕容映雪得逞的机会。
一次就够了,既然目的达成,她没必要再让慕容映雪钻小空子。
慕容映雪的脸黑成了锅底,瞪着绮罗的眼中迸射出道道凌厉的目光,恨不得将绮罗给凌迟了,该死的女人,早不撞晚不撞,偏偏这个时候把酒杯撞倒了。
然而,慕容笑笑的话却让她反驳不了什么,只能闷闷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当然不会。”
“长姐,这一杯酒我敬你,我还从未好好谢过长姐对我的疼爱呢。”
这句话说的晦暗不明,慕容笑笑明明在笑,但慕容映雪却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几乎将她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下意识的,慕容映雪想要逃避,而心里却在想,这一次不行,那就再等等,一定有机会的。
就在这时,北堂汐云高傲的嗓音在热闹的宣明殿内响起。
“四年前就听闻无双王妃一画惊天下,赢得了我朝的画师,我一直无缘得见,正好我也喜欢画画,不如皇上让我们比试一下如何?”
不就是让百花齐放吗?当她听过之后钻研了很久,如今这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她倒要见见,在相同的方式上,慕容笑笑的画技能比得过自己。
而且,她也能在越太子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让他看看自己的才华。
骄傲如她,即使对皇甫临说这话的时候,她依然掩不去语气里的傲慢,这话虽是在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天的比试,北堂五公主势在必得。
慕容笑笑对北堂汐云有些无语,她想炫耀是她自己的事,干麻拉她下水。
皇甫临的脸色明显的沉了下去,北堂汐云这是明摆着挑衅,而北堂赫奕也不阻止,看来又想来挫挫他们的锐气,是有备而来。
该死的北朝,总是没事找事,当真是气死他了。
然,身为一国之君,该有的风度与气量还是要有的,面对北堂汐云,皇甫临只是优雅一笑:“朕倒是乐得一见,不过比试一事,还是让笑儿自己拿主意,朕可不好做主。”
北堂汐云闻言,目光一转,落在了慕容笑笑的身上:“不知无双王妃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看看谁的画更让人惊叹?”
“五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才情自然在我之上,想必这场比试不用比也能知道结果。”慕容笑笑淡淡的一笑,清幽的气质如空谷幽兰,让人为之折服。
在坐的人都想再一睹慕容笑笑当年惊人的画技,都恨不得替慕容笑笑答应了。
只是听她这话,似乎没有要跟五公主比的意思?莫非那一次真如外界传言的,是侥幸?
就连北堂汐云也不免开始怀疑慕容笑笑的真水平,听了她的话,眼底的鄙夷更甚了,却也沾沾自喜了起来,原来慕容笑笑也不过如此。
“不过……”突然,慕容笑笑话锋一转,幽然说道:“既然五公主开口,我也不能拂了五公主的兴致,我很少画画,若是不好,还请五公主别笑话。”温温吞吞的话,卑谦有礼,仅这份进退得体的举止,就比咄咄逼人的五公主强太多了。
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到时候比试真的输了,那么五公主也不能说什么,不过若输了,那输的还有洛朝的面子,不少人开始为慕容笑笑捏起了冷汗,祈祷她千万别输。
皇甫临却一点都不着急,慕容笑笑眉宇间那份从容不迫,与眼中迸射出的自信的光芒,真真的显示了她对事情的胸有成竹。
四年,谁都不知道慕容笑笑的画技到了何种地步,可能如她所说,很少画了,但也不可否认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