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和李晗继续往前走,可是没有走几步,就发现了大‘门’的另一侧也有一个人带着帷帽,站在角落里,安静地仰着头看着苍凉的侯府大‘门’。
那人是个‘女’子,身材高挑瘦弱,她穿着一身素服,好像是在为谁披麻戴孝。
云然和李晗诧异地对视了一眼,这个‘女’人是谁?李家难道还有什么有渊源的‘女’人,是他们不知道的吗?这个‘女’子现在也是在怀念?在惋惜吗?
那个‘女’子似乎看得很入神,没有发现李晗和云然的到来,李晗便走上前,问道:“这位姑娘,你……”
谁知那个‘女’子一听到声音,身体一颤,连忙往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开。
李晗见情况有异,连忙追上前,握住了那个‘女’子的肩膀,想让那个‘女’子停下脚步,谁知那个‘女’子竟是有功夫在身的,李晗一拉扯住她,她便反手给了李晗一掌,李晗没有想到原来这竟还是个武功高强的‘女’子,对她突然来的一掌,李晗还有些意外,但是他从小习武,还是迅速地就躲开了她的一掌。
李晗知道这个‘女’子肯定有古怪,打定主要非要把她留下来不可,所以他出手也变得狠戾起来,他一掌出去,想要先揭开对方的帷帽,看清楚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可是对方的实力却也不容小觑,李晗来回地发掌,对方都能从容地躲过。
李晗干脆伸手去摘对方的帷帽,可是不过是刚刚碰到帽檐,他的手就被对方挡开了,只是虽然没有能成功地摘下对方的帷帽,对方的发髻却被李晗‘弄’得散‘乱’了,只见一只莹绿‘色’的簪子从对方的帷帽里脱落,簪子迅速坠地,发出“噼啪”的声响,在地上坠落成两半。
云然一直在一旁看着李晗和那个陌生的‘女’子过招,直到这个簪子的坠落,云然才晃过神来,这个被摔成两半的簪子,是雕着‘玉’兰‘花’的,是从她手中送出去的‘玉’兰‘花’‘玉’簪。
“绿翘!”云然脱口道,这个簪子可是她当时亲自给绿翘戴上的。
云然的这一声叫唤让李晗和绿翘都停了下来,因为云然和李晗也都遮住了自己的面容,所以绿翘并不知道来者竟是云然和李晗,绿翘尴尬地停下来,立在原地。
“绿翘?”李晗也收回了自己的手,这个一身素缟的‘女’子竟然是绿翘?是云然的贴身‘侍’婢?
云然解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巾,‘露’出了自己的容貌,同时走上前去掀开了绿翘的帷帽,只见绿翘脸‘色’蜡黄,面如枯槁,两眼肿得入核桃一般,显然是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
绿翘之前告诉她要回庆州祭拜养父母,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绿翘确实也该回来了,那么绿翘现在一身素缟的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知道她即将要被处死了,所以在为自己披麻戴孝吗?
“绿翘,你回来了。”云然久未看到这个丫头,心里突然有些感动,她之前在牢里还为暗暗为绿翘庆幸过,幸好绿翘去了庆州,才能躲过这次牢狱之灾,少死一个人也就算一个人,何况这个人还是让云然放心不下的绿翘。
绿翘却有些瑟缩地退后了一步,低下头不敢与云然对视。
“绿翘,你怎么了?”云然对于绿翘的反常有些诧异,为什么绿翘看到自己不是欣喜,反倒有些害怕?
“小姐,我没事,只是……你怎么不在天牢里?”绿翘低着头,小声地询问。
“怎么?我不在天牢里,你不高兴么?”云然皱着眉头问道,绿翘本就不是个圆滑之人,不会说谎,刚刚绿翘说的那句话倒是让云然大为意外,照理来说,绿翘应该会‘激’动地抱住她,嘴里振振有词地念道:“谢天谢地,幸好小姐你没事!”这样才是正常的。
“没……没,小姐你没事,我当然很高兴。”绿翘依然低着头,不让云然看到她此时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到底怎么了?”云然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一个绿翘分明就是在遮掩什么,现在这个丫头是在将她当做傻子么?
“我……”绿翘咬着‘唇’,什么都不敢说。
“绿翘!”因为怀了孩子,云然一直都很克制自己的情绪,坚决不让自己动怒,可是绿翘这样的态度让她想不动怒也难。
“小姐,没……没发生什么事啊!”绿翘低着头,依然不改口。
“你还嘴硬!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把头抬起来!”云然难得对绿翘这么疾言厉‘色’,因为这次绿翘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于反常了!
绿翘才颤颤巍巍地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可是尽管她抬起了头,她也不敢将眼眸对上云然,她只是盯着地面看,仿佛云然的眼是鬼魅,她只要一看就会将她整个人‘洞’穿一样。
“为什么不敢看我?”云然强行捏住绿翘的下巴,让她对上自己的眼,可是在绿翘对上云然眼眸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子猛地一抖,立刻又移开了视线。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云然的心里升起一股难以磨灭的异样感,她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至于连看自己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不是她认识的绿翘!
不是她最信任!最依赖!最亲密的绿翘!
云然的追问就像千斤顶一样压得绿翘喘不过气,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噗通”一声朝着云然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小姐,你别问了,绿翘对不起你,绿翘会随你们一起死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随我们一起死?”云然嘴上虽这么问着,可是心里已经不敢往远的方面想,她现在能逃过牢狱之灾不是最好的吗?她为什么要陪自己死?
李晗对绿翘并无情义,从一开始他就觉得绿翘不对劲,云然因为姐妹之情被绿翘绕进云里雾里,可是他李晗不会这样,此时李晗也默然走到绿翘身边,压低了嗓音问道:“难道龙袍失窃的事情与你有关?”
绿翘的身体又是一抖,彻底地埋下了头,她什么都不能说。
“三公子是不是说对了?”云然看绿翘的反应,就知道李晗肯定是说中了什么,这个丫头不够圆滑,不会耍‘花’枪,也不会说谎,这样几乎就快要算是默认了。
绿翘依然埋着头,一动不动。
“你跟我来!”云然还以为是因为李晗在场,所以绿翘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说,所以她一把拉过绿翘有些畏缩地手,对李晗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们有话要说。”
李晗也点头,表示答应。
侯府内的翠竹林外就是一条荒巷,云然曾经让绿翘查探过的荒巷,云然此时将面‘色’僵硬的绿翘连拖带拽地拉入了那条荒巷之中,又问了一遍:“绿翘,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龙袍失窃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与你有关?你又在为谁披麻戴孝?”
“小姐,求你别问了!”绿翘依然是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
云然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在破裂,曾经说过永远不背叛她的绿翘也背叛她了吗?可是绿翘究竟做了什么事?这种异样感让云然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捂住嘴,开始干呕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绿翘看云然身体有异,忙从地上起来,上前掺扶住了云然,为她拍着背。
“没事,不过是害喜了。”云然拍拍‘胸’口,顺了口气,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害喜?”绿翘惊诧地张大嘴,问道:“小姐,你有孕了?”
“是啊,都两个月了。”想到孩子,云然的心里才稍稍地温暖了一些。
可是绿翘的脸‘色’却愈发的难看起来,她松开云然的身体,又往后退了两步,但云然绝对不会再任她逃避,云然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跟前,厉声问道:“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小姐……”绿翘看见了云然眼里的严厉,也看见了她眼里的期盼和关切,云然的眼里冰火两重天,这样的冷与热好像要把绿翘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击垮,她终于是垮下了紧绷了许久的表情,哭泣着说道:“小姐,我有自己的名字的,我不该叫绿翘,我叫沈小棠,我不止有名字,我还有父母,还有姐姐的!”
“那你找到你的父母?姐姐了?”云然看她哭得伤心,本来的严厉又化作了担忧。
“我的父母早已被坏人害死,但我找到姐姐了,我的姐姐叫沈小芙,可是她为了报仇,竟然不惜嫁给了仇人为妾!姐姐一直背负着仇恨活了这么多年,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想忘记仇恨这回事,原来我们沈家也是被人陷害,惨遭灭‘门’啊!”绿翘说的凄惨,整张脸都已经哭‘花’了。
“那你们的仇人是谁?”云然心疼地拂去了她脸上源源不断落下的泪水,她对于绿翘的这种切肤之痛不能感同身受,但是看见绿翘几乎要哭瞎的眼睛,她如何能不心痛?
绿翘听见了云然的问题,却带着轻蔑的意味笑了一下,边哭边笑使她的面容有些扭曲,但她还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李!怀!渊!”
这三个字重重地砸在云然的心头,那么李晗的猜测也就不是空‘穴’来风了?云然收回了之前在为绿翘抹泪的手,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回了庆州祭拜养父母?你是去偷盗了龙袍,来陷害李家?为的是报仇?”
绿翘的眼里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然后地点了点头。
“那你的姐姐是?”云然脑里飞快的闪现过两个人,嫁给李怀渊为妾,但是又是绿翘姐姐的人,符合年纪的就只有柳如眉和聂氏了。柳如眉并没有什么异常,倒是聂氏,自从怀孕了就变得很奇怪,再加上突然的小产,小产后的怪异反应,寿宴上的突然现身,天牢里的既来之则安之,这都是聂氏的反常表现。而且绿翘也是被派去观察聂氏之后才突然说要回庆州去祭拜养父母的,难道说聂氏就是沈小芙?那个时候她们姐妹就已经相认了?是聂氏指使绿翘去偷盗龙袍的?
“对,四姨娘就是我的姐姐,她不姓聂,她姓沈!她就是我的姐姐沈小芙!”绿翘提到姐姐,泪又决堤似的流淌下来。
“是暄让你去暗中观察她的时候,你们姐妹相认的?”云然有些不敢相信,她和李暄的谨慎竟然让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妹就此相认了。
绿翘点头,继续说来:“那日姑爷让我去查探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我就依着吩咐,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姐姐,我发现姐姐即使有了孩子还一样是闷闷不乐,她好像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孩子。当时我就纳闷,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她现在是侯府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为什么会这么不开心?我甚至看到过她趁无人的时候用力地捶打自己的小腹,我怕她会有什么意外,更是一直在暗中看守着她。”
“直到那日她沐浴宽衣的时候,我在她的肩膀上看到一个‘沈’字的烙印,那个烙印我的肩膀上也有,我小时候就问过我的养父母我肩膀上的烙印代表着什么意思,可是我的养父母却不肯告诉我,只说等我长大了可以为父母报仇的时候再跟我说。我看到姐姐身上有烙印,我一急就直接闯了进去,姐姐当时吓了一跳,差一点想喊人,可是当我也‘露’出肩膀上的那个印记的时候,她就不做声了,抱着我放声大哭起来。”
“在姐姐的叙述下,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姓沈,原来我不是个孤儿。姐姐告诉我,我们的父亲沈培原是边关荣州的知州,那年李怀渊还在边关戍守,他偶尔来家中宴饮,他贪图我娘的美貌,趁我爹喝多了酒,竟然来到我娘的房中强迫我娘,当时我的姐姐就躲在‘床’底下,发生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可是那时她只有四岁,她害怕的捂住自己的嘴躲在‘床’底,一丝声响都不敢出。”
“后来呢?”云然听到李怀渊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道德同情心已经不知不觉地转向了绿翘那边。
“后来我爹酒醒了,发现我娘受到了侮辱,他发誓一定要让李怀渊受到代价!可是消息不知怎么很快就传到了李怀渊那里去,李怀渊那个老狐狸竟然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他制造了伪证,诬陷我爹我边溪国有书信往来,透‘露’国家机密,他诬陷我爹买国求荣。”
“再后来,我们沈家就败了,皇上相信了李怀渊递上去的证据,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李怀渊处理,我们沈家被抄家,一家上下四十口人全都被关押入狱,我爹有先见之明,在我和我姐姐的肩膀上,用刻着‘沈’字的银牌留下了印记,以作为姐妹相认时之用。姐姐被娘的贴身‘侍’‘女’带走了,而我则被管家夫‘妇’带走了,那一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时我还不满一岁。”
“我们被送走后不久,我爹娘就被斩首了,我们沈家就不复存在了!这一切都是李怀渊那只老狐狸干的!要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会发生!我姐姐为了报仇,委身嫁给他做妾,忍辱负重地在他身边,为的就是等到这一天!”绿翘说着说着,眼里的狠戾又闪现了出来,仿佛她现在已经看到了李怀渊死在她面前一样。
“所以四姨娘之前在街边卖身葬父根本就是一个局,为的就是让李怀渊动恻隐之心,进入侯府?”云然恍然大悟,那么一切都可以说的通了,四姨娘为什么这么反常?只因为她叫沈小芙,她是来报仇的沈小芙!她为什么会在小产后不停地对云然道谢?她并不是谢谢云然去看她,而是感谢这么久以来云然对绿翘的照顾。
“对!姐姐为了报仇牺牲了这么多,我怎么可以看着姐姐这样白白付出?姐姐一直是服着避孕‘药’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怀上了李怀渊的孽种,说她不想要那个孽种,我就为她买滑胎‘药’,除去了那个孽种,你们都是她不小心小产了吗?哈哈!那是因为我们姓沈的容不下那个孽种!”绿翘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一张脸白白红红,看着已经不像一张正常人的脸。
“绿翘,你不要……”云然想让她不要这样,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若她是沈家姐妹,可能还忍不了这么久,早已经将李怀渊送往黄泉了。
绿翘根本不在乎云然的劝诫,继续说下去:“姐姐说不能让李怀渊死得太便宜,也要让他尝一尝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姐姐让我去偷龙袍,等龙袍到手以后,再由姐姐将龙袍放进李怀渊的书房之内,我就去送密信给邱天,那么李怀渊背上谋反的罪名一定会完蛋的!不仅李怀渊,连整个李家都会完蛋!这就是他李怀渊应得的!”
“只是可惜姐姐也要以家眷的身份被处死了,但是没关系,姐姐在李怀渊身边忍辱负重了那么久,早已经不想活了,能跟李怀渊一起死,也是她愿意的。只是对不起小姐,连累了你和姑爷,得让你陪着李怀渊那个老狐狸一起赴黄泉了,但是小姐,你放心,绿翘也不会苟活的,看你们被行刑,为你们收尸之后,绿翘也会自尽,这一世我欠你的,等到了地里,我会还给你,我会追随你,一定会好好伺候你和姑爷的!”
“绿翘,我不要你到地里伺候我,你要是觉得欠我!你现在就还给我!不要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你知道的,我不爱听空话!”云然已经知悉了绿翘的想法,她想报仇,让李家覆灭,可是她又觉得对不起自己和李暄,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忍辱负重的姐姐去死,所以她打算在看到李家被满‘门’斩首,在为姐姐和自己收了尸之后,就自尽陪着他们共赴黄泉。
云然知道,这段时间绿翘的整个世界观必然已经轰塌倾倒了,除了报仇和赎罪,她的脑海里不剩任何东西。
云然还想开口劝诫绿翘,可是此时却见荒巷的拐弯处突然冒出来一队衙役,为首的的竟然是邱天,邱天指着绿翘,呼喝道:“不能让她跑了!”
云然和绿翘都是都是一惊,为什么邱天会知道她们在这里?为什么邱天会来抓绿翘?
十多个衙役一下子就持着剑向绿翘攻去,绿翘本来和云然站在一起,但是云然有孕在身,她怕那些衙役误伤到云然,立马从腰间‘抽’出了软剑,飞快地跑到了荒巷的另一边。
“绿翘!小心!”云然已经完全忽略了绿翘现在是她的对立面,听完绿翘哀戚的诉说,她的心已经站到绿翘那边去了,沈家已经覆灭,如今只剩下绿翘,李怀渊做了这样违背天理道德的事情,难道还想伤害沈家的最后一根独苗吗?
绿翘握着软剑的手都是一颤,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云然还是在替她着想,她一定要活下去,为了云然,为了姐姐,为了沈家都一定要活下去!
绿翘咬咬牙,握着软剑来回抵挡着那些衙役的刀剑,只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绿翘只能被他们‘逼’着防御,一点施展的空间都没有。
云然看见绿翘被‘逼’得走投无路,心里如被火炙烤一般焦急,他见李晗也在荒巷的拐弯处出现了,连忙上前去,对李晗叫道:“李晗!快!帮帮绿翘!”
“帮她?你疯了么?”李晗的脸‘色’很难看,果断地拒绝了云然的请求。
“她是我的姐妹啊,在我危难的时候她都没有丢下我,你为什么不能帮帮她?”云然失声道,她隐隐觉得眼前的李晗有些陌生。
“可是是她陷害了我们李家,害得我们身陷囹圄啊!要是现在不让邱大人将她绳之于法,死得就会是我们,你知不知道?”李晗冷着脸回应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然一下就联想到了这次邱天的突然出现肯定不是巧合,难道是李晗将他引来的?
“你偷听了我和绿翘说话?你把邱大人带来抓捕绿翘?”云然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晗问,李晗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怎么可以跟李怀渊一样这么冷血无情!
“对!她根本就死有余辜!是她串通了她姐姐来害我们李家,她们根本死有余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的强势到哪里去了?不容背叛到哪里去了?她现在背叛了你,你还为她求情?”李晗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你以为她愿意背叛我吗?要不是你父亲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们姐妹何苦要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李晗!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石头吗?”云然说到‘激’动处,眼角都溢出了泪水。
“父亲做了什么?父亲不过是公事公办,她们沈家卖国求荣,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就因为父亲是那件事的主审官,所以她们就记恨父亲,记恨我们李家,要我们李家陪她们沈家一起灭亡!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李晗说着看了一眼已经被衙役打伤了的绿翘,才觉得稍微解气了一点。
“你说什么?”云然的脑袋一凉,为什么李晗会这样说,难道他只听到了一半的话?没有听到李怀渊强迫了绿翘母亲的话吗?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不是只尊重该尊重的人,同情该同情的人吗?这样公报‘私’仇,狭隘自‘私’的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李晗依然认为自己是在理的。
“你难道没有听到我跟绿翘之前的谈话吗?你没有听到你父亲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吗?”云然气愤地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什么话?”李晗觉得云然的问话里大有文章,难道他错过了什么吗?
当时云然将绿翘带走,说是有话要单独说,李晗便站在原地等候他们,可是过不多时,邱天便带着一众衙役来了。
这段时间一直有大臣上谏言让皇上处死李怀渊一家,皇上知道那些上谏的人是怎么想的,李怀渊一死,李怀渊手上的权利就会被分化,分到那些想要捞好处的人手上去,为了使朝中的结构不被改变,皇上是不希望李怀渊死的,况且他确实也不相信李怀渊会偷龙袍。
所以皇上一再对邱天施压,要让邱天在开‘春’之前找出证据,证明李怀渊是无辜的,因为这件事拖不得,拖到最后的话,就算他不想处死李怀渊,李怀渊背上这样的罪名,也是非死不可了。
邱天受到了皇上的压迫,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就为了寻找证据,所以他今日又带人来到了景昌侯府,想再次进府去搜查,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谁知刚到大‘门’口,邱天就发现了带着帷帽,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李晗。
李晗怕邱天将自己当做是坏人,就将头纱掀了起来,说道:“邱大人。”
邱天看来者原来是李晗,便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因为李晗是长陵王拿着皇上的金牌,让邱天亲自从天牢里面提出来的。
“邱大人,你来此处是?”李晗问道。
“李府一案善有待查证,所以我带人来看看。”邱天此话说得隐晦,他自然是不能告诉李晗,是皇上让他来查的,只能说是因为还没有结案,所以他来看看。
“也就是说,如果找到了证据,我们李家还有翻案的希望?”李晗一下就捕捉到了邱天话里的重要信息。
“是这样。”邱天回答道。
“那……”李晗突然想到了刚才绿翘的反常,尤其是刚才他问绿翘偷龙袍的事情是不是与她有关的时候,绿翘的身子甚至颤抖起来了。那是不是该把这样的情况也告诉邱天?毕竟现在一丝一毫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三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邱天毕竟审过各种大小案件,一瞬就能分辨出李晗的神情有异。
李晗狠了狠心,那么就将绿翘供出去吧!要是与她无关,冤枉她一次也不会如何,要是真的与她有关,那么李家就有救了。
“请邱大人跟我来。”李晗下定决心道。
李晗知道云然她们在荒巷里说话,所以将邱天他们带到了荒巷的拐弯处,偷听云然她们的对话。
当时绿翘正在对云然说是李怀渊呈上去的证据,也是李怀渊全权处理的沈家的案件,沈家才会灭亡,以及后来四姨娘进府报仇,绿翘偷盗龙袍由四姨娘藏进书房中的事情。
李晗和邱天都是听了后面一半的话,都以为沈家姐妹报仇是因为当年李怀渊主审了他们家的案子,所以对李怀渊怀恨在心,才偷龙袍陷害李家,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前面还有李怀渊强迫她们母亲这么回事!
邱天大喜过望,终于完成了皇上‘交’代给他的任务,于是立马下令去逮捕绿翘。
李晗同样也是窃喜,因为真凶被抓获,李家终于得救了。
李晗将这些经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云然,云然听完就“啪”的一声给了李晗一个耳光,李晗捂着脸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云然就劈头盖脸地骂道:“‘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蠢事?当年要不是你那禽兽父亲强迫了她们的母亲!李怀渊为了不将这件事请宣扬出去竟然恶人先告状,造了伪证,诬陷她们沈家谋反,所以皇上才将这件事‘交’由你父亲处理!沈家才会被灭‘门’!李怀渊有这一天完全是咎由自取!你知不知道?”
李晗哑然,愣了片刻,才张口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家亏欠绿翘这么多,难道你一点都不用还的吗?你想害死绿翘吗?”云然吼得几乎要将自己的嗓子撕裂,她从未对李晗这么失望过。
“不!”李晗抬起头来,只见绿翘已经负了几处伤,被衙役们围困至了角落里,因为手臂受了伤,她甚至连软剑都拿不稳。
“住手!”李晗说着拔‘腿’往绿翘的方向跑。
邱天看绿翘一直是这么负隅顽抗,正愁要怎么办才能让绿翘降服,现在李晗突然这么冲出来让大家住手,更是让邱天觉得奇怪了。
“三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邱天困‘惑’地问道。
“邱大人,切不可伤了她的‘性’命!”李晗急着说道。
可是现在说这话已经晚了,邱天身边的衙役各个都是武功高手,他们十几个大男人已经将绿翘‘逼’进绝路,绿翘的全身上下已经有了三四个伤口,她的血液在汩汩地往外冒着,终于是支撑不住,整个身子都向前跪倒了下来。
“绿翘!”云然冲上前去,将绿翘抱在了怀里。
“小姐……”绿翘艰难的开口,就连嘴里也冒出了血。
“不!绿翘!”云然焦急地为绿翘捂住身上的伤口,想为绿翘止血,可是绿翘身上的伤口太多,她只有两只手,根本无能为力。
“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活不成了,”绿翘扯住云然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姐姐也不会想活了,求你将我和姐姐葬在一起,让我们姐妹做个伴。”
“不!绿翘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云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绿翘不可以死!
其实在李家入狱以后,绿翘就一直是寝食难安的,怕惹人怀疑,她不敢进天牢探监,她一直就是这么‘精’神恍惚,她吃不下也睡不着,各种情绪的冲撞让迅速地就消瘦下来,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上。所以她今天在过招的时候,根本就没能发挥出正常的水平,从‘抽’出软剑的那一刻她就明了,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绿翘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渐渐倒在了云然的怀里,连话也说不出来。云然只觉得绿翘的身体好像越来越沉重,她的眼睛也慢慢闭上,不管云然怎么摇晃,怎么呼喊她,都得不到她的一点回应。直到她抓着云然衣袖的手也掉落,云然才能确定,又有一条生命从她眼前消失了,那个说会保护她,说不背叛她,说会一直在一起的绿翘消失了,永远的。
场面瞬间就无声了,邱天本想抓着绿翘去呈供词的,可是没有想到绿翘竟然死了。
云然紧紧抱着绿翘,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放声大哭,可是泪水好像在眼眶里面凝结住了,她只觉得眼睛生疼,眼前好像越发‘迷’糊,可是却没有东西流出来。
“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难过了。”李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走到她身后,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三公子,你放心,虽然人犯已死,但是本官和本官的下属都听见了她之前说的话,她对于偷盗龙袍,陷害李家的事情供认不讳,这件事情本官会如实禀告给皇上的。”邱天对李晗说道。
“如此,便劳烦邱大人了。”李晗道,虽然绿翘的死,他也有部分责任,因为是他带着邱天他们过来的,他现在也觉得愧对绿翘,但没有什么比李家获救来得更为重要。
“只是,这位是……”邱天狐疑地打量着云然,一开始他就觉得云然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好像是之前在李怀渊寿宴上见过的李家的嫡‘妇’,可是他之前去巡监的时候又发现‘女’囚室里面没有少人,李家的嫡‘妇’确实也在,那么这个‘女’子是怎么回事?
“邱大人,她是李家的远房表亲,与这次的案件没有牵连的。”李晗赶紧挡住邱天的视线,打着马虎眼道,他可不能让邱天知道云然是从天牢里面调包出来的。
“原来如此。”邱天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也不多加追究,反正天牢里面也没有少人,现在案件也水落石出了,还有什么值得追究的?
“将人犯的尸体带走!”邱天吩咐道。
听见邱天下令,便有衙役去云然的怀里抢夺绿翘的尸体,云然紧紧抱着那个已经枯萎了的身体,可是那些衙役还是奋力地将绿翘的尸身从云然怀里‘抽’离出来,并将绿翘的尸体打横抬走了。
云然瘫坐在地,看着绿翘那毫无生气的身体被逐渐抬着远走,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往下坠,连手脚都开始冰凉。
“现在可是寒冬吗,你怎么能坐在地上?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么?”李晗忙把云然从地上拽起来,一个孕‘妇’怎么能坐在冰冷的地上?
可是云然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站立,她的‘胸’口,她的小腹都是血气翻涌的感觉,她甚至觉得她的血液已经开始倒流了。
她一下摊到在李晗的身上,李晗急忙将她疲软的身子接住,满脸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云然紧紧抱住自己的小腹,整个身子都佝偻了起来,她只觉得小腹里好像有什么连拉硬拽地在往下坠。
是孩子么?连宝宝也不要她了么?
“李晗,救救我的孩子。”云然紧紧拽着李晗的衣袖,勉强开口说出话。
“云然!”李晗看她整张脸都变白了,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往荒巷外面奔去。
“三公子!你去哪里?马上要结案了,你去哪儿?”邱天在李晗的身后喊着。
可是李晗现在哪里顾得及邱天?他将云然一路抱出荒巷,可是刚到街市上,就冲撞到了一顶金顶软包的轿子,幸好李晗手疾眼快,转了一个身,将云然牢牢地护在了怀里,才避免了云然二次受伤。
“李三公子!”轿子边上一个长相俏丽的丫鬟一看到李晗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轿子里的人儿听到丫鬟的叫唤声,立刻就掀开了窗帘,只见窗子里‘露’出来的是一张‘玉’面桃腮,皓齿蛾眉的脸庞,那正是宜城公主!
“晗哥哥!”宜城公主看见真的是李晗,立刻从轿子里跳了下来,几步跳到了李晗跟前。
自从宜城公主骗了皇上说自己有孕在身了以后,皇上就不许她轻易出她的寝宫半步,还请了太医日日为她把平安脉,幸好她早有防备,买通了为她诊脉的太医,她假装怀孕这件事才算没有被捅破。
她知道李晗在长陵王府后,她一心想要去长陵王府去看李晗,可是皇上不准她出宫,还派人看守着她。她今天能出宫,完全是因为她的宜城公主府建成了,她千求万求皇上要让她来自己看一眼她的公主府,说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尽快重修。
皇上这才答应放她出宫一日,于是她本来想接着看公主府的名义先去长陵王府看一看李晗的,没有想到居然在街上就能遇见李晗。
“公主殿下。”李晗颔首给宜城公主请安,宜城公主将他当未婚夫,可是他可没敢将自己当准驸马。
“晗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你的大嫂吗?大嫂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天牢吗?”宜城公主诧异地看着李晗怀里难受得睁不开眼的云然问道。
现在整个李家要等着李晗去照管,可云然现在这样李晗也是束手无策,而且男‘女’有别,他也不方便照顾云然,但宜城公主就不一样了,何不将云然暂时托付给宜城公主?
“公主,关于大嫂为什么会在这样我现在不方便多说,只是你要去哪里?”李晗忙问。
“我……”宜城公主自然不好直接告诉李晗说是要去看他,毕竟‘女’儿家的娇羞还是在的,她只是说道:“我的公主府建成了,我去看看公主府。”
“那你可否照顾一下大嫂?我现在有事脱不开身,大嫂现在有了身孕,孩子可能有了危险,请你好好救治大嫂!”李晗‘交’代道。
“这还等什么?快将大嫂抱到轿子上去啊!就将大嫂先安置在公主府!”宜城公主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命人将轿子的帘子掀开。
李晗将云然放置轿中,多看了几眼面‘色’苍白的云然,才将轿帘放了下来。
宜城公主看出李晗对云然的担心,忙宽慰道:“晗哥哥,你不用担心,你的大嫂就是我的大嫂,我一定会将大嫂照顾好的。”
宜城公主这句大有深意的话,又让李晗想起来他们现在尴尬的身份,他们现在可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啊!
“谢谢你,公主殿下!只是还请你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毕竟我们现在都还是囚犯的身份。”李晗略有些苦涩地说道。
“我知道,我不会‘乱’说话的!我都说了了不要谢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有叫我妙兮!妙兮!不是公主殿下!”宜城公主嘟着腮帮子道。
“可是你为了我牺牲了自己的名节,以清白之身说有了身孕,这……”
李晗还没有说完,宜城公主就急着打断道:“这有什么?反正我本来就是要嫁给你的,成了婚之后我们立马怀个孩子,不让皇兄发现我骗了他就是了。好了,救大嫂要紧!我先去公主府!晗哥哥,你保重!你放心!皇兄怕我的肚子大起来会见不了人,所以已经在安排我们成婚的事情了,暂时再见了,我的驸马爷!”宜城公主笑若星辰,连蹦带跳地上了轿子,立刻吩咐轿夫出发。
只是在轿子上,她也忍不住要探出头来依依不舍地跟李晗挥手道别。
李晗假装没有看到,背过了身子,心头的苦涩让他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有些人想要得到另一个人就这么容易?比如他大哥,比如宜城公主,可是他李晗为什么想要得到一个人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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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写到绿翘之死,从绿翘开始,一步一步地为每个人安排结局。
2月的最后一天了,3月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