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穆风毕竟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合,此时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只是微微一笑,薄唇间吐出的话语散漫而残酷,“或许你还是第一天认识我穆风,有些不明白,我是最讨厌有人威胁我的。更何况,你是白绍宸的女人,又不是我的女人,我只负责把人带到,谁管是死人还是活人,一个还是两个?”
如果这样的威胁他都承受不住,妄为军官,更何况还是被个怀着孕的女人威胁,以后还让那些小兵们这怎么看待他?
“好啊,”叶姿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突然间对着他笑起来,笑意跳跃在眼角眉梢处,使得刚才笼罩着一片死气沉沉的五官一下子灵动了起来,看起来却又让人恨得有些牙痒痒,而她带着冰凉笑意的话语也在车外呼呼的风声中悠悠响起,“那我们就来试一试。”
说罢,她已经穆风扑过来阻拦的前一瞬,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车去。
“该死!”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本来以为她还会跟自己僵持一会的穆风霎时睁大了眼睛,口中大声咒骂了一声,一边吼着前头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勤务兵马上停车,车还没停稳,便已经跳了下去,很快就站稳了身形,疾速向着蜷缩在在路中间的娇小身影如猎豹一般疾速奔去。
叶姿正侧脸躺倒在马路上,闭着眼睛,身子不断在轻微发着抖,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只不过是把她带回去而已,竟然这样不要命了!穆风心中腹诽着,正欲把她身子翻过来,却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眉心不觉得陡然一跳,心中已觉得有几分不好,低眼朝着她的身下望去,一时间目呲俱裂。
刚才没有注意,如今才看到,她的裙子下的雪白双腿间正一点点地淌出鲜红的液体来,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就已经逐渐染红了身下的路面,积蓄成小小的水潭,以味道上来分辨,确实是血不会错。
想到她肚子里的的确确还怀着一个未成形的孩子,纵使见识过各式各样大风大浪的穆风,此时也不免大惊。
虽然此前一直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然而如果真的让这条小生命断送在自己的手里,不说白绍宸会如何反应,就连他自己心中也过不了这么一关。
“妈的!”不是没有见过难缠的战犯,然而眼前这个毕竟是朋友的女人,意义就大有不同了,更何况还是阮盛夏亲自嘱咐他做的事情,如果搞砸了,指不定这次回国再难见到她的面了。想到这里,穆风额头禁不住微微沁出冷汗来,忍不住已经低低骂了一句。虽然口中的语言粗鲁,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比轻柔,生怕一不小心给她造成了二次伤害。
眼前的叶姿身下的血还在汩汩不绝地流淌着,而她的面色也逐渐变得惨白起来,唇间溢出痛苦的闷哼,一边却似乎是赌气一般地避开了他的手,紧紧皱着眉头,似乎还在气恼他刚才的不告知。
穆风活到如今,还是头一次这样憋屈过,对待一个孕妇,既不敢用力也不敢就这样放着她不管,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来来回回拖了几分钟后,穆风最后一点耐心终于被消磨了个干净,禁不住吼了一句,“妈的!老子是在救你,再这样拖下去别说孩子,就连你命都要没了!”话音刚落,他似乎也觉得这样对着一个伤员来说有些太过过分,又咬了咬牙,硬生生地软了声气下来,好声好气地继续劝说道,“叶小姐,这样,我先让人抬你去医院做检查,如果一切没事,我就抓白绍宸那小子来见你,怎么样?”
此话一落下,眼前那个倔强的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微微翕动着嘴唇,似乎是在对他说些什么,一边却又转过头来,眼神警惕地看着旁边正要过来帮把手的勤务兵,似乎很是抗拒这种犯人的姿态。
事到如今,也只能事事都顺着她。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纵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抵不过眼前这个有心想要寻死的女人。穆风沉着眉目制止了旁边围拢过来的几个小勤务兵,一边侧身凑近了叶姿身边,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到。”
“我……想……”她依旧只是虚弱地翕动着嘴唇,喉中缓缓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调,在风声中根本听不分明。
“还是听不见……”穆风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凑得离她更近点,询问道,“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已经睁开了眼睛,一边说着话,将手中染了几分血痕的弹簧刀狠狠地抵在了他的脖颈动脉处,漆黑如星子的眼底此时俨然是一片清亮凛冽,刚才纠结的五官也舒展了开来,哪儿还有刚才那痛苦虚弱之色,“不许动。”
跟着白绍宸的这些日子来,她早已经通晓何谓高处不胜寒,也早已经明白,自她登上集团最高的位置时,便也代表着自己正处于风暴点中,随时随地都面临着各式各样的危险,所以才在身上常备了这样一把利器,本决定如果遇到危险,一定拼得鱼死网破,最差也不过就是当场自杀,总要比被人羞辱来得好。
只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这把刀这样快便已经派上了用场。
穆风面上的担忧和惊惶在脖颈被贴上刀刃的一瞬间反而如潮水般逝去,置换成唇边的几分显而易见的讥诮,“有意思。”
虽仅仅只是三个字,然而却已经表露出他此时此刻内心有多么的恼怒。
好歹也是出类拔萃的特种兵,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一个没有任何训练经验的女人给劫持了?仅仅是这样一次失误,就足够让他颜面扫地了!
叶姿自然听出了他话语间隐藏不住的铁血意味,眸底也随之深沉了几分,“让你的兵统统退回去,然后放我回去。另外回去的时候告诉白绍宸,公司还有很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解决,我才没有功夫陪着他玩禁锢的游戏。至于孩子……”
说到这里,她将手中雪亮的刀刃贴得更紧了一些,略一低眉,刃面上模糊地倒映出她满载着坚定的面庞,而她的语气也充溢着坚定之意,“你告诉他,我有能力抚养自己的孩子,以后也绝不会让他来负责。让他好好地跟那位神秘的未婚妻小姐过吧,等做了股份分割以后,我叶姿和他,在没有任何牵扯瓜葛。”
看着眼前的叶姿,宛若一只猎豹在睥睨着一只不自量力的猎物,虽然看似是受制于人,却一点也没有被当做人质的自觉,“这话留着你当面跟他说,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押你回去的。”
“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对自己都这样狠心,没有道理不会杀人。”叶姿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一字一句恍若从齿缝间逼出,“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何家的人,还没有什么时候明着面被外人这样欺负过。”
未曾想,穆风却是更加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没有理会他那明显带着不屑的笑声,叶姿只是冷着一副清绝的眉眼,将手中的刀刃贴得更紧一点,在他的脖颈上压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不一会儿,便沁出了几滴细小的血珠来。
“不得不说,真是没有想到,白绍宸看上的女人原来这么有本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他面上不住地笑着,然而眸底却透露出了冷意,又微微撇过头来,看向她身下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刚才是自己划伤了自己的大腿,故意想让我以为你是流产了吧?”
她挑了挑眉,一手往下扯了扯染血的裙摆,口气半分也不客气,“还不算太蠢。”说着,她又一抬眼,狠心将手中的刀刃压得更深了一些,口中的语气却是礼貌了下来,“穆风先生,对吗?或者我应该叫你穆长官。我跟你从前没有任何交集,也无冤无仇,之所以如今这样冒犯,也真是被逼急了才会做出的举动,如果让您不开心了,我在这里道歉。唯一的请求就是,放了我。”
话是得体的,然而手中的力道半分也不含糊,摆明了她坚定的态度。
她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能用讲道理来解决的,权力也时时刻刻大于一切。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也不甘心就这样被白绍宸玩弄于股掌之中。自从她登上何氏集团的总裁位置的时候,她就已经代表了何氏,不再是从前那个“叶家的女儿”。堂堂何氏的领导人,被这样挟持还不反抗,像什么话!
“哎,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穆风最讨厌被人威胁。有本事你就在这里杀了我,否则,”说到这里,他随意地吹了声口哨,面色看起来半些没有惊慌,即使受伤话音也没有半分颤抖。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然而通身上下均是军人的铁血气息,“否则你还是要乖乖跟我回去,到时候我对你就没有刚才那么客气了。另外,提醒一句,你这样挟持国家军部长官,是要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