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苦瓜脸。
还没想到要怎么解释的李彧就听见一声几乎响彻云霄的尖叫声，一双素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往外推。
嗯，这是先发制人的童丫丫。
死李彧不死丫丫。
她都想好了，只要推开李彧，就可以义正言辞的指责李彧的卑鄙无耻下流行径。
大义凛然的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至于赔礼道歉什么的完全不需要。
但是，务必让他知道这是他的错误，让他不敢透露给小芈。
计划制定的很完美，但实行起来还是有难度的，她根本推不开李彧。
紧咬嘴唇的丫丫眼泪已然开始充盈眼眶，稍稍有点清醒的李彧，大手一挥，自己主动的往一旁滚去。
做被推开状。
照顾丫丫面子嘛。
然后就是‘砰’的一声，蜷缩如大虾的李彧捂着额头在那呲牙咧嘴的倒吸冷气。
他的头跟车辆的内衬撞在了一起。
主要是刚醒的他还没意识到，昨天的自己是把丫丫拽到怀里的，而且丫丫还往里蹭了蹭。
他本身就快要到边缘所在，这一转身，亲密接触。
别说，完全不是对手。
按照剧本要发火的丫丫不得不偃旗息鼓。
她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就在李彧身边，自然将两强相撞的声响是听了个真真切切。
“你没事吧？”
“你大爷的，你说能没事么！！！这破车怎么这么结实。”
恼怒的李彧骂了一句。
不想被丫丫看到眼里浮现的泪光，他只得捂着额头，顺带着捂着脸以及眼。
似是气不忿，用脚又踹了一脚。
可能是脑子还没好，他忘了睡觉是要脱鞋的.....
“噗哧。”
无良的丫丫笑了。
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没办法啊，李彧也只能这么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了。
..........
新绛，哈密电力宾馆
这里是哈密顶尖的宾馆，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哈密这么个地广人稀的地方，能有地方睡觉就不错了。
清晨八点的李彧驾车驶入了宾馆大院，这时候的他已经把丫丫同学送入了哈密机场。
那里有飞往乌鲁姆齐的航班，至少不用体验路途的奔波之苦。
不到新绛不知道，这里的安防可是真的严，机场内可以堪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最关键的是怀里可是别着突突突的，看的李彧都蛋儿一凉。
索性兵哥哥还是比较友好的。
这里不安稳，但也就仅仅是个别的地方。
大多数的同胞们还是比较友好的。
预防也仅仅是针对可能存在的风险的。
在机场内等候的片刻，李彧还听说了，这里的防备可不只是突突突与兵哥哥，还有管制。
在这里无法按照正常手段使用互联网，只有一个属于当地的内网，有网管专门维护。
更新你就看，不更新你就别看。
这就是外界无法及时得到这里的消息的原因。
还有内迁，征服给予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只要你愿意把家搬往内陆城市。
当然，优先照顾高学历的知识性人才。
这可是釜底抽薪的方式。
知道的越多，李彧越对自己的哈密之行不抱期望。
多了不敢说，至少一年之内的这里不会有任何的松懈。
李彧是应宁皓之约前来的，宁皓是来进行电影补拍的。
可是总菊给他的需要整改的地方太多太杂，让他失去信心，就约李彧前来看一遍他的粗剪片。
提提意见。
这关有点难过啊。
下了车，进了大院的李彧还是毫无头绪。
也不知是李彧提前打过的电话，还是大奔的轰鸣声过于猛烈，身穿四角短裤的宁皓赤着上身就跑了出来。
眼睑处还有不明物质，头发乱的跟鸡窝，眼圈黑的就跟鏖战了三天三夜没停歇一般。
“我艹，你小子怎么才到，迷路了吧？我可跟你说，出去小心点，这里挺严的。”
“你还知道乱啊，在家吹吹冷气不行嘛，非得来这里找罪受？”
李彧不带好气的说了一句，他是真的有点生气，早就警告你，你不听。
现在出事了，别人搞不定，又把哥们给拎出来救急，这不是扯蛋嘛。
“嘿嘿，这不是没办法嘛。”
讪笑的宁皓给李彧引路，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走去。
一间比较大的房间内，好几位已经在这里集结了，杀手黄博，律师徐正，盗猎团老大多布杰。
他们都坐在座椅上，面前对着的是一台大电视。
正在播放的是《无人区》的粗剪版本，他们在研究到底哪里需要大改以及补拍。
李彧的到来让他们可以从头再看一遍。
‘呼呼呼。’
“咕咕咕。”
这里李彧发出的声响，在粗糙的电影播放中，没吃早饭的李彧手里拿着一张比他的脸都大的馕。
面前摆着一盘红绿辣椒搭配的新绛大盘鸡，一双筷子挥舞的就跟带翅膀一样。
一瓶矿泉水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浅。
三个小时，正片播映完毕。
一旁的宁皓连忙看向李彧，问道：“怎么样，怎么改能成。”
“宁皓啊，宁皓，你果然是第六代导演，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到底想要什么？”
略顿的李彧看着一脸疑惑，挠着头发的宁皓，李彧解释道：“这部电影贯注了你很多的想法，好的坏的.....口误。
坏的以及更坏的想法有很多，本来这些问题就很敏感，尤其是前段时间出现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有的事情无关于电影质量，而是时局使然。
《无人区》只是生不逢时，谁撞上了，谁就倒霉，而你就是那个倒霉蛋。
当然，这跟你太作死也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走六代们的老路。不上映，走国外冲奖的路子，国外对这种‘伪揭露’的电影非常感兴趣。
你很有可能获得一个大奖。
当然，代价很沉重，禁导五年是跑不了的，我个人不建议。
第二，改。然后等，时间是最强大的力量，而人又是最健忘的，等到尘埃落定，等到所有人都遗忘了那件事，《无人区》就成了。”
《无人区》是国内资金拍摄的电影，想要参加国外电影节，必须要取得上映许可证，然后才能按照正常流程参加各个国际电影节。
当然，也可以自己拎着拷贝去找电影节组委会。
曾经有个说法就是让导演拎着电影拷贝去电影节门口，摆出一副遭了泼天屈的样子。
最好眼睛是红的，管你哭的，还是涂芥末辣的，反正是尽量卖惨就行，说一句：“我的电影因为太现实，被国内禁了。”
基本上能够获得奖项。
宁皓是个成熟的导演，他的粗剪版的《无人区》非常的激进，没有好人，没有人得到好的下场。
我们知道这是艺术夸张，但老外们绝对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就是华夏国民的现状。
他们将会同情华夏人民，然后以上帝的视角施舍奖项给拍摄这些‘现状’的导演与制片方。
这就是国内六代们能够获奖的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因为这群导演拍出了歪果仁脑海中的华夏才应该有的样子。
至于国富民强，人丁兴旺，根本不是他们喜欢看的类型。
宁皓可以走这条路，这很有可能让他在国外收获一些声誉，他毕竟是成熟的电影导演。
即便成功的运作过两部商业片，他的骨子里依旧有那股子六代们的桀骜劲。
好处有，但反噬也很大。
首先，出品方之一的中影就不可能容他，甚至以往跟他称兄道弟的朋友们也会疏远他。
有时候，顺境时期收获的友谊并没有那么的经得起考验。
不仅仅是这些，宁皓很有可能要被请去总菊喝茶写检讨。
然后收获一张禁导五年的通知书。
要么彻底沦为地下，要么只能选择沉寂下来。
而这些代价中的任何一种都是宁皓不可能接受的。
更何况，最大的可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果然，毫无坐姿的宁皓一脸纠结，在最紧要的时刻才将快要灼及手指的烟头扔在地上。
他是真的想要冲击奖项，要不然也不会专程找李彧引荐进入欧洲三大。
他的电影都获得了票房的认可，但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成绩比他还要耀眼。
而且他不仅拿票房厉害，拿奖也很厉害。
但是，在六代的偏执属性，宁皓还是务实的现实主义者。
当生活与生存摆在一起成为一道选择题的时候，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难。
“我特么还不想自绝于人民，出点靠谱的主意。两千万的投资，我自己投了15%。”
看着宁皓严肃的脸色，李彧知道宁皓还没有被以往的成绩冲昏脑壳。
宁皓就是宁皓，不是蒋文。
至少没有那么轴。
也是，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于是走到电视前的李彧拿起遥控器控制着播放速度开始讲述他不宝贵的意见。
第一，拍摄地。至少让最少的人联想到这里是新绛。
在宁皓的粗剪版本里面，出现了许多新绛旅游风景区，自然被人冠以反应新绛风土人情的名头。
电影里面没有一个好人，就会让人联想到这里民情彪悍，不服教化，全是坏蛋。
尤其是今年的这里形势严峻。
当然，明白的人知道这是电影，是虚构的艺术。
但国情就是宣传部门怕有人以这部电影牵强附会煽动人心。
对他们来说，未雨绸缪才是保护乌纱帽最好的手段，而且他们对于从根源上解决早已是轻车熟路。
例如不让《无人区》上映，例如饭否等的关闭，例如多家围脖接受到的警告。
第二，演员。饰演头号坏蛋的多布杰是少民的身份，在这个非常时期是非常敏感的一件事。
‘你演坏蛋也就罢了，为什么找少民来演，让少民同胞看了怎么想？‘
几乎可以看到某领导拍着桌子怎么批评这部电影。
第三，剧情。在粗剪版里面的镜头语言非常的直接。
黄博饰演的杀手是被‘夜巴黎’老板的傻儿子用锤子敲死的。
这个细节在粗剪版里面被完整的呈现，这是华夏电影暴力史上最大胆的尝试。
镜头直接对着黄博的脸，眼看着他被锤子一下击倒。
还有老板娘讹了黑老大一趣÷阁钱后，被黑老大靠着吉普车连人带店一道撞到。
这是要杀人灭口。
这是审查修改意见中表述的很明确需要整改的。
还有警查，在《无人区》中出现过两次警查，第一个一出场就被黑老大以假车祸谋杀了。
第二个又出了车祸。
郭嘉最高的执法部门，完全成了无能的废物。
还有结尾，粗剪版里的徐正自我牺牲，于楠获救。
但影片就此结束，没有于楠走入象征着光明的帝都成为一名舞蹈老师。
这违背了意见中的结尾应该是光明的积极向上的。
《无人区》作为一部已经上过黑名单的电影，对它的审核标准就要比其他的要严格的多。
总局的报告里面讲述了很多关于修改意见，但这必然不可能是全部。
例如，律师与黑老大都因为加油而被迫选择看于楠的一场艳舞。
他们两个可都不是什么好鸟，花了钱还能学柳下惠？
在粗剪版本里面虽然没有明刀明枪，但宁皓确实极尽的暗示过。
这不行，完全影响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是少先队员应该做的事情。
一天的时间，李彧把他看到的关于《无人区》的问题全都点了一遍。
宁皓的刀也磨好了，倒不是杀猪宰羊给李彧庆祝，而是他恨不得砍死李彧。
李彧在这里唾沫齐飞的叭叭说个没完。
可宁皓完全无法全盘接受。
如果按照他说的，完全可以避开雷区，但这就是李彧的电影，而不是他—宁皓的《无人区》。
再者说，按照李彧的要求修改的话，无异于开膛破肚，这无疑是一场非常大的手术，那就需要很多的手术费。
最关键的是钱从哪里来？
这部《无人区》本身就是他成立工作室的人脉之作，有中影的资金，有张国力的国立常升的资金，有瑛皇的，有小马蹦跶的，有逸阳，还有他的宁皓工作室。
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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