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拓真的非常繁忙。
旁的不提,单说军事这一块。
一月时接手了原本属于楚王的边防责任,再加上他自己原本固有的,等于相关的各种事物都变成双倍。
然而一个人一天能利用的时间只有十二个时辰,并不会随着公务翻倍而增加。
何况,韩拓是人,不是铁打的,他得吃饭睡觉,还要抽空儿陪陪自己的小娇妻。
所以,难免时间有些不够用。
原本今天除去日常公务,还安排了两次议事,都与近期内必须要出的两趟远门有关。
冬月里战胜鞑靼,按常规需要重新前往边境布防,只是韩拓一直留在京师,后又在回程路上耽搁良久,此时不能再拖,需尽快起行。
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关于从楚王那里接手的大殷与瓦剌交界处的布防。关于此处是否需要重新布防,得等他行走一趟,真正熟悉过后才能决定,今次主要是与楚王旧部会面,听一听他们口头的汇报。虽然很多情况之前已经通过公文了解过,但许多事情仍旧需要当面详谈。
因此这第二场议事格外耗费时间。
待到终于商议完毕,订下启程日期后,才发现亥时已过。
韩拓想起顾婵一个时辰前便着人过来请自己去用晚膳,那时走不开又不想她饿着,便叫她先吃别等。
也不知道没有自己看着,这一顿她吃得如何。
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韩拓可算是知道顾婵有多挑嘴,稍稍不合胃口便撂筷子,也难怪当初岳父大人不得不略嫌草率的从外面聘请厨子。
这样想着,人也走出了三恪堂。
徐高陆已经回禀过王妃下午搬去了紫韵山房。
其实韩拓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三恪堂哪里让顾婵住得不满意。
他安排她住在此处,最主要的目的是离得近,可以随时见到她。
从外书房到后面正房,往返不过半盏茶时间,他处理公务间歇便可过去看看她。
紫韵山房虽是二十二院中距三恪堂最近的一处院落,单程却也得走上一刻钟,而且还得是疾步快走。
若碰上今日这般繁忙的时候,便只能等所有事情完成后才能过去找她了。
徐高陆在前边打着灯笼,韩拓其次,后面跟着八个内侍,分别捧着他的衣服饰物等等日用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紫韵山房进发。
半路上,韩拓摸摸肚子,感觉有点饿,他还没用饭呢,于是吩咐去传宵夜。
走过竹桥,转过影壁,远远地已见到紫韵山房的垂花门,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惊叫,吓得徐高陆差点把灯笼跌到地上。
韩拓皱起眉头,加快了步伐。
再近些,又听一个凄惶的女声道:“姑娘,你别吓我呀,你快醒醒……”
然后是数声低泣,很快又变作哽咽地喊叫声:“有人在吗?快来人啊!王妃受伤了!”
徐高陆这回真的把灯笼掉在地上了,不过不是他丢出去,而是被突然跑起来的韩拓撞掉的。
他顾不得去捡,也跑着跟了上去。
进了垂花门,便见到碧落跪坐在游廊石阶尽头,怀里抱着的紫衣女子不是顾婵还能是谁。
韩拓抢上前去,将顾婵打横抱起,她双目紧闭,额角有血,看得他心惊胆颤,怒喝道:“快去找林岳善!”
言毕便抱着顾婵大步踏上石阶,快步奔向正房。
*
良医所值房里,林岳善刚熄了烛火钻进被窝里,门就像早上一样被敲得砰砰砰响。
他万分无奈地起身披衣,前去开门。
来的果然又是王爷近身内侍,不由分说便抓着林岳善往外跑,“快快,林医正,王妃受伤了!”
他就知道肯定又是王妃!
林岳善来到靖王府已有数年,一直都极清闲,从来都没试过一日之内出诊两次。
他是医正,不是无品阶的小医士,只负责给主子看病。
王爷身强体健,从他来到此处后还没见过王爷生病,只要一月请一次平安脉即可。若碰上王爷率军出征,一去便是一年半载,他又无需随军,在王府里好吃好喝,看看医书,下下围棋,喂喂小鱼,种种花草,俸银还照领不误,不知多优哉游哉。
看来新王妃来到以后,这赛过神仙的好日子要结束了……
“……其余伤处皆无大碍,便是额头也只是皮外伤,我这里有生肌的伤药,不会留下疤痕,于容貌无碍……”
林岳善徐徐说道。
在他看来,王妃已经很幸运,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居然只是皮外伤。
当然,林岳善不可能给顾婵检查身上的伤势,那都是韩拓亲自检查的,林岳善也不必担心误诊这种事情。
“……只是从高处跌下,头部难免受到震荡,这具体症状一时半刻发作不出,还得观察两日才能定论。”
此时顾婵已醒过来,所以林岳善并不大担心。
若是当真摔到头,多半是要昏睡不醒的。
他看诊时与顾婵交谈过,她言语清楚,思路清晰,且也没有感觉头晕恶.心,分明一点事情也没有。
林岳善只是出于大夫谨慎的习惯,才说要再观察。
韩拓便命徐高陆领他去耳房里过夜,好方便有情况时随传随到。
待下人们都退出去,只留韩拓与顾婵两人在寝间时,他才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一个人都不带就出去,为什么在游廊上乱跑?”
其实韩拓已经问过碧落,得到了答案,但是他还是想听顾婵自己说。
顾婵抱膝坐在床上,额头绑了绷带,红着眼眶,脑袋耳朵都耷拉下来,更显得小小一团惹人怜。
换做平时,韩拓早将人搂过来了,可今天他只是站在床前看着她,等她回答他的问题。
顾婵仰起头来看他,眼睛里迅速蒙起水雾,在眼泪落下来前,突然跪坐起来,扑过去搂住韩拓脖颈,小脸埋进他肩窝,呜咽道:“我不要。”
“不要什么?”韩拓破天荒地没去反搂住她。
“不要你陪别人……”顾婵说着,泪花花滴在他肩.头。
泪水很快浸透薄薄的春衫,那濡湿的触感令韩拓心软几分,语气也跟着温和起来:“不是说了我在议事,为什么不相信?还是那个什么嬷嬷比你夫君我更值得你相信?”
顾婵抬头与他对视,小嘴张了两张,才道:“我不是……”
她委屈地低下头去,“我就是难过,一想到……一想到如果你像对我那样对别人,我就难过……我不要……”
会嫉妒,有醋意,想独占,那是在乎的表现,说明她对他有了情意。
韩拓心里开出一朵花儿来,可是脸上还绷着,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办?”
顾婵低低地咕哝了一句,几不可闻。
不过,韩拓还是听清楚了。
她说的是:“可以不要陪别人吗?”
“好!”他应道。
韩拓太爽快了,以至于顾婵有些难以置信,“真的?”
“我骗过你吗?”他问道。
顾婵十分认真地回忆一番,然后郑重地摇头。
“那不就是了。”韩拓揉揉她头顶。
顾婵笑着再次扑到他身上,因为得到他的迁就而进一步要求道:“那你每顿饭都要来陪我吃,一个人吃饭感觉太不好了。”
“嗯,你搬到这里来,离我那么远,忙起来往返不及怎么办?再搬回三恪堂去,好不好?”韩拓趁机诱哄道。
他顾虑她情绪,若她真的不愿,他自然不会强逼,但还是想多争取一番,还有,要了解她搬过来的原因。
“可是,”顾婵犹豫道,“简嬷嬷说,分院而居是必须遵守的礼制,就是皇帝和皇后也不能违背……”
只是这样么?
韩拓不大相信,她的脑袋瓜子要是那么迂腐守礼,当初跟自己共乘一骑,又被自己搂抱过,有了肌肤之亲,还会一个劲儿的拒绝自己么。
“简嬷嬷还说什么了?”他连套话的心思都懒得费,直接问出来。
顾婵却松开了双臂,又坐回床上,抱住膝盖,耷拉下脑袋,恢复最初的那个姿势,明显是不愿意回答。
韩拓坐到床畔,伸臂将她捞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捏着她下巴迫她抬起头,“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心事、想法,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或是受了什么委屈,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和你有关的事情,我全都想知道。”
“她说……”顾婵明显松动一些,虽然还是吞吞吐吐的,但总算出了声,“说我以.色.侍人,说做王妃做嫡妻的不可以这样,不然就是不正经的女子……”说到最后又低下头去。
韩拓听到以.色.侍人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待听到后面就想打人了。当然是打那个什么简嬷嬷,竟然管到他堂堂靖王殿下的房.事上来了。
“你觉得她说得对?”
顾婵小声道:“有点道理。”
“道理确实是道理,只不过……”韩拓故意话说一半,观察顾婵反应。
她果然仰起头看他,追问道:“不过什么?你觉得她说得不对吗?”
韩拓淡淡道:“简嬷嬷一生未嫁,这夫妻之间的道理,她都是书上学来。书上的道理自然是对的,只不过片面了些,讲得都是妻子应如何,却没告诉做妻子的丈夫需要如何。就如带兵打仗,如果能将兵书与实战经验结合,那才是事半功倍,战无不胜的硬道理。”
顾婵似懂非懂,偏着头想了想,才道:“那丈夫需要什么?”
韩拓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顾婵瞬间涨红面孔。
韩拓乘胜追击道:“贤良的妻子当然要以丈夫的需求为先,尽力满足丈夫,对不对?如果一味自己想当然,而忽略丈夫真实的需求,能算好妻子吗?”
顾婵摇头。
“所以,简嬷嬷讲得那些只是纸上谈兵,不是正经的夫妻之道,知道吗,要是听她的就糟糕了。”韩拓紧追不放,势要一次搞定。
“我不想听她的……”顾婵嗫嚅道,“我讨厌她,她说……我应该主动让你陪别人,我不要。”
对于这种类似背后“告状”的行为,她有点不适应,可是说完了,却觉得心里卸下个大包袱,终于全都告诉韩拓,再没有隐瞒了。
“我也不要,”韩拓学着她腔调,“我们都讨厌她,就把她送走,再也不看见她,好不好?”
顾婵很想点头,但最后还是犹豫,“她是姨母送来的,不能退回去。”
“不怕,”韩拓亲亲她脸颊,“我们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让她离得远远的,母后什么都不会知道。你也不需要出面,我来处理。”
对于宁皇后送来的人,不论男女,不论老少,韩拓一律没有好感,尤其像这种会对顾婵造成影响的老太婆,绝对不能留下。
韩拓可不是顾婵,他压根儿不相信宁皇后会有好心,也不相信她会眼睁睁看着他和顾婵琴.瑟和.鸣,与顾家日渐亲密,他还不打算主动出手,但必要的放人之心总要有。
难得这个简嬷嬷自己犯了事,这样好的机会当然不能白白放过。
顾婵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点了点头,安心地偎在他怀里不动。
韩拓为什么那么好呢?
怎么办,她好像比早上还要更喜欢他了。
喜欢?
这个词在她脑海里重复了一遍。
顾婵突然有些慌乱。
o(n_n)o哈,讨人厌的嬷嬷就酱被王爷炮灰了,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