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咬咬已经飞了回来。
“四周情况怎样?”老路问。
这只鸟,正如他所说的,主要作用就是侦察和引路。
现在是白天,我能看清楚这是一只长得象乌鸦一样的鸟,但头上长着冠,拇指大的暗红色血冠。
“正常!”咬咬说。
就这样,我们在海面上,日夜兼程,走了两天,这两天里,虽然我早已准备了帽子和衣服,但仍被腥热的海风,火辣的太阳,吹晒得头晕脑胀,手上脸上脱了一层皮,尽管没有镜子,但也知道现在已经变成一块黑色朱古力了。可以庆幸的,就是鬼推着船走,非常稳定,没有发生晕船浪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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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刚一醒来。
“东南方向有一个台风正在吹过来!”咬咬道。
我马上说:“天气预报没有台风啊!”
老路好象十分震惊,但没有惊谎失措:“怎么没想到现在是八九月份,正是这一带的台风季节!”
难道这只鬼船也抵抗不了台风吗?
老路解释说,那是因为在白天,鬼魂不能出来,不能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密封的空间,再则,台风会把船吹得偏离计划中的航线,这是鬼也没办法的事。
“今天是七月十八了,我们有五天的时间,七月二十五后就进不去,如果偏离了原定的航线,那可麻烦了。”咬咬道。
“你继续寻找小人国,我们应付台风后再说。”老路说。
小人国?
他拿出鬼汁鬼果,用一块布包着,然后用绳子绑好了,挂在船尾,沉入水去。鬼也需要能源才能应付台风。看来对于大自然的力量,从古到今,连人带鬼,都没办法抵挡。
我也把所有东西收进了可以防水的背包里,牢牢的系在身上,既然是出海,药品食物和水这类东西,还是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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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吹过来了,海面上巨浪滔天,咬咬飞得无影无踪,虽然下面有百万鬼魂托着,但番禺之舟仍被打翻了,我跟他两个死命抓住船舷,以免被风刮走,台风最猛的时候,我们的连人带船都抛到了空中,再重重摔回海里,身体也重重的撞在船身上,我前胸被撞得快要裂开了,吐了点血。
老路倒是浑若无事,抓得紧紧的,但看得出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有点发抖。
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风暴过去的那一瞬间,我隐约看到水里有一群古怪的鱼迅速飘过,形状象是平时在市场上见到的章鱼一样,形体很大,大约有半米左右的长度。
老路也看到了:“小人国就在这里!”
那些不是章鱼?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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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吹到南海的什么地方,具体是什么位置是没法知道了,手机信号弱得几乎没有,应该离陆地超过两百公里以上。
回想起来,觉得这个台风很奇怪,因为在出海之前,我曾经看过这一带海域的天气,天气预报里面,没有说到有台风形成,而且刚才那个台风看起好象很大,但过得也太快了点。
老路笑道:“这不是台风,是他们制造出来的,目的是让进入这一带海域的船只远离,可惜这反而暴露了行踪。”
我吐掉口里的血,问:“他们是谁?”
“张宏之国!”
他一说张宏之国,我就知道了。
《山海经?大荒南经》里记载这个国:
“有人名曰张宏,在海上捕鱼。海中有张宏之国,食鱼,使四鸟。”
老路又笑了,“是掌厷之国,不是张宏之国。《山海经》上面记载的人和事,很多是不准确的,也是很乱的,不过,倒是跟灵台有很大的关系。这个掌厷之国原来不在这里,后来大水退却,他们才到了这里,或者还有其他山神海怪也到了这里。”
但我更关心的是,《山海经》跟灵台是有关系的?!
老路说,灵台最初的作用是观天时占天命,以制定历法,指导农时的观天台,后来,在观测过程中,发现了一些秘密,作用就变了。
我正期待他说得更详细的时候,他说:“更多的我也不知道,早在我出生之前,有些灵台就存在了。”竟有这么长的时间了?!
“这也是我不想死的原因之一,想知道这些灵台究竟是些什么。”
“《山海经》跟灵台有什么关系?”我很好奇。
“以经上记录的方式和内容看来,可能是当时站在灵台上眼力所及的景物风情的记录,真实情况我也不知道。后来灵台的位置变动了,景物风情的记载就对不上号了。”
“如果灵台是观测天象用的,为什么会变动着?就算是变,也不会变得太多吧?”我很怀疑他是不是信口开河。
“不是人为变动的,是地球越来越大因此而变动的,山川河流也不断变化着,正如我找不到夷山的情形一样,因此所有灵台的观天功能没有了,留下的是其他的功能。”
“地球越来越大?”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从西江源头到这里的距离,大约等于现在的一半。”他说。
弄不明白。
他又说:“以前一年是500多天,地球比现在要小很多。”一年500多天的说法,就是说那个时候,地球转得很快。
“原来是这样!”
我猛然想起一个地球膨胀理论,说现在的地球,是内部能量不断释放而不断膨胀的结果,以前的地球体积比现在要小得多。这个理论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还不为科学界接受。老路的意思大约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就象吹气球,越吹越涨!”我现在才真正感受到老路知识结构与我们不同,有些事情,他没法用我能明白的方式表达。
“别以为我什么都知道,我多数时间在深山修炼和研究生命的秘密,大多数的事,根本不知道。我现在的知识,大半是这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老路认真的说。
我又惊奇又失望,惊奇的是他说在深山修炼和研究生命,大失所望的是:“连你这个地球上最老的人也不知道,看来是真的迷失在历史中了。”
“我不是最老的人,那个王朝有一批人应该还在,还有夋!只是我没找到他们!这是我不想死的原因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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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咬回来了,证明我们的推断没有错,这一带就是他们说的掌厷之国,也就是小人国了。为什么叫小人国?
“因为人的个子长得小。”咬咬道。这算什么答案。
老路说,他们应该是不断制造这样的风暴来阻止过往船只的接近。因为番禺鬼舟很特别,所以我们没有被这个风暴吹出去,他们更想不到我们有咬咬这样的“人造卫星”。
“这片海域里面是什么情况?”我问。
“不知道!”咬咬说。该知道的,他们全都不知道。
刚才看到的那些章鱼,一群群的朝我们飞了过来,到了近前,才知道,那不是飞,是用他们那些短小的手脚对我们进行攻击!
吓得我连忙闪避,差点就被击中了。
现在仔细看过去,那些章鱼,竟然是一个个小人!圆圆的头,没有头发,圆圆的眼,没有眉毛,大大的肚子,手脚四肢已经适应或是退化成章鱼的爪一样,所以我刚才在风暴之中才以为那些是章鱼。
老路大手一挥,这些小人纷纷落水。
其实之前一直以为老路很血腥残忍,但最近与他近距离接触,发现他倒是很不喜欢杀生的,他明显是留了力,让那些小人落到水里,没有见到他们受伤。
这些小人不会说话,估计在海里的生活,令他们的发音系统退化了。
“这些人,原来是非常粗壮的渔民,手臂手掌非常有力,所以才叫掌厷之国。看来这些年来,他们都已变成这样了,不过,还是守在灵台外啊。”老路感叹道。
“他们是一群守卫?”我问。
“是的。他们会在水中的灵台周围绕成若干个圈,但这些圈会有一处空隙,我们找到那处空隙,就能进入水下。”
这时候,咬咬飞走了,走的时间跟老路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估计是不想让我知道内容。
“他任务完成了。”老路说。
我原本以为咬咬也是要进入里面,变回人形的。
“他说,做鸟比做人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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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老路可以轻易的抵抗这些人鱼的袭击,但如何找到那个可以进去的空隙,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
从咬咬说的来看,这一个海域足有几平方公里大,在这里大的范围找一个空隙,而且这个空隙还在水下,那得有多难。
“那些鬼魂也没办法吗?”我问老路。
“它们在水下正跟小人鱼对抗着,其他的它们干不了。”原来老路收集鬼魂,除了要它们推船外,还有就是对抗这些小人鱼。
“你的梅花易数,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些什么?”老路看着我说。
梅花易数最适合分析复杂的环境,不动不占,只要是特征明显的,都能找到些提示。
我闭上眼睛,闭目冥想,脑里一片平静。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能迅速把握一些兆象。渐渐地,天小了,海小了,周围的景物模糊虚化了,只有上面一片天,下面一个海。
那是《天泽履》卦??,这个卦只有一个阴爻,预示着正是空隙之处。
“如果以我们这里为基准,到中心这一段距离,分成六分,那么,空隙就在第三层的中心地方。”我说。
“原来梅花易数真的这么有用!”老路大喜。
“你不是精通各类术数吗?”他这样说我倒是觉得奇怪。
“我熟悉的,都是跟生命有关的。梅花易数是一门心学,依靠的是心灵的感受,我最学不懂这些。”他这样说,就是说他的思维已经固化了,习惯了用固定的模式看事情。
这么说,我们一直前去就可以碰上这个空隙了。咬咬之前已经跟我们说过,这是一大片的涟漪,近乎漩涡一样。这样,依照水纹波动就可以知道中心的位置了。
老路指挥着鬼魂,朝着中心驶去。
果然,在前进了一段距离后,我们看到水下有一个暗黑的阴影,可能就是那个空隙了。
可惜,事情总没有象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容易。想象中,找到了空隙,也就是找到了入口,进去就可以了,但这个掌厷之国,历万年之久仍不舍不弃的守卫着这里,又岂能没有一些特别的办法?
正当我和老路准备驾着鬼船番禺之舟从那个空隙进去的时候,这个空隙忽然消失了,我们眼前就是一片普通的海水。
我跟老路面面相觑。
不但是空隙消失了,在海水下面,出现了一些光影。现在是刚过正午的时分,太阳光差不多正射在这片海域,在太阳光照射下,水底明灭不定,是很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在光影里面,有一种不知道是鱼还是鸟的怪物出现。
“张宏之国使四鸟,这些是不是鸟?”我说道。
按照字面来说,这些掌厷国人,能控制四种鸟类去保卫这个灵台,只是这四鸟,是天空之鸟还是水鸟,就不知道了。我现在更觉得这四鸟是水鸟,因为我的确在水中看到了鸟一样的生物。
我从头到尾没有看得清这种水鸟的真实形象,因为它们就是一团光影,黑色的影,外面披着炫目的光。可能是老路说的那种灵魂在这个灵台修炼异变成的一种新的形态。
这些水鸟在我们眼前穿插浮动,慢慢形成一个发光体,而且越来越亮,越来越炫目。
“快闭上眼!”老路说。
这些掌厷之国的人,太厉害了。我们的感知系统,可以分为五感,分别是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和嗅觉,这五感里面,视觉最重要,我们得到的信息,有90%是通过视觉得到的。他们要扰乱我们的视觉。
忽然明白咬咬为什么说做鸟比做人快乐,那应该是因为鸟类有最敏锐的视觉,可以知道绝大多数的事和物。又想到,人类可能是地球上最有控制力的生物,但决不是知道最多的生物,知道最多的,应该是鸟类,那是由它们的视野决定的。
发光体越来越亮,我们周围的海水也越来越热。
老路说要闭上眼的时候,我本能的觉得不能闭上眼,那是因为他们要干扰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放弃最能获得信息的渠道,这是一种计策。
但如果我硬要睁开眼,会不会把我的眼都闪瞎了?现在流行一种说法:把你的狗眼闪瞎了,我这对,可不是狗眼,但我现在真希望我这对就是狗眼。
狗的视力比人类要好得多,狗几乎既能在亮处又能在暗处都保持良好视力。
在这种异常的环境,要是我有一对狗眼,不会看人低的,只会看到一些平时很不到的东西。我尝试着把眼睁得更大,让瞳孔放得更大,这样我更能看到些什么。
短暂的眼球刺痛后,我看到了一些迹象:在这个炫目发光体的后面,大量的小人鱼沿着一个口子迅速向里面钻去,那说明他们比我们更怕,所以在撤退!
无论任何时候,都要睁大眼睛看着!
老路在我面前,表现出身体上虚弱的一方面。无论你经历过多少的年月,这身体上的结构,也是大同小异的。遍及所有古书,无论叙述得多玄奇,人的身体上的结构也是差不多的,这也证明,我们这个地球,很早很早就有人了,而且人从来都是那么回事。
“快,跟着钻进去!”我指着那里,高声对老路道。
老路不知道我看到的,所以只听着,没有反应。
“快啊,迟了就没机会了!”我嚷着。
老路这才强睁开眼,但马上就闭上了,他抵受不了这些刺眼的光芒。不过,他应该也看到我的指向,所以手就指向我指的地方,那些鬼魂该是收到命令了,努力推着番禺之舟往那个缺口前进,钻进缺口后,里面翻滚着,是一个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