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得张角吩咐,又见杜殇如此厉害,张宝、张梁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殇像一只真正的野兽般逃走。两人正在奇怪为什么大哥张角竟会放走杜殇,却见张角的身体震了一下,脚步也虚浮地向后退了两步,便要跌倒。见此情形,张宝与张梁赶忙一左一右扶住大哥,只见张角神情委顿,嘴边沁出暗色的血来,咳了两声之后,声音虚弱无比地道:“帮我把怀里的‘九转续命丹’取出三粒,喂我吃下。”话音落下,张宝从张角怀出取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朝手中一倒,却不想竟只剩下两粒,当下面露难色地看了张角一眼。张角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张宝忙将两粒九转续命丹喂张角服下。张角服下药去,面色顿时缓和了许多,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好半天方才站起身来,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神色间却有着几分沮丧。
张梁见大哥张角站起,也没发觉其神色有异,满腹牢骚顿时发了出来:“大哥,方才那个干瘦老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居然霎时间力气就大了那么多,而且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脱脱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幸好大哥你及时出手,否则我一定会伤在那个半人半兽的老家伙手里。话说回来,大哥,那老家伙确实有点本事,居然能从你手……”
“三弟。”张梁自顾自说个不停,张宝在一旁见得张角面色愈发阴沉,连忙打断了张梁,随即圆场道:“要不是大哥日前为了统一道门与天师张衡蜀山一战,两败俱伤。那兽性更胜人性的老家伙又怎么会放在大哥眼中?若是大哥身上无碍,一掌便可叫那老家伙形神俱灭。”
张角闻言摇了摇头黯然说道:“输了便是输了,我心自知,你们又何必为我推脱。当日为了一统道门,我与张衡约在蜀山一战,决定道之归属。若我胜,则天师道与我大平道归于一道;若他胜,则两不相干,太平道既不进犯巴蜀,天师道也决不干涉中原之事。这一战,蜀山方圆百里的人家俱被迁走,我二人法坛之外十里,俱布结界,人不能近。我与张衡呼风唤雨,各显神通,大战三日,不相上下。及至最后,我召唤法兽,令‘九婴’复现,水火并作,总算占了上风,却不料张衡道行之高出乎意料,居然招出了天地间仅存的一只‘夔兽’,破了‘九婴’,并以‘掌心雷’重创于我。”说到这里,张角取下张宝肩上的包袱,缓缓解开,露出一件墨色的玉甲,夜色之下,流光溢彩,正是杜殇所见包袱之中隐隐发光的宝物,继而抖开玉甲,便见玉甲正面赫然有一个明显的掌印,当时战况,可见一斑。
张角摸着甲上那个掌印,继续说道:“若是当时我没穿着这件‘轩辕玄玉甲’,只怕我也撑不到现在,也幸好那一掌没取了我的性命,才让我有机会刺了张衡一剑。后来结界解除,大家进来看我们二人都倒在地上,只道是两败俱伤,哪里知道其实真若算来,我已经输了。”说罢,张角又将包袱系好,重新交给张宝,落寞地望着凄冷的夜月,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张宝与张梁正想安慰大哥张角几句,却见远处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向着这边走来,步法轻捷,显然也非等闲,当下两人心中一紧,正想提醒大哥,却见张角已经望向来人。
“不得妄动,见机行事。”张角当下吩咐了一声,随即渐渐止住了咳声,而那人闻得咳声,亦是朝着三人过来,继而随着双方临近,彼此间亦是看清了对方的相貌。张角三人只见来人虽然身材高大,却是个少年,而这个少年,正是追踪怪虫寻找杜殇的关羽。
关羽看了张角三人一眼,当下向三人施了一礼,开口问道:“三位大叔,可曾见过一个身材干瘦、面色苍白的老者?”话音落下,张宝、张梁闻言一惊,只道关羽是杜殇的弟子或是帮手,不由提气聚力暗自防备,惟有张角却是不动声色,打量了关羽一番,点头道:“我们确实见过,只不过他又朝那边走了。”说着,张角便伸手朝着杜殇离开的相反方向指了指。
“多谢大叔指点。”关羽同样看了一眼张角,继而闻其所言,拱手道了声谢,便要离开。
张角点了点头,正想道声不必客气,不料喉间一甜,连忙将手一伸,便从张宝那里接过一方崭新的白巾,掩住口鼻又咳嗽了起来。看着咳嗽的张角,已经走了的关羽又再停下脚步,等到张角咳嗽罢了,开口说道:“这位大叔,看来你有内伤。此处东南不足百里之处有一谯县,城中有一位华佗先生,医术精湛,应当能够解你患痛。”关羽这话与杜殇方才所说居然有七八分相同,不但张宝、张梁面面相觑,就连张角也以为关羽是杜殇一方之人。所谓宁枉勿纵,当下张角点了点头示意道谢,一转身却对张宝、张梁二人一施眼色,顿时二人心领神会,趁着关羽转身离开之际,左右夹攻,便向关羽袭来。
对于二人的突袭,关羽全无防备,刹那之间,张宝的飞袖已是束住关羽上身,而张梁虽失了趁手的铜杵,慢了张宝一步,出手却是干净利落,探手一抓,便将关羽琵琶骨抓中。关羽虽被二人制住,面上却无半分惊慌,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张角,顿时张角感觉不妙,正要提醒张宝二人小心,只见关羽双肩一耸,张宝的两条飞袖已经尽数断裂,而张梁亦觉关羽的琵琶骨处涌出一股巨力,震得自己手掌一麻,亦是不自禁地松手倒退出去。
关羽既已脱身,便要追问为首的张角,却不料刚要抬脚,双脚所在之地忽然一软,坚地居然化为浮沙,身体随即开始下陷。遇此情形,关羽心中一惊,随即放松身体,双掌下沉,提气飞纵,正要跃出,忽然头顶一凉,抬头一看,自己四周方圆丈余居然雨如倾盆,浮沙瞬间被水渗湿,重了不知多少倍,顿将自己的下半身凝在了湿沙之中。关羽正待挣脱,却见张角双手各持一符,印在地上,随即盘膝坐下,口中默念咒语,咒符陡然四边燃起,而关羽亦觉身下的沙土逐渐紧密起来,再不行动,等到沙土凝结成石,想再脱身,必然不易。
张角接连施展“土崩”、“水浸”之术,见关羽犹有余力,不惜牵动伤势,动用“化石”之法,将关羽身下的湿润沙土做法化石,只待咒符烧尽,关羽身下所在尽化为坚石,除了自己解除此术,放他出来。除此以外,再想脱身,除非他能将地下数以万斤计的巨石一同拔出。
关羽喝了一声:“这位前辈,我们之间可有误会,能否罢手详谈?”张角闻言心中暗道:“想用缓兵之计,若是让你就此脱身,想再拿你,可是不易。有什么话等我先制住你再说。”
关羽见张角闻言未应,反是继续施法,扬声说道:“前辈若是再不住手,恕在下无礼了。”张角听关羽这般说,不由心中又是冷冷一笑:“就算我的‘土崩’、‘水侵’二法奈何不得你,难道你还能挣脱我的‘化石’之术,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对我无礼。”想到这里,张角双手一指黄符,黄符上的火焰燃烧更盛,瞬息之间就要烧尽。
正在大功即将告成之际,张角忽感坐下之地生起一道莫名巨力,破地而出,顿时猝不及防,身体便被这道巨力震得飞了起来。张宝、张梁本来见张角已是占尽上风,想不到情势急转,也不知道发生何事,登时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想去接应张角,已是不能。张角被那道巨力震到半空之中,想要平定身体,却是无处借力,而想再施道法,借风缓势,手足却是无力,胸口一闷,伤势再度发作,居然昏死过去,直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