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傍晚,河东解良关家庄内,关毅正在书房中看书,却听外面又是一阵急促忙乱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关祥到了,只是不知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跑得这么急切。
不等关祥敲门,关毅当即放下书拉开门,登时险被连门都不准备敲就打算直接推门而入的关祥撞到,随即就见关祥一脸喜色,口齿不清地叫道:“老爷,公……公……”关毅见状正要让关祥慢慢道来,只觉眼前一暗,一个人影已然站在关祥身后,叫了一声:“大哥。”
听到这个声音,关毅已经知道是谁来了,当下心中一热,没有抬头便应了一声:“你来了,公冶兄弟。”话音落下,来者轻轻绕过关祥,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关羽,再后面是青儿和一位素未蒙面却美丽端庄的女子挽着手亲密无比地走了进来,却不知道是谁。
“一别七年,大哥可好?”公冶隐一把握住关毅的双肩,笑问一声,而关毅看着公冶隐,老眼不禁有些发潮,颤声道:“好,好。兄弟,七年了,如何这时才来见我?”
公冶隐见得关毅如此激动,心中也是好不澎湃,脱口便道:“是兄弟我的不是,还望大哥见谅。”关毅闻言用袖子拭了拭眼角,拍着公冶隐的肩膀道:“既然知道不是,大哥便罚你与我不醉不休。关祥,快去操办酒菜。”话音落下,关祥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不必麻烦了。”公冶隐叫住了正要出去的关祥,随即对关毅说道:“大哥,我们来时只有关祥和长生与青儿知道,不要惊动了其他人。”关毅情知公冶隐身份特殊,不愿声张,只是刚才太过高兴忘了此节,当下叫回关祥,看了看自己的书房,又望了望这一众人等,当下摇头说道:“只是这里地方窄小,恐怕容不得这么多人。”
公冶隐哈哈笑道:“大哥,你可忘了关家庄内还有一个好去处吗?”关毅闻言一愣,可还是没想出关家庄有什么好去处,当下关羽走上前来说道:“爹,你忘了我原来住的那个院子吗?”话音落下,关毅这才想起关羽原来住的那个环境清幽的小院。自从关羽走后,关毅思念儿子常去打扫,但关羽回来之后,关毅关心儿子,不愿再让关羽一个人住在那里,于是关羽就住进了关家的正屋之中,而那个小院也就没人再去。
“那个地方好是好,只是没有打扫,只怕有些失礼吧?”关毅虽也知道那地方幽静,鲜有人去,却担心屋中未扫,未免脏乱,当下看着不认识的那位美貌女子,面露难色说道。
公冶隐哈哈笑道:“我当何事,屋中既未打扫,我们便在屋外随意坐下,畅饮狂歌,何必要这些摆设?若是醉了,就席地而睡,岂不痛快!”关毅闻言心下亦是豪气陡生,当下拊掌赞道:“不错,人生天地间,本无一物是自己的,又何必拘泥这些俗物。就依兄弟之言。”
公冶隐转过身去,当下对身旁的美貌女子点头一笑,示意其到自己身旁来,随即那美貌女子笑了一笑,走到公冶隐的身旁,对着关毅盈盈一拜,轻轻地叫了一声:“关大哥。”
关毅心中其实早已猜到了几分这美貌女子的身份,如今一听蔡琼叫了自己一声,当下心中更是无疑,答应了一声过后,却向公冶隐笑看了一眼,顿时看得公冶隐脸上竟也一红,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在这里对关毅说过的大话,忙自介绍说道:“关大哥,她叫蔡琼,是我值得放弃一切用生命保护的人。当年是我无知,果然如大哥所说,我想有个家了。”
关毅看着这二人,面上露出了难以掩盖的喜色,笑道:“你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兄弟,恭喜你,大哥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说罢,面上却是隐隐闪过一丝寂寥。
公冶隐知道关毅是真心为自己高兴,可是见此情景,也不免想起了亡妻,正要开口相劝,却听身旁蔡琼淡淡说道:“伊人虽逝,同心永结。关大哥情深如斯,琼儿好生敬佩与羡慕。”
听了蔡琼的话,关毅低下头去,苦笑着叹了口气,随即慢慢地抬起头来,对蔡琼与公冶隐笑道:“人老了,总是时不时想起年轻时的事,让你们见笑了。”
这本是关毅为了不影响大家再度相逢的喜悦被自己回忆往事的哀愁所冲淡而说的自嘲的话,却令得一屋中人都不再言语。过了许久,公冶隐走到关羽身旁,牵起关羽的手,将其拉到关毅的面前,开口道:“大哥,你还有长生。”关毅看着已比自己还高的儿子,伸手轻轻地抚摸过关羽的头顶,不禁老怀安慰,点着头笑道:“不错,我还有长生。”
见到关毅释怀,关羽也放心了许多。其实刚才他很想对父亲说些安慰宽心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对公冶隐畅所欲言,但对父亲却始终有着一种想要逃避的复杂感情。一句话,他可以去替父亲而死,但却不愿让父亲知道。
这一夜,众人都喝了不少。没多久,蔡琼就不胜酒力,和青儿去那间竹屋里歇息了,剩下公冶隐、关毅、关羽三个男人仍旧纵意畅饮。公冶隐与关羽身负奇功,就算再多的酒也难以令他们彻底醉倒,倒是关毅,上了年纪,喝了几碗之后,眼神渐渐迷离,已是有些醉意。
关羽没有阻拦爹,只是每次在倒酒时给师傅与自己的碗中总是倒满,而在爹的碗里却是略倒上些酒,而关毅本就醉了,所以也没在意自己碗中与旁人碗中有何差异。公冶隐心知关毅虽然为人和善,性格却是极为要强,既见自己与关羽二人饮酒,自是要舍命相赔,若是劝解,或是罢饮,又令关毅自咎。既是如此,公冶隐猛地捧起一瓮酒来,对关羽喊道:“长生,早在山上我就对你说过,我是千杯不醉,愈饮愈明,你竟不信,敢与我斗酒否?”关羽岂有不知公冶隐的好意,将另一瓮酒一挑揽住瓮身,应声说道:“有何不敢?只怕师傅不敢应战。”
公冶隐闻言哈哈一笑:“下山没有几日,想不到你的口气倒是大了许多。只是不知大哥愿不愿意?”关毅闻言先向公冶隐笑了一笑,转而向关羽说道:“长生,量力而为,莫要逞强。”这话一出,不啻是同意让二人斗酒了,也代表着关毅对自己儿子的关心。
公冶隐与关羽对视了一眼,双双一手托住瓮底,一手抓住瓮口,身子都是微微向后一仰,只见酒水如同瀑布飞流般落向二人口中,这二人也不见换气,居然都是一口气饮下了整瓮。
公冶隐见关羽饮下此酒,肚腹微微隆起,身子也有些摇晃,竟是没有借助自身真气化去酒力,而是真的喝了这么多酒,有些醉了,不禁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就有如此酒量。莫非是你回来之后大哥天天让你以酒代水?山中七年,你可是从不知酒味啊。”
关羽抛下酒瓮,眼睛半开半阖地望着公冶隐道:“师傅,饮酒求一醉,狂者尽兴、乐者求欢、苦者去悲、忧者忘愁。如你这般永远无醉,这酒喝得又有什么意思?”
听了关羽的这番话,连关毅都以为他醉了,当下斥道:“长生,你喝醉了,怎可对师傅如此无礼?”公冶隐却知道关羽虽醉,说的话并不是醉话,而是因为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也深知自己虽然表面豪爽大气,心中却也有不为人知而又刻意隐瞒的创痛。
“说得好。如我这般,饮酒如同喝水,醉不能醉,有甚意思。”话音落下,公冶隐缓缓放下酒瓮坐在地上,低下头去。关毅知道公冶隐的往事,也知道关羽说的并没有错,只得走上前去,拍了拍公冶隐的肩头,将酒碗递了过去:“人常道以茶代酒,为何不能以酒作茶。兄弟,醉与不醉,并不在酒,而在你心,心若欲醉,无酒亦醉,心若无意,千杯亦水。”
公冶隐抬起头来,将关毅递过的酒碗接过,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大哥,当年我先祖曾言生平有三宝,分别是美人虞姬、宝马乌骓、神枪玄岳。如今我也有三宝,琼儿、大哥与长生。琼儿是我一生挚爱,大哥是我生平知己,长生则是我最看重之人。长生说的没错,既然喝不醉,我以后便戒了这酒。”说着,公冶隐便将酒碗扔在一旁。
关毅见状笑了一笑,拉过公冶隐,又向关羽招了招手,示意让其也过来。待得关羽走了过来,关毅拉着二人坐在草地上,随即看看公冶隐,又转头看看关羽,忽地将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微一用力,公冶隐与关羽并未提防,顿时三人仰面躺倒在了身后的地上。
面对满天繁星,关毅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猛然间睁眼张口长啸一声,顿时惊得左右的公冶隐与关羽二人一惊,不禁转头看着一向严谨示人的关毅,顿时就见关毅任凭这声叫喊将胸中之气尽皆抒发而去,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见此情形,公冶隐与关羽既有明白,也有糊涂,却是俱都不敢轻易惊扰了关毅,以免气息岔乱反伤其身。
没过多久,只听许多脚步声由远及近,当下还没等院外众人及近,只听关毅大喝了一声:“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要过来。”不用说,关家的下人听到关毅忽啸又笑,不知发生何事而急忙赶过来查看,如今关毅既然发话无事,那些脚步声自又由近及远。
待人走后,关毅借着醉意幽幽叹道:“看见了么?我只是想这么叫一声,就引来这么多人关注。我若是想和你们一般避居山林,只怕这个家就要散了。我纵然是这家的主人,还是难免要受人摆布。我真羡慕我爹的勇气,当年为了研习玄甲天书,抛妻弃子,隐居山中三年。”
听得父亲之言,关羽闭上眼睛,当下说道:“爹,其实您也不必羡慕祖父,祖父纵然可以洞悉天机,却还是逃不脱人事。他虽然隐居山中三年,但终究又再入世,而且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家人。人谁无情,又有谁人可以超脱呢?”
关毅苦笑着又道:“既然当年他选择了出世,又何必再入尘世。人间烦恼何其多,何苦由来?”关羽看了父亲一眼,转头又道:“真正的出世不但没有烦恼,更没有人间一切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没有任何事、任何人是你所在乎的,甚至自己也是不存在的。这种太上忘情之境,又可否真得超脱?反正即使再让我选择一次,也决不会改变。”
公冶隐明白关羽话中之意,因为其曾经领悟并接近到元道的境界,而他却放弃了,并且花了比接近它更长的时间去忘却那种境界,而自己也可以隐隐理解关羽为何在最后放弃,因为当自己的重瞳在达到真幻一心之境时,也遭遇到了瞳术究竟是改变自己还是改变外界的虚实难测的困惑,最后时刻还是关羽带自己同坠深潭,避免了自己陷入癫狂疯魔的地步。
关毅不知其中内情,又怎会知道关羽心情,不过他也并非愚鲁之人,对于关羽的这番感言,当下坦然一笑,平静说道:“也许我是多虑了。出世谈何容易,说能放下,真就能忘却吗?我若是真的撇下这一大家子人走了,只怕我自己都放不过自己。真想就这么一直和你们这样喝酒喝到醉,醉后躺在草地上,想叫便叫,想睡便睡,今夜管它什么闲事,与我何干!”
公冶隐听了关毅这话,先是一楞,接着笑道:“大哥所言不虚。今夜管它什么闲事,与我何干!”说罢,公冶隐居然跳了起来,象小孩子般翻起了跟头,边翻边道:“小时候我就见乡里的孩童比谁翻的跟头多,可惜我没有机会加入。长生,你和我一起翻,不许用内力,看谁翻得多。”关羽当下微微一笑,随即直身而起,随即亦是翻了起来,关毅则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端碗缓饮一边放声呐喊助威,却是不知为谁喝彩,继而喝彩声渐渐小了下去,接着连声音都已不闻,再过了一会儿,鼾声便就传了过来,关毅终于睡着了。
眼见关毅睡下,当下公冶隐与关羽不约而同站定身形,随即关羽轻手解下外袍,缓缓地走了过来盖在父亲身上,接着转到一个人独自坐在水池旁无聊地折柳击水的公冶隐身旁。
平常的公冶隐可不会这么无聊,当下关羽察觉有异,开口问道:“师傅,你有心事?”话音落下,眼见公冶隐置若罔闻,关羽又追问道:“师傅,你可是为了与蔡小姐的婚事发愁?”这一次,公冶隐总算没有再无动于衷,而是转过头来轻松地笑了一笑道:“怎么会?我和琼儿两情相悦,纵然是他爹反对,也没用的。”
关羽知道师傅与蔡琼初见面时蔡琼就已中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毒,方才来时只顾带师傅前来与父亲相见,却未问解毒之事,不过看来蔡琼面色红润,并无病色,毒当已解,所以只道已然无事,此刻闻得公冶隐并非是为婚事而忧,想及问道:“那是因为蔡小姐的身体了?”
公冶隐闻言眉头一皱,手中一紧,手上的柳枝之叶顿时皆落。关羽见状知道所料不错,但见公冶隐如此紧张,也不好接问下去,只等公冶隐愿言再道。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公冶隐将手上柳枝朝着水中一扔,长长地舒了口气,便将下山与关羽分别后的种种经历一一道来。
待得公冶隐说罢,关羽自已知道缘由,当下说道:“原来如此,华先生既已说了事无绝对,但有一分希望,便做百分努力。师傅你又何必为将来苦恼,你与蔡小姐既然相爱,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重要?”
公冶隐闻言看着关羽,想起当年关毅开导自己的情景,心下不禁有些感怀,随即一笑说道:“长生,看来你虽然下山日子也有两个来月了,可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明白。毕竟你年纪还小,到了我这个时候,你自然也就明白了。傻小子,你纵然有无上悟性,可是人间之事你又知道多少。想要在这世间如意,可比山中悟道复杂得多了。”
关羽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回到山中继续原来的生活。”公冶隐笑着踢了关羽一脚:“你这坏小子,下山之后真是学得够快的,居然开起我的玩笑来了。我若是和你在山中继续生活,只怕除了大哥不同意外,更有一人不会答应。”
关羽的脸上也不禁一红,随即侧首游目说道:“青儿是不会阻拦我的。”公冶隐见到关羽的窘样,不觉心情大好,笑着又道:“我几时说过是青儿,不打自招。长生,你也不赖吗?”
听了这话,关羽转头看了看蔡琼与青儿睡觉的小屋,对公冶隐道:“青儿有时刁蛮任性,有时温柔顺从,时而对我很好,转头就骂我木头。我有时真的猜不透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公冶隐看着有些迷惑的关羽,又再笑道:“那你又如何肯定青儿不会阻拦你上山继续修炼呢?”关羽想了一想,随即说道:“我也不清楚,想来应该如此。只是我纵然再在山中七年,也不过是再经历一个七年。出世不易,入世更艰。师傅,其实我也有些东西是放不下的。”
公冶隐何尝不知关羽说的放不下的东西是什么:关羽与关毅虽然都绝口不再提三世诅咒,但心中却并没有一刻将其放下。若非有三世诅咒这个无法释怀的羁绊,关羽只怕已经可以超脱成道。不过也幸好关羽心中始终有三世诅咒的心结,才能在最后关头不至于迷失自我,虽悟道而未成道。只不过有失亦有得,至少现在,关羽可以享受这难得的天伦之乐。
公冶隐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也不会令关羽真正放下,就如同无论关羽对自己怎么劝说,自己也始终还是会为蔡琼担心一样。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唇舌,当下公冶隐拍了拍关羽的肩膀,顺势躺下,闭上眼睛说道:“一觉醒来,烦扰继续。”话音落下,关羽亦是笑了一笑,随即也靠在父亲靠着的大石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清晨时分,蔡琼与青儿从屋中出来时,只见公冶隐仍在睡着,关羽则是坐在关毅的身旁,身上的外袍盖在了父亲身上,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衣,背向小屋,也不知是醒是睡。
“长生。”青儿冲着小姐做了个鬼脸,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到关羽的身后,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叫了一声。青儿此举本来想要吓关羽一跳,却不料关羽不但丝毫不惊,反而轻轻说道:“青儿,小声点,爹和师傅他们都在睡着。”话音落下,青儿吐了吐舌头,却也没再说些什么,随即乖乖地坐到关羽的身边。
蔡琼见青儿如此温顺地坐在关羽身旁,心中也是不由一暖,心忖自己来这关家庄真是不虚此行,也不用再为青儿担心什么,转而再看公冶隐躺在水池边酣睡,笑着走了过去,来到公冶隐的身边,悄悄蹲下,凝视着公冶隐刚毅的面容,不禁伸手想去抚摩他的面庞。却不料蔡琼的手刚伸到半途,便被一只手紧紧握住,顺势一拉,便就扑倒在公冶隐的身上,接着就是公冶隐哈哈大笑的声音与蔡琼故作嗔怒地拉着公冶隐的耳朵站了起来。
正在公冶隐赔罪之时,关毅的声音响了起来:“想不到兄弟你也有英雄气短的一日。”说话间关毅走了过来,身边站着关羽与青儿,三个人都齐齐看着公冶隐与蔡琼,一脸的笑容。
见此情形,蔡琼顿时间害羞得脸红到了脖子根,躲到了公冶隐的背后。公冶隐却是不以为然,对着关毅一揖道:“若非当年大哥教导,我恐怕不会有今日之福。大哥先见之明,我心服口服。”关毅捋须笑道:“你和琼儿的姻缘早已注定,即使没遇上我,也还是会在一起的。”
正在几人说话间,关祥走进园子来,对关毅道:“老爷,早点准备好了,不知是端来这里还是出去吃。”关毅知道公冶隐的身份,自是越少人越见越好,于是说道:“端来园子吧。”
园子离关家庄的正屋颇有些远,关羽跟着关祥一并去端早点,公冶隐让蔡琼随青儿去园子后边的井边梳洗一下,而自己则和关毅就在这里等着。
等到四人都离开了,公冶隐与关毅两个人坐在水池旁边,没等公冶隐开口,就听关毅开口道:“他们都走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公冶隐不知道关毅是如何知道自己有事情要问,但见关毅已然开口,亦直说道:“大哥,我有一事相求,可不知道如何开口?”
关毅闻言一笑,随即说道:“不知如何开口,就直接说吧。只要大哥做得到,一定答应你。”见得关毅如此直爽,公冶隐反倒更加犹豫,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直到关毅又再催促,方才慢慢说道:“我想求大哥为琼儿推算一下,将来能否生育?”说到这里,未等公冶隐多作解释,关毅径直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兄弟。七日之后,你来找我,我会告诉你结果。只不过我的本事及不上我爹,未必能够算得周全。”
公冶隐知道这世上除了关毅之外,就只有自己知道玄甲天书的渊源,而从与关毅当年的一番深谈之中,他隐约猜测到玄甲天书并未真正在人间消失,而且关毅也应当知道其下落。只是他遵从父亲遗愿,甘于平淡做一个读书人。不过自从结识了自己以后,关毅又有些憧憬少年时的理想,想来这些年虽然表面上他还和以前无异,心境却已不同。
关毅的心中确实另有打算,在他心中,固然有自己少年时想成为象爹一样非同凡响的人物的理想复燃,可是答应公冶隐的要求却是因为他总觉得欠着公冶隐一份人情,那就是关羽。若非公冶隐,关毅的心中只怕至死都难解开与关羽的心结,而如今的关羽会变成什么样子,真是不堪设想。正因如此,关毅才会义无返顾地答应为公冶隐推算,即使知道使用玄甲天书推算泄漏天机的结果如何,他也在所不辞。
吃罢了早点,公冶隐决定带蔡琼到各处游玩几日,向关毅告别。临别之际,却见关毅唤过青儿到自己身旁,笑着对蔡琼道:“弟妹,愚兄有一请求,希望你能答应大哥。”蔡琼虽只与关毅相处不久,却常听公冶隐赞这大哥通情达理,见面之后,果然是一位良善君子,渊博好象父亲,亲切时又似大哥,所以面对关毅的请求,又见关毅拉着青儿到其身边,心中也猜到了几分关毅所求之事,笑着对关毅道:“大哥有什么事吩咐小妹,小妹无有不从。”
关毅见蔡琼似已知道自己所求之事,亦不罗嗦,径直开口道:“青儿姑娘自从来到关家后,甚得全家上下喜欢。我和夫人有意收青儿为干女儿,不知道弟妹能否答应?”
蔡琼听了关毅的话,点了点头道:“青儿自幼孤苦,虽然与我情同姐妹,终究还是要找个好归宿。既然大哥肯收青儿为干女儿,也是她的福气。我很放心,当然答应。”说着拉过有些害羞的青儿,又将关羽叫了过来,将青儿的手拉着轻轻地交到关羽手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长生,以后青儿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要是惹她生气,可有你的苦头。”
青儿羞红了脸轻道一声:“小姐,别说了。”关羽也有些发窘,随即却又正色道:“师母,我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青儿。只是她常常生气,我的苦头是少不了的。”
听到关羽叫自己师母,蔡琼粲然一笑,对关羽点了点头,转而又对青儿道:“看来长生是不会欺负你了,只是少不得要吃你的苦头。好好照顾自己。”说到最后一句,蔡琼的眼睛有些发潮,青儿也眼圈发红地叫了声“小姐”,当下两个人紧紧地拥在一起,久久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