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两封信回到自己的房里,玉盈的心绪被彻底地搅乱!搅痛!一个是她至爱情深的妹妹,一个是对她一往情深的妹夫。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
这是她六岁的时候,刚刚来到年家,平生学习的第一篇文章,也成为了她人生的信条。而且这十几年来,她一直都是这么坚定不移地执行着这个信条,绝不允许有半点偏差。可是现在,面对着无限深情的王爷,面对着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年家,她第一次发现,这个被她视为毕生行为准则的信条,执行起来却是如此地艰难!
玉盈忍不住再次将王爷的那封信从信封中拿出来,那二十六个字就像王爷的那双深情的眼睛,透过这一个一个黑漆漆的字,向她微笑,向她打招呼!看着看着,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庞。他为她花了这么大的心思,不惜模仿凝儿的字迹,万里迢迢地追随她到湖广,这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她怎么可能不感动?
她以为他对她的爱恋,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起,一时的新鲜,随着她的离京,热情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然而然地消退。可是,这封信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不但没有忘记她,更是为她消得人憔悴。
可是,她瘦弱的肩膀如何承受得这么沉重的情感?她怎么可能跟凝儿抢夫君?
为什么,他已经得到了凝儿,为什么,他还会不满足?他还要来招惹她,他不觉得太贪心了吗?
看完,哭完,她默默地将这封信再次装进信封,装进了木匣,和上次那封信放在一起。然后她坐到书桌前,提笔先给凝儿写了回信。
将给凝儿的回信写好后,她唤来翠珠,让翠珠尽快寄回去。当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望着空白的信笺,玉盈一时悲愤交加,挥毫而写,一蹴而就,一边写,泪一边就滴在了纸上,她顾不得许多,任由自己一气呵成: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她何尝不明白王爷的心思!虽然她的功课不是很好,但徐再思这首脍炙人口的《折桂令》,她却是熟悉极了。而这首词,王爷只写了上半阙,他在期待着她复信的下半阙。可是王爷的爱恋,哪里是她能够奢望得到的?她没有任何资本可以奢谈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写完下半阙词,她仔细地折好,将这封永远也不会寄出去的回信放到了木匣中,和王爷写的那两封信放在了一起。
久久都没有等来玉盈姑娘的下半阙词,他并没有气恼,因为他知道她的痛苦,她的无奈。因此他更加坚持不懈,一首,两首,三首,一首一首的相思诗句,一片一片的相思深情,源源不断地随着那鸿雁飞进湖广总督府。与此同时,冰凝的家信也总是一前一后接踵而至,玉盈接信已经接到了手软。
每次一收到来信,玉盈都会在第一时间给凝儿写了回信,汇报爹爹娘亲的情况,她的情况,含烟的情况,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给凝儿听。
她也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给他听,她全都写在了信笺上,字字句句,全都化作了相思泪。小小木匣中,他的来信越攒越多,她未寄出的回信也越攒越多,到最后,那个小木匣都要装不下了,他仍然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她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