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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段冷却的情谊(1 / 1)

“苏暮声有意纵容敌人劫走你,我已令人将他投入死牢。”虞错的语调平淡而冷酷。

“暮声他并非……”阿裳想要辩解说暮声并非有意,却见虞错的眼锋凉凉划过来,顿时气馁。虞错是何等精明,暮声的那点心思怎么能瞒得了她?阿裳知道辩解无益,还是有话直说来得有诚意。遂跪在了石下:“求宫主饶恕暮声。”

嘴里说着求情的话,语气却没有求情时应有的哀凄,扬起的脸上反而带了倔强的神气。

虞错横她一眼,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如果不允呢?你就要从这崖上跳下去吗?”

阿裳就是这个意思。被虞错先说了出来,她强硬的态度反而萎了一萎,道:“我知道暮声罪过之重。我也是为了他才甩掉伏羲教的人跑回来的。还请宫主……”

“算了。”虞错挥了挥手,透着疲惫之色,道:“你去牢里把他接出来,去吧。”

她原是做好了以死抗争的准备,虞错答应得这般爽快,倒让她觉得十分意外,愣了一会儿才记起谢恩:“是。多谢宫主。”拜了一拜,小心翼翼走了几步,偷偷看一眼虞错,生怕她突然变卦。忽地加快脚步,拎着裙子一溜烟跑走。

虞错转过头来,目送着少女的身影,苦苦笑了一笑,低声道:“一个拚着死罪放她逃生,一个不顾性命回来赎他。小小儿女,如此有情有义。为什么,那无情无义的人,就偏偏让我碰上了呢?”

她笑了起来,笑声由低而高,回荡在无边黑夜里,凄惨而可怖。

阿裳知道朱雀宫的人手段一向毒辣,亲眼看到牢狱内的各色刑具和斑斑血渍,还是心惊腿软。两名看守在前方领路,沿着阴森森的通道走到深处,在一间牢房里找到了苏暮声。

她站在栅栏外只看了一眼,喉咙就梗住,发不出声音。

漆黑铁钩穿透他的锁骨,将他整个悬挂在壁上。颈上被陆栖寒所伤的伤口也没有处理,上半身的衣裳已被血浸湿。若不是没有伤在要害,早就失血而死了。他的脑袋无力耷拉着,看上去像死了一般。

她颤抖着走进去,好久才艰难地冒出一句:“暮声哥。”

悬挂着的人略微抽搐了一下,仿佛被惊醒,又没有力气把头抬起来。

她想上前放他下来,穿透他身体的铁钩如此狰狞,使她没有勇气碰他,带着哭腔对看守道:“快放他下来!”

看守转动绞盘,把人放下来。他靠着墙坐在地上,半睁的眼睛茫然失焦。阿裳跪在他面前声声呼唤,终于唤醒他的意识,视线慢慢落在她泪湿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是她。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眼中闪过恨意!

她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到,呆了一呆。只听他干涸的唇角喃喃飘出一句:“为什么要回来……”

她发怔的时候,守卫拔出他肩部的铁钩,剧痛使得他登时昏迷过去。阿裳急忙让他们把他抬去医治。

苏暮声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听到他醒来的消息,阿裳一路小跑着去看他,跑到门外却停住了,犹豫着不敢进去。这一个日夜之间,苏暮声狠狠盯她的那一眼的眼神一直挥之不去,像一粒冰凌卡在了心间,她觉得愧疚,也有隐隐的寒栗莫名泛上来。

是啊,暮声理应恨她。他拚上一条命放她走,她却辜负了他的心意。

在门外踌躇许久,门里传来沙哑的话音:“来了又不进来,在外面磨蹭什么?”

她心口一热,快步走进去,望了一眼着床上虚弱躺着的人,又垂下目光落在自己脚尖,小声道:“对不起……”

苏暮声睨她一眼:“来看我又站那么远,什么意思?”

虽还是斥责,语调却无力而柔软。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几步来到床前,看着他肩颈处缠着的绷带渗出的血色,揪着自己的衣角,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我生气有什么用?又奈何不了你这个倔丫头。”他无奈地道。

她心头一松,拿袖子揩去眼角泪痕,道:“暮声哥,以后你……”

“我知道。”他微微抬眼扫了她一眼,“你既然死心塌地,我便再不劝你,也不会做助你逃跑那种事了,你放心。”

他的语气平静而淡然,嘴角仍噙着微笑,她却觉得他们二人中间有了隐约的疏离感,像一层透明的纱隔着,柔软而无法穿过。

告辞后,慢慢走回自己屋子时,她想,他是对她失望透了吧。

好像有什么东西逝去了……是少年的热血鲁莽,还是手心温度的滚烫?她想不清楚,只知道有些东西或许是永不会回来了。

她在这世上更孤单,也更无牵无挂了。

她抬手摸了摸衣领内藏的玉环——娘亲,这个时候,甚至有点等不及去见您了呢。

朱雀宫的人都以为经此一事之后,苏暮声虽保住了一命,却会失去虞错的信任,甚至要被逐出朱雀宫。然而出忽所有人的意料,他不但留了下来,还在之后的几年中日益得到宫主的信任和重用。

四年之后的今天,他与女弟子玄鱼已分别被任命为左右护法,成为虞错的左膀右臂。

这几年中他不知是忙于事务,还是刻意回避,与阿裳碰面的机会很少。偶然遇见了也有说有笑,可是阿裳内心清楚,有些细微处的感觉已与往日不同。

尽管一直没有真正想通为什么,却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去追问。

就像在这个夕照如火的傍晚,两个人隔了短短几步的距离,或含泪或微笑的眼睛不能对视,一前一后的脚步不能并肩。

迟早要分开的人,有什么可追问的呢?

四年的时光过得沉如死水。阿裳自问这世上可牵挂着谁,又有谁牵挂着她?以前还可以在心底悄悄告诉自己说,有一个苏暮声。

可如今在苏暮声眼中,她也是个迟早要走的过客了。

暗暗叹息之余,却又有一个人的影子浮上来,雅润如竹,折扇敛风,眸比水清、容比云惬。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哦,陆栖寒。

其实在伏羲教那次意图劫走衣女的事件之后不久,一个月夜,这人居然沿险峰小道闯上崖来,图谋再次劫持衣女。

下场不用多说,都没望到阿裳一片衣角,就被踢下崖去了。

据说他被踢下去之前,反复说想见阿裳一面,有话要想问她。

朱雀宫的守卫自然不会跟他废话……

想到这里,阿裳叹一口气。也不知他摔死了没有。不过此人命大,能活下来也未可知。只是他究竟有什么话要问她呢?几年中,她时不时捡起这个疑问想一想,又丢下。

反正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倒是那个曾经被他劫走的漆黑夜里,他中毒失明,与她执手相依的情形,被她悄悄从记忆中裁下,存在心底,暖而熨帖。

今年阿裳满十六岁了,不负虞错所望,出落得亭亭玉立。即使没人告诉她,她也知道快到了衣女术的期限了。这些年她早已接受了这件事,不恐惧,不慌乱。只是偶然在照镜子时,会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发一阵呆——有一天身体换了主人,这张脸的神情也会截然不同了吧?

她想像了一下自己的脸做出虞错那种冷傲神态的情形。

略想了一下便打了个寒颤,把铜镜扣在了桌上。还是活一刻乐呵一刻吧,少想些吓人的事,趁着阿裳还在。

她安静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然而酷暑消褪,秋去冬来,虞错都没有提起这事,似乎把这件事忘了。深冬的一天,阿裳觉得好久没见虞错了,找侍女打听了一下,原来虞错在宫中深处的一个洞室里闭关修炼了,据说要闭关数月之久。

阿裳本以为自己活不到十七岁,这么一算,就算是等到虞错出关,也是明年的事了,这么说自己能活到十七岁了?

掰着指头数着,居然有赚了便宜的庆幸感。

然而那一天在她十七岁的前一夜突然降临。

除夕之夜,玄鱼带着一队弟子来到了阿裳的门前,神态肃整。侍女们慌得六神无主。阿裳清楚地知道大限已到,平静地换上最喜欢的绯色衣裙,微笑着跟泪流满面的侍女们告别,跟着弟子们走向宫殿深处。

途中,阿裳问玄鱼:“暮声哥没来吗?”

“没有。”玄鱼冷冷回答。

阿裳感觉心像一块石头沉到寂静潭底去。闭了嘴巴,没有追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送送她。略一想也就明白,宫主即便是再信任他,有四年前那次前科,这个关口也会加以提防,必是将他禁足在某处了。

亦或是他根本就不想来。

她最后的一段路竟然如此孤单。

随着一步步的前行,只觉得正在走进无边的黑暗,寂静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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