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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贵重的衣裳(1 / 1)

朱雀宫内无昼夜,千万盏华灯如银月星辰日夜不熄,宫内的人要靠铜壶滴漏来判断白天黑夜、安排饮食作息。

阿裳估摸着太阳要落山了,抬头看看四周,见没有人守在屋里,踮脚屏息,悄悄往外走。偏偏有名侍女托着一只碗走进来:“阿裳姑娘,该吃药了。”

她伸手接过药碗,利落地将褐色的苦涩药汁一饮而尽,跟喝白开水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

侍女端着空碗送回去,她瞅了这个间隙,一溜烟地跑出了宫门。

一走出去,景色如同一幅红色调的画卷,浓墨重彩扑面而来。太阳渐渐沉落到群山之中,赭石崖在夕照里光影变幻,色泽妖异,透着震撼人心的气势,又美得宛若异世。

她走出来的“宫门”,实际上是这座叫做“赭石崖”的千丈石峰上的一个石洞入口。赭色山崖的石壁上,有十数个这样气派非凡的半圆形门洞,洞口刻着精美的浮雕。

这隐藏在危峰岩体之内的华美洞穴、岩中宫殿,便是以邪毒之术恶名远扬的朱雀宫,里面居住着一群让世人谈之色变的人物。

阿裳却是个特别的存在。十六岁的少女站在颜色赭红的门前,一袭鹅黄衣裙,身材窈窕,容颜明丽,就像这荒芜石上生出一朵晶莹剔透的花儿。

门洞内十分清凉,门洞外热气蒸腾,一步踏出仿佛是踏进另一个世界。被烈日炽烤了一天的赭色岩石表面仍残留着微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鞋底烙着脚心。

夕照的色泽映在少女瞳中,如焰般燃烧着。望着壮美的景色,阿裳觉得心中如死般寂寥的情绪排遣了许多,嘴角微微弯起,笑容如晚霞般明艳。

上方突然传来话声:“你又出来乱跑。看晒黑了皮肤,我饶不了你。”

她猛地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抬头,看着坐在高处岩顶冷冷俯视着她的女子。

女子三四十岁模样,身材削瘦,容貌平平,却化着艳丽的妆容,一袭红衣如血绽放,周身散发着嚣张的美。夕照余晖在她线条有些冷硬的脸侧涂了一层淡金,更显得气质傲慢凌人。

阿裳这样仰望着,就有些窒息的错觉。

此人正是朱雀宫的主人,虞错。

阿裳颤声道:“阿裳拜见宫主。”膝一弯,就想跪下。

虞错忽然从石上跃下,落在她面前,伸手在她肘上扶了一下阻止:“不要跪,当心跪伤了膝盖。”

阿裳依言站直了,心中却丝毫没有因为这看似体贴的话感受到一丝暖意。她小声辩解道:“我是估摸着太阳要落山了,才出来的。”

虞错微蹙着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令道:“抬起头来。”

阿裳抬起头,眼睛却不敢直视她,目光落在对面那一袭艳红如血的裙脚上。虞错仔仔细细看着少女的脸,眼睛灼灼闪着光,瞳中跃动着一丝喜悦,显然对她的容貌十分欣赏。良久,道:“你越长越漂亮了。”

阿裳被夸奖了,并没有感到开心,只有恐惧感凉森森渗入骨缝。

虞错终于收回目光,道:“你应当在宫里好好养息身体,不要出来乱跑。晒到了、让风吹到了、磕了碰了,都是绝对不行的。今天你身边是谁当值?怎么就没看住你?”

阿裳一惊,急忙道:“我是偷跑出来的,侍女不知道的,求宫主不要怪罪她们!我一定会小心的,绝不会受伤,也不会晒黑,一定会替宫主……好好保重自己的容貌。”眼神忽然黯然。

虞错冷冷睨着她,没有说话。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话音打破了僵局:“弟子暮声拜见宫主!”

二人转头望去,来人是虞错的左护法苏暮声。他穿了一袭墨黑长衣,眉眼如墨笔勾勒一般清濯。脸上带着笑走近,给虞错行了一礼:“宫主,阿裳最疼下人的,您若是责罚她们了,她一定会哭上一番的,这一哭可就变丑了。”

虞错哼了一声:“就你会花言巧语。”

感觉到气氛的缓和,阿裳提起的心顿时放松了。

虞错也不看她,转身便走,丢下一句:“暮声,你负责好好地把她护送回去。”

苏暮声朝着虞错的背影躬身道:“请宫主放心,恭送宫主!”

转身,看了一眼阿裳,伸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花,笑道:“看把你吓的。其实宫主最在意的人就是你,她拿你是最没有办法的。”

她苦苦一笑:“是啊。对宫主来说,我是,怎么舍得弄坏呢?”

苏暮声脸上的笑容隐去,默然看着她。她忽然又扬起脸,笑意变得明亮,仿佛片刻之前脸上不曾有过阴霾。她朝着宫门走去,轻松地道:“走啦,你说了要送我回去的。”

苏暮声黯然跟在她的身后。峰顶山风猛烈,她的鹅黄色衣裙被卷得衣襟飘舞,纤细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要飞散在无边无际的褚色里。

阿裳的脚步轻快,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落茫然。

她知道,在虞错的眼里,她从来就不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只是一件衣裳。

自从十二岁那年,知道自己其实是一名“衣女”的时候,心中就时常感到空落落的,仿佛还未等宫主动手,魂魄已离体而去,身体变成一个空空的壳。二、

阿裳来朱雀宫时仅四岁,对于之前的记忆基本是空白,只记得自己怕的很,满心恐惧。

走进宫里的那一刻开始有了记忆,因为宫殿里实在是太华丽了,着实震撼了幼年的她。

朱雀宫是个隐在山体里岩宫,可是并非如妖怪洞穴一般阴暗潮湿。整个岩宫由天然洞穴加上工程浩大、精美绝伦的人工雕凿而成。内部空间十分广大,有主殿偏殿数十个,设计得若鬼斧神工,浑然天成,常年不熄的灯火映着壁上的鎏金和镶嵌的珠宝,不熟悉的人走进来,宛若进了一座庞大而华丽的王宫,富丽堂皇得让人头晕目眩。

虞错把她抱着臂上托着,交给一名侍女,令道:“好好照料她,不得出任何差池。”再冷冷看她一眼,转身走远。

小小的阿裳知道有人照顾她,感觉有了依靠,却又隐约觉得怕。因为虞错虽然给了她一个安全无比的避风湾,看向她的目光却总是那样冰冷而疏远。

一个小娃娃怎么能想得明白?离开原来的亲人的恐惧很快在侍女精心照料下得到了抚慰。她的生活可以用锦衣玉食来形容。住宽敞漂亮的偏殿,整整十名侍女专门伺候她,食谱有专人精心配制,有无数套柔软美丽的衣裳,每天用花瓣泡澡,用香气扑鼻的凝脂养护皮肤。

她生活得像一个公主。

除了每天要喝一碗苦苦的药汤。

开始时她苦着一张小脸,对着侍女小鹂撒娇:“好苦,我不要喝。”

小鹂耐心哄道:“阿裳乖,这是必须要喝的。”

“为什么呢?我又没有生病。”

小鹂柔声道:“阿裳其实是生着病,自己不知道罢了。”

她嘟着嘴道:“我不想喝。”

“阿裳如果不喝……会死的。”

她吓了一跳,端过碗来咕咚咕咚把褐色的药汁喝了个底朝天。抚摸着自己的小肚皮松一口气——喝了就不会死了吧?并没有看到替她擦拭嘴角的小鹂眼中闪过的黯然疼惜。

每天都要喝药,慢慢也就习惯了,学会了在小鹂递过药碗时,接过来就一饮而尽,就像喝水一样简单,这点小事在她舒适无比的生活中简直微不足道。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喝玩乐,无聊时,还有一些话本传记供她读着玩,一边读,一边就在这样轻松的状态下学会了识字。

同时她也习惯了生活在侍女们无微不至的照料中,渐渐地,都忘记思考宫主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了。

渐渐懂事了,也自然懂得了感激。亦或者不是感激,而是自然而然地把虞错当成了亲人。

虞错会定期来看她,却从不与她交谈,只打量她一番,从侍女口中询问她的情况。她有心亲近,却被虞错疏冷的神态阻止了脚步。

除此之外她极少见到虞错。朱雀宫很大,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着,不准她随意走动,很少能与虞错偶遇。定时走出宫门呼吸新鲜空气时,也由侍女们寸步不离地跟着,不许她乱跑。偶然与虞错遇上了,虞错只冷冷瞥她一眼,漠然走开。内心把宫主当成亲人的她,心中暗暗觉得委屈,却也慢慢接受和习惯了。

直到十二岁那一天,她沐浴时不小心跌倒,脸磕在水池边,眉角磕出一道半寸长的小口。她自从四岁来到朱雀宫,皮都不曾擦破半点,哪曾受过这等委屈?自然哭得惊天动地。

虞错闻讯赶来时,正手忙脚乱地用手帕给她止血的小鹂腿一软,跪倒在地。

虞错看看她眉角的伤口,再看看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小鹂,脸色铁青,神色肃杀。先前在委屈哭着的阿裳突然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哆嗦了一下,止住了哭声。在几乎凝滞的空气中,她分别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心中却也万万料不到后果真的会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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