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
龙淑兰尚未听说楚梅的死讯,她又恐惧又慌张,一个劲儿问将她带来的两名女警:
“我怎么了?你们干嘛抓我?梅梅呢?我闺女呢?”
当闫思弦走进审讯室时,她的慌乱变成了惊惧。
龙淑兰指着闫思弦,发出了尖叫声。
“啊啊啊就是他……救命啊来人啊……就是他啊你们快来抓他!……你把梅梅弄哪儿去了?还我女儿啊……”
她的声音如钝刀子割着闫思弦的鼓膜,令闫思弦的眉头皱出了一个“川”字。
跟闫思弦一起进审讯室的女警李芷萱也被这尖叫吓了一跳,龙淑兰看到两名警察的反应,叫得更起劲儿了。
闫思弦顶着强烈的声波,拉开椅子,坐在了她对面。
啪——
他点了根烟,用不大的声音道:“等你闭嘴了,我再说。”
说完,干脆不去看龙淑兰,只低头默默抽烟。
李芷萱虽然没多少审讯经验,却也明白此刻她应该跟闫思弦配合,所以迅速在闫思弦旁边落座,一脸高冷。
两人就这么手动忽略了尖叫声。
此刻的龙淑兰,就像一个哭闹求关注的熊孩子,在闫思弦这种王者段位的老手面前,她这点青铜段位的伎俩还远没到能引起关注的程度。
况且,尖叫能不能伤敌暂且不说,反正肯定是会自损的。
她累啊。
她需要金嗓子啊,念慈菴也行啊。
现在龙淑兰便已经叫不动了。
闫思弦终于忍不住道:“你挺会扮演无知妇女的,资历稍微浅点,眼睛没那么毒的警察,还真是很容易被你骗过去。”
审讯室外,貂芳和冯笑香同时撇了撇嘴。
龙淑兰十分茫然,仿佛根本听不懂闫思弦在说什么。她看向闫思弦的目光是怨毒的,怨他带走了自己的孩子吗,怨他只手遮天。
外人看了这画面,怕是真要当闫思弦仗势欺人了。
“为了拖我下水,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先是曝光我家给北极星投资,这块石头扔出去,没听见响,你便等不及了,又抛出我跟你女儿有染这种敏感问题来。
可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正因为你们撒谎,往我头上泼脏水,才会暴露。
我跟楚梅之间究竟什么情况,我心知肚明。
前市长杨宇轩,他的太太率先站出来,把我往坑里推,她也是你的同盟吧?
你在这个家庭最为脆弱的时候出现,尽心尽力照顾她的儿子,又在她痛恨丈夫闹出出轨的丑闻,痛恨丈夫害得儿子成了一个废人的时候,给她出谋划策,让她控制了自己的丈夫,将丈夫圈禁在家——就用电疗那一套,从此可以肆无忌惮地展开报复。
看来复仇的不仅仅是疯子,有些正常人也被你牵扯了进来。
这很容易查清,而且已经有几组刑警被拍到了杨宇轩家核实情况。”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龙淑兰明显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闫思弦也不恼,这样的嫌疑人他见得多了。
他继续道:“先是前市长杨宇轩的太太,然后又是你。
这种往我头上泼脏水的话,真不该由你来说——无论明示还是暗示。这不是一个做母亲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你要是没有画蛇添足地跟我的同事提起我,说不定我还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可你太着急了,你在急什么?”
龙淑兰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就是你!你想害我!想让我背锅!我不会承认的,死也不让你得逞!……就是他啊……来人啊!你们快抓他啊!”
闫思弦摇了一下头,突然道:“楚梅怀孕了,你知道吗?我跟她有没有关系,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么说不准确——应该是,我跟楚梅有没有关系,可以暂时存疑,不过,只要dna比对结果出来,就能知道,楚梅至少还跟另外一个男人有关系。”
“不可能!”
龙淑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你不知道?”
龙淑兰的表情就是答案,她的确不知道。
得到了答案,闫思弦并不给对方缓冲的时间,而是继续道:“两个月,从怀孕时间来推算,她那时候就住在疗养院,那种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楚梅能接触到的男人其实非常有限,又有dna比对技术。
即便楚梅自己不愿意说,只要下点工夫查,很快就能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关于这一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谁跟楚梅关系暧昧之类的。”
这下,龙淑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别的神色。
那神色一晃而过,闫思弦隐约觉得应该是惊恐。
“你们……找到梅梅了?”
“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愿意我们找到楚梅?”闫思弦反问,“还是说,你不愿意我们找到活着的楚梅?”
龙淑兰没有回答,她突然起身,却被手铐拉扯回了座位,这使得她在那椅子上弹腾了几下,似乎想要挣脱手铐的束缚。
“梅梅在哪儿呢?!啊?!我要见她!”龙淑兰大喊道。
李芷萱想要开口,闫思弦知道她要说出楚梅的死讯了,迅速在桌子下拉了她一把。
闫思弦可不想看着龙淑兰哭天抢地——无论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
闫思弦继续道:“你想见她?可楚梅不想见你。像你这样一个出了事儿就推她出来挡剑的母亲,她怕得很。”
撒谎和诱供似乎能画上等号,但其实又不太一样,闫思弦此刻已走在了审讯的灰色地带。透过单面玻璃看着审讯室里这一切的貂芳和冯笑香,一起为闫思弦捏了把汗。
“你胡说!”龙淑兰一会儿看向闫思弦,一会儿看向审讯室的门,好像楚梅就在门口。
门在她左手边,她越是看向那门,就越是向着椅子右边靠,似乎想要离门远一些,离门口假想的楚梅也远一些。
闫思弦不理她的否定,继续道:“我一直在想,仅凭几个疯子,想要成事,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毕竟是交换杀人,仅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下手对象这一点,对疯子们来说就很有难度,万一找错了呢?
他们需要一些行动方便的正常人帮助,而你就是最早加入疯子团伙的正常人吧?甚至,我怀疑组织这个疯子团伙的人,根本就是你。
这要查起来,的确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查到。比如去查你在四医院做护工时的请假或者旷工记录。
你要帮疯子们做好下手前的准备工作,观察仇人的生活规律,选择下手的地点和时机,这都需要时间,总有那时候的同事,或者被你护理过的病人家属能记得些什么吧。”
龙淑兰突然靠向了椅背,她想要交叉抱臂,可是碍于一只手被铐在桌子上,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只好作罢。
她的肢体动作透出了一种“说来说去你不还是没证据吗”的意思,有点得意,脸上又藏起了这种得意。
此刻,面无表情便是她的面具,她摇头道:“该说的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你们都想害我,尤其是你!都是你指挥的吧?!”
“你明知道法律对精神病人的量刑标准——这是你们开展报复前必做的功课。
你很清楚,只有完全无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才可以免于刑罚,而精神病人的行为能力程度,最重要的判断标准便是大脑是否有器质性损伤。
你们做过的每一起案件,挑选的凶手都是大脑有器质性损伤的精神病人。因此他们能顺利逃脱刑罚,你们的计划总能得逞——法律竟然成了你们这些凶手的护盾。
你明明懂得这些法律,却还是将楚梅送走——或者说赶走?——在有了’楚梅畏罪潜逃’的假象后,你才好把疯子团伙的事全推在她身上啊。
我看过楚梅的病历,别说什么器质性损伤了,她连’有精神疾病’都算不上,顶多就是有些心理问题。
这也正是楚梅恨你的原因,是你亲手把她推进了火坑。
你想过吗?楚梅落网后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中国可是有死刑的,而她手里并没有’精神病人’这块免死金牌。”
龙淑兰干脆沉默不语。
闫思弦的心中其实是有疑惑的。
对龙淑兰来说,楚梅的死是意外还是设计好的?
他故意隐瞒了楚梅的死讯,暗示他们抓到了楚梅,活的,可是龙淑兰没有表现出发现计划并未得到实施的诧异,更多的是担忧——不知该如何面对楚梅的担忧。
闫思弦看了一眼单面玻璃,他希望玻璃外的冯笑香和貂芳也能注意到这一点。
两人的确也注意到了,因为通过耳机,他听到了两人的讨论,准确地说,是貂芳的自言自语。
“难道楚梅真是自杀的?……不是龙淑兰害死的?……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不会是龙淑兰,毕竟是她照顾了那么久的女儿,虎毒不食子啊……再说,她想害死楚梅,机会很多吧,不用等到现在……那就只剩一个调查方向了——孩子的父亲……”
关于案件,闫思弦能问的已经全文完了,接下来就是半公半私了。
闫思弦道:“沿着刚才的推论,如果你才是疯子团伙背后的主谋,那给我送照片这件事应该是你安排的吧?你为什么要害张雅兰?”
龙淑兰突然阴测测地笑了一下,反问道:“凭什么?你们都去救她……你们只想着救她。
我女儿和她一样啊,只是因为我一时糊涂,才送她去了亚圣书院……你们凭什么只能看到张雅兰,凭什么我女儿在那里面疯疯癫癫一个多月,都没一个人管一管?”
闫思弦简直无语了。
经过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眼前的女人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当初将女儿送进亚圣书院,错在她。
后来女儿被从亚圣书院解救出来,功劳不在她。
她不感谢张雅兰,不感谢闫思弦,反倒怨恨他们,怨恨这社会没有早点去解救她的女儿。
殊不知,若不是当年张雅兰也进了那鬼地方,若不是当年闫思弦的执着,就凭龙淑兰这样的糊涂蛋家长,恐怕孩子死在亚圣书院都还被蒙在鼓里,更别提什么查封亚圣书院,将主要责任人送进监狱了。
有些人就是觉得别人无论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优先考虑她的需求,就是大错特错。
这什么逻辑?纨绔子弟闫思弦表示,就连他都不敢这样待人处事。
简短的回答后,龙淑兰便不再说话了,她还抱有一些希望,希望警方找不出她是主谋的证据,在尘埃落定之前,她要尽量少说话,言多必失,反派往往死于话多的道理,她懂。
也正因此,从她刚刚少有的正常交流中,闫思弦觉察到了一种得意。
对张雅兰的报复,无论如何都要拉闫思弦下水的手段,她很是得意,因为这的确让她心中的嫉妒不平得到了缓解。
她心里应该已经得意很久了,所以才在刚才忍不住嘚瑟了一小下。
闫思弦知道,龙淑兰的小得意大概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突破口了。
他突然拍桌而起,愤怒地一把拎起了龙淑兰的衣领。
龙淑兰本就生得瘦小,直接被闫思弦单手便提了起来,若不是手铐还将她连在桌子傻上,闫思弦肯定已经将她拎到与自己平视的位置了。
他这一举动吓了所有人一跳。大家的反应各有不同。
简短的回答后,龙淑兰便不再说话了,她还抱有一些希望,希望警方找不出她是主谋的证据,在尘埃落定之前,她要尽量少说话,言多必失,反派往往死于话多的道理,她懂。
也正因此,从她刚刚少有的正常交流中,闫思弦觉察到了一种得意。
对张雅兰的报复,无论如何都要拉闫思弦下水的手段,她很是得意,因为这的确让她心中的嫉妒不平得到了缓解。
她心里应该已经得意很久了,所以才在刚才忍不住嘚瑟了一小下。
闫思弦知道,龙淑兰的小得意大概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突破口了。
他突然拍桌而起,愤怒地一把拎起了龙淑兰的衣领。
龙淑兰本就生得瘦小,直接被闫思弦单手便提了起来,若不是手铐还将她连在桌子傻上,闫思弦肯定已经将她拎到与自己平视的位置了。
他这一举动吓了所有人一跳。大家的反应各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