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实习护士边量体温边说:“泉姐,我查了。那天确实有一个叫做daniel的,不过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
“泉、泉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休息一下。”
daniel…死了?!
不!不可能——明明……唔呃!头痛——
护士见到刚刚还好好的温泉忽然间按着额头,大汗淋漓,神情痛苦。不敢耽搁,马上跑出去叫了主治医生过来。医生询问两句,就开了止痛药,开始打点滴。
温泉躺在床上麻木地任由他们摆弄,脑中被这两句话塞满:为什么死得是daniel?为什么是daniel?为什么?——那人要杀的人也是她啊。死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明明是她做尽坏事。
李家,是当年让她父亲获罪而死的元凶,是她公报私仇。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想要报仇,她只是顺水推舟,让原本腐败的更加腐败而已。
来送饭的赵姨看温泉情况不对,马上给张佑庭和黎澈打了电话。
黎澈本来就正开车过来,又接到电话,简单问了两句,就一路踩着油门奔到医院来。
温泉脑袋里混乱地闪过无数画面,卡车冲撞而来的轰鸣声,车灯刺眼的白光……血…血…一滴滴、啪!啪!滴落…流淌到她的额头上、脖子里……
她用力摇头,想把那混乱的画面甩出脑海。
抬起头就看到黎澈从病房外冲进来,她大喜,脱口而出:“黎澈,我要见daniel。”
看到温泉面色苍白,满面惊恐。黎澈安抚道:“他正在接受治疗,不便接受探望。你等一等。”
温泉睁大了聚满泪水的眼睛尖叫起来:“我要见他!!”
站在门外的赵阿姨,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吓得浑身一颤。然后就看到张佑庭推门而入。
黎澈继续温言软语:“不行,你会打扰到他的……”
张佑庭却已经不耐烦在门口大声道:“温泉!daniel已经死了!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他越过站在床尾的黎澈,靠近温泉,抓住她的肩膀:“温泉!温泉!他死了!你醒一醒好不好?!”
张佑庭一吼,温泉像是被吓到一样,身体猛地震颤一下。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着尖声大叫:“救他啊!!为什么不救他!不要让他再流血啊!”
黎澈皱着眉。
她忽然转过脸:“黎澈…你一定能做到,从国外运来最好的药和医生!!那,我去找戚堃!!我去求他帮我。”说着就从床上起身,光着脚站在地上。“戚堃他会帮我!”
黎澈忽然爆发,一把拉过她的肩膀,咬牙切齿:“温泉!你别疯了!他已经死了!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他的手指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眼里一片血红。
“滚!”温泉尖叫一声。猛力推开他。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黎澈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胡说!滚你丫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终于有一个人真心爱我了,你还这样咒他!”手上的输液管都没有拔掉,就跌跌撞撞向外跑。
“你要干嘛!?”张佑庭从背后抱住她。可她的力气却大得出奇,身体挺动着挣扎。一边尖叫着哭骂。几乎没有理智。
黎澈皱着眉对身边的护士说:“给她打镇定剂。”
“好!”护士应声跑出去。
温泉似乎终于挣扎累了,又停下来开始说些什么,她说的声音太轻,大多都不太清楚:“…我说过…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黎澈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张佑庭摇着她的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泉又开始反复呢喃着嘴里的句子:“…为什么不救他!他在流血啊!他很痛!他说他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黎澈看到温泉的脸憋的通红,泪水迅速爬满脸庞。他紧紧抿着嘴唇。双脚定在原地,一步都动不了。——温泉…她也会流泪。
张佑庭几乎抓狂:“你知不知道他被送来的时候脑袋开了个大口子!那时候他都凉了你不知道吗?!”
黎澈急忙阻止:“别说了!”
温泉脸色发青又开始颤抖起来,她用力推着张佑庭的胸口:“不是的…没有!不!!你胡说…他在流血…救他…止血…”
张佑庭忽然疲惫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泉姐…”
黎澈皱着眉思索着,试探道:“好,我不让他流血。”
温泉转而盯着黎澈,依然颤抖着流泪,但明显已经平静了许多。
黎澈靠近她,温声道:“我们给他包扎,用止血药,然后他就不流血了。”
温泉仰着头,盯着黎澈的脸。泪水止住了。
医生和护士终于冲进来,在张佑庭的协助下将温泉按在病床上,注射镇定剂。医生离开后,张佑庭也累得瘫倒在地。温泉就那样以被按倒的姿势,大半个身子趴在病床上,呆滞地睁着眼睛一直盯着黎澈。——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张佑庭抹了把脸从床头站起来。把这样死气沉沉的温泉抱起来放在病床上,脱掉鞋盖上被子。温泉依然呆滞地睁着眼睛。
张佑庭说:“泉姐,你何必想不开。
温泉不发一言。
黎澈走近,握住她的手塞进被子里:“你先睡一觉,醒来我们就去找他。“
温泉扁了扁嘴:“别骗我。”
“嗯。”
……
温泉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心理医生和神经科医生查看一番后开了些药,只是说由于长时间心情压抑,加上刺绪失控和短时间失忆的症状。
温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点滴正在通过透明的输液管流进她的静脉里,她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露出青白的颜色。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是眼底郁结的忧愁。越过她挺翘的鼻梁,一向柔润鲜艳的嘴唇,因为刚刚的哭泣略微肿胀,有些不正常的嫣红。
当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触到了那两片唇瓣。与记忆中的甜美和柔软不同,触感干燥却滚烫,像是在亲吻一片烧热的陶瓷。于是他忍住不伸出舌头舔舐,想要它变得湿润柔软一些。
舌尖有淡淡的咸味,那是她的泪水。那是她痛苦的、悔恨的、绝望的泪水。
这认知让他不悦:她哭泣,是因为不能离开这里,她想与别人一起。
黎澈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舌头撬开牙齿侵入唇间,有些粗暴地动作堵住了她的呼吸。在昏睡中温泉大约是觉得不舒服,脑袋偏了偏躲闪开了。
黎澈这才直起身,看着她皱着眉不大愉悦的睡颜,若有所思。才短短几日,她就变了很多。现在的温泉脸色苍白,脸颊消瘦下去,脖子更加纤细,看起来像是整个人都悄然隐入一个更加狭小的空间。
星星点点的细小伤痕散落在原本光滑的侧脸上,颧骨上一道深色的疤痕,突兀地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他并不觉得丑陋,只是心疼。她原本是那样爱美的人。
他能感受到,这些天温泉的反应变得迟缓,叫她的名字要耐心等一会儿她才能有回应,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默默发呆。黎澈问过医生,医生只说这是药物的抑制作用。赵姨也说她的饭量减了许多。温泉嘴巴本来就被养得很叼,赵姨做的饭菜算是颇得她心意,所以才一直麻烦她做了饭送来。
黎澈听说她昨天中午只喝了几口汤,然后从下午一直睡到晚上,晚饭时间怎么都叫不醒,到清晨也不大有胃口。想着她的事情,上午的工作就一直没办法集中精神,会议一结束就开车到医院来了。
她还在睡。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中午,好像是要这么一直睡下去一样。
输液快结束了,黎澈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不一会儿护士就过来起针。温泉痛得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接着就睁开眼睛。
黎澈甚至没有发现,自己从头到尾一直专注着她的变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没有放过。
她睁开眼睛呆滞了一会儿,然后扫视周围。输液管、护士、床头的桌子、黎澈、窗户然后是天花板。一直没有过多的停留。黎澈看到她百无聊赖,似乎又要闭上眼睛继续睡下去。忽然十分愤怒,大步跨到床头,将她拖得坐起来。
温泉茫然地背靠在墙壁上,疑惑地看着他。
黎澈看着她的眼睛说:“温泉,医生已经在志愿者里找到匹配的骨髓了。”
温泉终于将眼睛聚焦到他脸上,张了张嘴,终于吐出一个字:“…奥…”
他握住她的手:“很幸运…”黎澈忽然紧紧抱住温泉,然后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起来“…太…好了!…”
温泉受伤的手臂夹在两人之间,被压得很不舒服。手臂越来越酸痛,呼吸也有些困难起来,她挣扎着推他。黎澈松开了一些,然后就看到她被闷得有些发红的脸色。她皱着眉脸色微红有些苦恼的样子让他觉得心里有点痒,于是就凑近吻了吻她的唇。
温泉只是那样睁着眼睛任他靠近、亲吻、深入、一直毫无反应。这让黎澈觉得恼怒起来,惩罚一般加深了这个吻,温泉已经有些不舒服发出轻微的“嗯嗯”声推拒。得到满意的回应,黎澈终于觉得愉悦起来。
正在这时,赵阿姨推门进来,被这场景吓得直脸红。
黎澈终于松开手臂,却并不觉得尴尬,接了食盒,道:“我来。”
赵阿姨局促地点点头,红着脸退出房间。
温泉的嘴唇被吻得一片湿润,看起来煽情又诱人,他忍不住又在她腮边轻啄了两下:“吃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