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家访与传说〈一〉
自那一个到人偶师家中造访过後，梓聿已然又再安然地度过了三个月。
杨警官的下属早在夏瑶失踪後数天便撤离了，许是她那看似三点一线的刻板生活终是将他的疑虑完全消去。
当她发现夏瑶的失踪很快便被同学丶老师所遗忘後，才惊觉夏瑶的人缘原来真的不比她要好上多少。尽管，这五年来，她一直都是这间学校的学生。
不习惯的，好像独独只有她一人。
厄……不对，也许，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她们的班导──陈老师。
这一点，单单就她在过去的三个月里，频繁地召她单独谈话，试图为她作出心理辅导，便显而易见。
看着走在前面的陈老师，亦步亦趋地走着的她，看起来比往常更加不沉稳。虽然在这三个月里，这样的情况曾经发生过无数次。然而，这刻她实在想不通她突然再次叫她单独谈话的原因是什麽，毕竟在近两个星期她已经没有再试图为她作出心理辅导了。
因为她们二人，根本沟通不了。陈老师的过份热心和她的淡漠非常，让整件事进行起来充满困难。
梓聿认为更应该接受心理辅导的是那个走在她前面的人。
当她再一次跟在陈老师身後，踏入教员室旁边那个空空落落的会议室之後，便发现这一次的目的可能跟以往有点不一样。
因为会议室内早就有一个人坐在其中。
那是梓清。
「坐吧，坐吧……刚刚我已经跟梓清谈过了一会儿。」陈老师一边落坐在她们对面的位置，一边又似是在踌躇该怎样开口，两手的手指不自觉地转换着不同的方式互相纠缠。她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也许，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会知道的更加清楚。」
说罢，陈老师伸手将一张原本放在梓清面前的纸张放到她面前，略有些迟豫地问道：「你仔细看看……认一认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写的？」
於是，她便依着陈老师的话，不知就里地定睛看向跟前的「废纸」。
她之所以将那张纸称之为废纸，是因为上方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数学公式，还有某些不知名的涂鸦。
不过，看着看着，那些涂鸦跟她随手画的那些还真有点相似。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可是她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
此时，她的脑海中传来梓清没好气的声音：「姐，不用看了。这张纸真的是你写的，先不说字迹，你看看右边第三堆公式，那是在二零八七年才被推演出来的。」话语间，她似乎感觉到他还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梓清脸上还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乖乖地坐在梓聿的身侧，让陈老师完全察觉不到二人私底下的交流。
经梓清一提醒，她便记起这好像是下学期第一次考试用的草稿纸，那一阵子忙着调查吴凯唯的事情，让她忘了注意考试范围，数学公式都是直接在草稿纸上推演出来的。过程中，她还要小心地让自己的考卷不能超过七十分，错的位置也要自然而且恰到好处。
那一堆公式，便是她为了研究一段读之成理的错误证明，才不慎推演出来的。有谁会想到陈老师竟然会闲得去翻早应该在半年前便被丢掉的垃圾？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陈老师互相纠缠的手指，她觉着除了焦虑症，她很可能还有强迫症。
陈老师看着这个木无表情的学生，是了，早些日子，跟她进行单独对谈的时候，她一直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的，所以这一次，她才会先跟方梓清谈的。怎麽知道他会如此言之凿凿地否定自己的推测？她分明已经仔细比对过考试卷上的笔迹，还有原子笔的颜色。
理科班的学生中只有方梓聿的笔迹和此人最为相像，所以她找他们来确认，其实只是想为自己的发现找出证据罢了。
陈老师看着梓聿把那张草稿纸推回她的面前，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跟她说道：「陈老师，这不是我写的。」清冷的声音在空空落落的会议室回荡着，显得比往常益发的淡漠。
听到这句肯定的答覆後，陈老师彷佛受到了迷惑似的，一下子都要怀疑起自己求证得来的结果了。
「陈老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跟姐就先回教室了。」梓清毕恭毕敬地说着，说罢，还对着陈老师鞠了一个躬。然後，他又侧过身让梓聿跟他一起离开。
他言行间不经意的体贴，让那天在教员室门外，细心地为梓聿整理头发的那一幕猛然跃进她的脑海之中。
「姐，下次还是小心点的好，不是谁都像陈老师那样好糊弄的，换着是化学科的那个老头子，即便你说他老花看错了，他也是不会相信的。」二人迈出离开的脚步，开始有一答没一答地进行着意念交流。
梓聿往他的脑海传送了一声轻轻的「嗯」，虽然意念交流不用开口，可是梓聿的用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吝啬。
陈老师的视线一反常态地没有自二人的身上离开，此刻，他们二人的身影就她的眼前。自从想起了那一幕後，她就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比寻常姊弟多了一份让她浮想联翩的默契。
「你们的爸妈常年不在家，那麽……平常家中就只有你们二人吗？」说到一半，陈老师才觉着这个冲口而出的话题有些难以启齿。
梓清和梓聿同时转过身回头看着她，二人的回眸倒是让陈老师心中的犹豫被重重压下，越发坚定了她的决心。
梓聿没有应道：「大部分时间吧……」看着陈老师越发不太对劲的神色，他又接着说：「毕竟我们还没有成年，爸妈也认为没有人看管不太恰当，所以我们也是有监护人的。」在说话的同时，他又加深了唇边那一抺礼貌的笑意。
「我们哪儿来的监护人？」梓聿感到有些莫名，自然而然地用意念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好好配合一下，不可以引起她的怀疑！」梓清的声音有些斩钉截铁。梓聿又轻轻地「嗯」一声以示答应。然而，在反应上她跟之前看起来似乎没有两样。
陈老师没有察觉二人之间的猫腻，只是在眸中隐隐升起了怀疑，双手攥紧跟前的考卷。
梓清正要再说什麽的时候，她的脸色忽尔一松，对他们露出了招牌式的甜甜笑意，说道：「那好吧，接下来我们选个合适的日子，让我到你们家做家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