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朱常洛这回却是想差了,因为他此话一出,张素功的脸色却是更加激动起来,就差没跳起来了。
“殿下的那个法子果真是神来之趣÷阁!凭着那个法子,家中的石炭生意不仅没有赔,反倒大赚了一趣÷阁!今天来时,家父千叮咛万嘱咐,让素功一定要将谢意转达给殿下,这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还请殿下收下,若是以后有何差遣之处,张家必定绝无怨言!”
张素功文雅的脸上陡然现出一丝狂热,让朱常洛微微有些意外,心中不禁暗暗咂舌,果真不愧是大商人家中的子弟,对做生意竟然有这种执着。
方才即便是感谢自己帮他了结亲事,也没见他如此激动,此刻提起做生意,简直是两眼放光……
接过张素功手中折叠的票子,朱常洛的眼角却是微微一抽。
眼下票号这种东西还没诞生,但是钱庄之流却已经出现,尤其是京城,更是钱庄繁盛之地,张素功递过来的那个庄票,乃是京城中最大的盛隆钱庄的凭票。
上面的一万两白银五个鲜红的大字,让朱常洛眼角都在抽抽。
果真不愧是大豪啊!
随便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要知道,就连当初自己出宫的时候,王皇后拿出了自己的大多数积蓄,也不过才千两白银罢了。
不过他却不知道的是,一万两白银,就算是对张天华这样的大商人来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何况他现在资金并不充裕,如果不是为了酬谢朱常洛解了他们一家的大难,他又怎么会如此大手趣÷阁……
“那个,素功啊!这样不好吧,我和张员外原本谈定的,是一千两银子啊!”
朱常洛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最终却是神色一敛,轻轻将凭票放下,抬头看着张素功说道。
他的确手头缺钱用,但是却也不是趁火打劫之辈,何况这财帛虽然动人心,但有些时候,却也是烫手的山芋。
“殿下不必推辞,且不说殿下替张家解了此围,于我有大恩!便是殿下的铸煤之法,也足可抵得上万金了!这也是家父的意思!”
眼见朱常洛拒绝,张素功却是以为他拘于原本的约定,方才不愿接受,心中敬佩的同时,却又继续劝道。
对方一脸真挚,倒是让朱常洛有些意外,好奇的问道。
“那蜂窝煤真有那么大的价值?”
没错,当初朱常洛给张天华出的主意,就是蜂窝煤!
时人所谓的石炭,其实就是后世所称的煤,不过称呼不同而已,说起来,朱常洛也是突发奇想,那****见到王氏为了给他做饭,弄得一身狼狈,便起了心思。
煤在中国的历史其实有很久了,最早的应用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到了如今,煤炭的利用已经发展到了十分成熟的地步。
可以经过处理之后直接当做燃料燃烧了,但是遗憾的是!
朱常洛那天在厨房见到的却只有木柴,没有煤泥,后来仔细问了王安才知道,这煤泥烧起来极为浪费,用起来也没有木柴方便,起火也不够大。
通常只有打铁或者烧瓷的时候,才会用石炭当燃料,而小门小户的做饭烧水,还是用木柴最多,不过这些年石炭的价格降下来以后,倒是有不少人冬天那它取暖……
听完王安的解释,朱常洛才明白过来。
如今的人虽然懂得利用煤炭,但是利用率实在太低,煤泥和煤渣的确不适合烧水做饭,只有烧瓷和打铁的时候,需要极高的温度,木柴无法提供,方才会用到石炭,当然,取暖也是很重要的作用。
故而朱常洛才想起了前世应用极广的蜂窝煤!
这玩意看似简单,但是实际上却大大提高了煤的利用率,而朱常洛也无比庆幸,自己是到了万历朝这个各种技术都发展成熟的朝代。
若是往前推几百年,就算是他想出蜂窝煤这个主意,也白搭,原始的石炭被开采出来之后,要经过洗煤,去杂等等复杂的工序,这些他压根不懂,要是到了别的朝代,恐怕也只能干瞪眼了。
这些都扯远了,朱常洛的这个法子看似简简单单,但是其实就像那么一层窗户纸,捅不破就不懂!
所以当初他下了下狠心,敲诈了张天华一千两银子,不过他也有自信,凭着蜂窝煤,至少这场赌斗,张素功是肯定能赢的,谁知道某个石姓公子这么不坚挺……
“殿下真不知道?!”
张素功见朱常洛的表情惊讶,心中也不免有些哑然,随即便细细的解释起来。
“殿下或许不知这石炭生意的面目,石炭此物,开采利用的工序不少,但是烧起来却很费事,故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并不实用!
我们张家也只是将它大部分都卖给达官贵人,冬天他们烧的地龙,用的大多数就是石炭,这些年也有小民买些回去御寒,但是终究只是少数!
殿下的铸煤之法,虽然看似简单,但是却可以让石炭代替木柴,走进平民小户的家中,可谓是将可做的生意翻了一番,若是让素功来说,又何止价值万金啊!”
朱常洛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蜂窝煤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连整个煤炭市场的格局都能改变。
其实这却是朱常洛的局限之处了,他在后世用惯了这些东西,不觉得意外,但是放在如今,却是禁锢所有人的一道枷锁,或许在多年以后,会有人逐渐发现这种利用的方法,但是总归是要经历漫长的岁月,加上那么一点运气,所以从这一点来说,这个法子的确值得上万金。
用后世的话来说,他卖的是创意!是见识!
不过对于张素功非要把蜂窝煤叫铸煤,朱常洛却是有些无力吐槽……
思衬了片刻,朱常洛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
“素功过誉了,这蜂窝煤也并非独家之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煤号效仿,所以这银子的确是太多了,这样,这一万两你拿回去,回头拿张三千两的过来,就这么定了!”
虽然意识到了蜂窝煤的价值,但是朱常洛还是不得不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无他,他现在的身份,着实不适合接受这么大额的银两!
不过作为一个穷鬼,朱常洛的心却是在滴血,并且在考虑着是不是过一段时间,该把蜂窝煤配套的铁皮炉子,也鼓捣出来……
眼见朱常洛仍旧如此坚决,张素功却是一愣,还要再劝,却被身旁的费玉儿不着痕迹的拽了拽衣袖,不管怎么说,张素功都是一个商人之子,所学所用也只是做生意的角度,并不懂得朝堂上的局势。
反倒是费玉儿,生在勋贵之家,想起朱常洛的身份,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方才阻止了张素功。
这个当口,却见朱常洛已经再度开口道。
“素功这些日子可曾见过世忠兄?想来李将军如今春风得意,世忠兄的日子也应当好过不少吧!”
这话倒是让张素功微微一愣,面上有些尴尬。
上次他们俩一时意气,到了这府中胡闹一通,他自己还好,但是李世忠回去之后,却是狠狠的被他老爹罚了一通,反倒让张素功有些愧疚,毕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不过善良的少年却是不知道,他们俩之所以会受到完全不同的待遇,是因为李世忠给老爹招惹了一个大大的麻烦,而自家老爹反倒得了解决危局的法子,说到底,还是因为面前之人罢了。
“殿下这倒是想错了!最近李将军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烦恼着,连带着世忠兄最近也不大好过……”
张素功叹了口气,说道。
对于自己这个兄弟的遭遇显然是十分同情!
不过与之相对的是,朱常洛的脸上反倒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他倒要看看,李如松能坚持多久,要知道如今皇长子,呃,也就是自己封王出阁,虽然没能登上东宫之位,但是也算是浙党的一次胜利。
一长必有一消,齐党和浙党,算是两个势力比较大的文官党,若是齐党不想落于人后的话,那么这场和谈,那就是他们必然要拿下的,李如松虽然挟大胜之功,但是想要和整个齐党作对,恐怕还是力有不逮……
“殿下,殿下……”
费玉儿伸出素手,在某个王爷的眼前晃了晃,初步得出结论,这个人傻了!
“啊?费姑娘,有事吗?”
朱常洛方才想的入神,一时倒是忘了自己还在别人面前,此刻被人叫醒,不免脸上一热,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开口问道。
费玉儿和张素功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怪异之色。
方才张素功说完话之后,这位皇长子殿下突然就出神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狡猾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呐,七天后是我和素功定亲的日子,这是请柬,你一定要来哦!”
虽然有些奇怪爹爹为什么突然要邀请朱常洛,但是费玉儿却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大大方方的递出了一张大红色的请柬,脆声说道。
声音甜蜜,横了一眼张素功,眼波流转,美不胜收,却是丝毫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羞意,反倒有一种巾帼英雄的气概。
“好!”
朱常洛没有多犹豫,一口答应下来,却是不知道,有两个老家伙已经在这宴会上等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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