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乱尘在床榻之上足足修养了十日有余,才总算能够起身活动活动。这十余日间,他一直在反复思量着同一个问题,而言卿也再没有出现过,好似是在等待他做出最后的抉择。
萧乱尘自然明白,言卿所言才是正理。只是萧氏一族已经迂腐了数百年,并不是光靠一席话便能打破的。就算在退个一万步,族人当真能够如此开化与明辨是非,那么到时候炎玄灵火的归属也断不会是他萧乱尘,而会是那萧楚轩。
所以萧乱尘所要做出的最后抉择,便是盗取炎玄灵火。只是如今,他还没能下定这个决心。
“唉……”
萧乱尘轻叹一声,甩了甩手臂,许久没有活动过的胳膊发出了“咯咯”的响声。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补天丹的丹方,目光在其上所述的灵药上一一扫过,眼神飘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正当他的心神全副沉浸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了过来。只听来人大声喊道:
“乱尘!乱尘!你在吗?乱尘!”
“大叔,我在呢。请稍等,我马上就来!”萧乱尘听出声音的主人乃是比邻的温厚大叔,他随口答应了一声,又将丹方塞回怀中,心里还在纳闷这个平日里不温不火的大叔今日怎么如此急躁。
只是,敲门声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大叔也仍然在门外拼命呼喊着。萧乱尘这才想起此间已被言卿布下了禁制,自己能听见门外的风吹草动,门外却是听不得屋内任何的动静。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打开门见大叔满面急汗如雨,正准备将大叔迎进屋内。大叔却朝他摆了摆手,焦急的神情转化出了一丝放松,喘道:
“乱尘!快……快随我走……你爹……你爹他在街上……出事了!”
萧乱尘未等大叔喘出下一口气,步法一甩便已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大叔回过头望着萧乱尘瘦削的背影,眼神中浮现出一抹难名的意味,随后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爹爹!”
萧乱尘来到街上,远远的便望见一处围满了人,他不由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挤开人群。在来的路上,他心思急转,暗道在药谷之中,萧远谋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才对,而如今眼前的一切,却令他触目惊心。
只见此时的萧远谋,正奄奄一息的躺倒在地上,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若不是胸膛之处还略有起伏,萧乱尘恐怕会就此发狂了。
在药谷之中父亲竟然会被伤的如此之重,并且下手之人显然是故意一寸一寸的将他击伤,才会造成现在这般伤势——看似严重,却要不了性命。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现场这么多的族人,事时无人阻止,事后无人救治,竟都隐隐的站在了那逞凶之人一侧,静静的看这一出折磨人的闹剧。
“萧!!!仲!!!”萧乱尘双目灼红,咬牙切齿,若不是一丝残存的理智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他恨不得此时便冲上前去,将萧仲狠狠撕碎。
“哟!废物!你可算来了啊!我还真怕你不敢来呢!”萧仲阴声笑了两下,回过头略一搜索之后,径直走到一人面前,抬手巴掌在那人脸上拍的‘啪啪’直响,又肆意放声大笑起来,道了一声“做的不错”。
那人只低垂着头,一副任凭萧仲欺凌的模样,他眼神闪躲,根本不敢去看萧乱尘。
萧乱尘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之前通知他萧远谋出事了的大叔嘛?!
说实话,萧乱尘的心中并不责怪这位大叔,反倒很是感激他。至少从结果而言,若不是大叔的通知,萧远谋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萧乱尘在身上一阵摸索,才想起最后的三枚回春丹已经在雾灵山之中用去了,当下抬头扫视四周,望向那一个个人情冷漠的世故小人,高声喊道:“哪位可借回春丹一用,萧乱尘日后定有厚报!”
萧乱尘连喊三声,周围人要么将目光撇去,要么肆意嘲笑,却无人肯应。萧仲当即嗤笑了起来,道:“哈哈!药谷之中谁不知道你萧乱尘已然是废物一个,说什么日后定有厚报?全都是放屁!哈哈!放屁!”
萧乱尘目光恨恨,双目之中似是要喷出火一般,他怒道:“萧仲!你违背族规,伤害同族,你就不怕被逐出药谷吗?!”
“嘿!你唬我吗?!当年萧瑀是因为失手打死了楚轩的大哥,才会被逐出药谷的。只要你家老头不死,我有楚轩与三长老撑腰,族长便不会拿我怎样的!”
“所以!你才将我爹爹一寸一寸击伤!令他伤重至此!”
萧乱尘愈是发怒,萧仲心中便愈是感到畅快无比,他继续挑衅道:“没错!小爷今日冲击先天境失败,心中晦气的很,就专拿你父子出气!你又能怎的?!”
萧仲说着扫了一眼地上的萧远谋,继续朝着萧乱尘戏谑道:“你可千万要比你家老头耐打一些,不然小爷气没出够,接着出在你家老头身上,那他可就……”
萧仲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在他看来,萧乱尘已然快要怒疯了。他只觉得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兴奋,肾上腺素的过度分泌致使他涨红了脸。他抬手化出一掌便向萧乱尘印了过去,‘啪’的一声,便重重的印在了萧乱尘的胸膛之上,将萧乱尘击飞数米之远。
由于过度兴奋的缘故,萧仲这一记竟是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量,虽说没有使用任何的法诀神通,但此刻萧乱尘修为尽失,这一掌之下,萧乱尘就此殒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这可吓坏了萧仲,‘不可伤害同族’乃是萧氏的铁则,若只是击伤,无论伤的多重,萧仲仗着三长老与萧楚轩撑腰,大可以说是切磋神通所致,如此便可逃过责罚。但若是闹出了性命,那么无论是有谁撑腰,他都只有被驱逐一途。当年萧暔贵为丹试武比的冠军,原本前途无限,便是因为破了这铁则,终究落了个被逐出药谷的下场。
“萧……萧乱尘……你……你没死吧……”萧仲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而周遭的族人,眼见出此事故,不约而同的便四散开去了。他们心中有一个共同的声音在回荡:
“开什么玩笑!这个不知好歹的萧仲,唤我们过来看看热闹也就罢了,如今竟是闹出了性命,族长和大长老要是真追究起来,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罪责难逃啊!”
萧仲本也想跟着四散的人群一同遁去,但他随即想到,若他真就这样走了,后果当是不堪设想。他当即决定,去检查一番萧乱尘究竟是生是死,若是萧乱尘已然死透,那么他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将萧远谋也送入黄泉,然后将这父子二人的尸骨带入雾灵山中,毁尸灭迹。这样一番作为,他在装疯卖傻一番,想来那些族人也不会去告发自己才对,毕竟他们身上也多多少少有所干系。若是萧乱尘命硬,还有一口气在,那么他只要忍痛掏出两颗回春丹,保住这父子二人的性命,他也就能逃过责罚了。
只是,萧仲万万没有想到,萧乱尘虽然修为尽失,但他的身体早已经过煅体炼骨。身体的强度并不会因为丹海破损、真气走失的缘故而削弱,所以萧乱尘较常人来说,身体强上了不是一点半点,也就是因此,他才经受住了萧仲厚重的一击。
萧仲正准备上前检查,忽见萧乱尘挣扎晃动了两下之后,竟是自己站立了起来。他一时缓不过神来,当即傻愣在了那。
萧乱尘扯着衣袖抹去了嘴角涌出的鲜血,又在自己的胸膛之上轻揉了几下,整个人竟平静的可怕!
“小子,你明白了吗?没有实力,便只能置身砧板,任人鱼肉!”久违了的言卿的声音再度响起,竟是有一丝沧桑的感叹。
萧乱尘也不言语,只是他的心中,似乎因此而种下了某个决定。
言卿见此,却是叹息了起来,只听他道:“唉,你这小子,也是坚韧过了头,被人欺成这副模样,竟没想过借我之力……”
“我不想令你失望……”萧乱尘平静道。
“傻小子!我虽不希望你依赖于我,但却也不曾说过,会任凭他人,欺凌于你!”
一瞬间,丹力涌入,萧乱尘再一次感受到了充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