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在元宵节之前一般不会上战场(湘军有次准备在元宵偷袭太平军,将士们突然使坏,从战场上突然撤下来,差点让主帅成为俘虏)。
这天龙文光召集众将议事,商讨如何进一步讨伐土暴子事宜,由于土暴子二哨杨三、整齐王张显已经率部从西面退入仪陇,现在与王朝阳部回合。
而在争天王黄龙、夺天王马朗率部退入营山,再加上得到大当家姚天东的支援。两路土暴子声势大涨,有再次南下侵犯蓬州的态势。
为了迎击土暴子,官军决定争锋相对,由杨展率领所部光复仪陇,由顺庆军出征营山。
瞪着杨昌,川北参政龙文光和蔼可亲的问道:“绍穆,你年少英雄,谯守备、冯守备也是颇为豁达之辈,这次你们三个可要精诚团结,免得反为土暴子有所趁啊。”
杨昌笑了笑,说道:“大人,你知道末将与两位守备大人有点过节,就拿当日功劳来说,他们一直说末将谎报战功欺瞒大人,欺瞒朝廷。
我不知道这次共同出征营山,功劳到底是他们两位的,还是我的。”
谯应瑞颇为恼怒,瞪着杨昌道:“这还用说,是谁的就是谁的,你不过是我帐下一个小千总,我难道还会吞你功劳吗?”
杨昌呵呵笑道:“确实,我在两位守备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千总,两位大人请放心上阵杀敌,若是稍稍力有所不逮,顺便书信告诉我一声,我立马上阵杀敌,绝不含糊。”
谯应瑞想到营山不过是土暴子残部,也不以为意,当即不顾龙文光阻扰,与杨昌击掌为誓。
看着众人鱼贯而出,龙文光瞪着跪在下首的杨昌道:“杨千总,老夫不否认你年轻有为,但服从上官,听命于上官这是为官最基本的道理,你是副榜举人出身,不像他们那样,怎么反而处处表现得像一个武夫呢?”
杨昌笑道:“大人责备得是,末将只是想提升上司的勇气而已,就像当日打赌攻打龙角山渡口一样。
大人,你是文官,当然知道战场的胜负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其他。自古以来都有扬一益二的说话,说的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除了扬州之外,就是我们益州。
现在川北竟然土暴子横行,大批流民景从,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现在天灾不断,各地流民流离失所。
末将想想办法先安置一下这些流民,大人请想想,若是流民得以安置,大家能够安居乐业,难道还会跟随土暴子一样造反吗?”
龙文光颔首不语,端茶送客。
杨昌特的打马前往观看一个流民安置点,听说杨昌愿意干这种杂碎的流民安置工作,而不是上阵杀敌,有的更认为这是川北参政龙文光对杨昌的惩处,众人颇为为杨昌打抱不平。
没有料到杨昌则干得有声有色,经过十余天户口清理、登记,五千多俘虏基本上来自两千多个家庭,按照家庭不同,每一百户设立一个屯耕所,如此前前后后公设置了二十多个屯耕所。
让人调查各地抛荒现象,让人惊讶的各地都出现大面积抛荒现象,有的更是整个村落整个村落都看不见人。
民以食为天,若是大片面积抛荒,不但地里面没有收成,而且逃荒的人在未来也生活无着。
杨昌派人前往各地,在各个交通要津,各个集市贴上告示,声言逃荒者如果在春耕之前不回到村里,那么其抛荒土地将无偿分给流民耕种。
按照自愿为原则,流民俘虏每十户为一个整体,自愿推选一个甲长,然后整甲安置在抛荒严重村寨之中,以进行屯耕。
每10个甲由官府派遣一名秀才担任屯长,从当地村挑选10名男丁,组成保安队,以防止这些安置的俘虏们逃走,或者为非作歹。
为保证流民能够安居乐业,杨昌进行分包原则,每局协助一屯流民安置,帮助他们修建房屋。
为了保证流民俘虏能够维持生计,从缴获的粮草中调拨一部分贷给流民,分期发放,每人最高可以贷得1担粮食。
远远的就听到前面打夯声此起彼伏,看到杨昌走近,周围人都显得颇为兴奋,指着夯土,一个总旗长报告道:“大人,兄弟们打了两天夯,给乡亲们修了两间房屋。
按照每家每户两间茅屋的标准,按照这种进度,用不了二十多天就能够完成。
大人,你不知道前两天听说我们要给流民打夯修茅屋,周围七乡八里的都来观看,大家都对大人赞不绝口呢?”
旁边一个老秀才在人搀扶下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来,连连拱手道:“大人,老夫说是谁这样安置流民,原来是前朝杨阁老玄孙,原来将军也是孔门子弟,最先老夫颇为不信,现在真的是惭愧万分啊。”
杨昌笑了笑,扶老秀才坐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几年天灾不断,兵祸连连,若再不设法解决,就像长疮样,只会破皮长脓的,若是那样,再想救治就难上加难了。
再说了将士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们帮民众做一点事情,如此也是大有裨益的。”
老秀才点了点头,指着正在打夯的将士们说道:“大人,这造屋啊需要慢慢来,就说这茅屋,表面上没有什么的,但屋顶总是需要谷草麦草的,大人这一下需要建造这样多茅屋,从那个地方来这么多茅草呢?”
杨昌笑道:“大人,这个在下已经有所准备,在下派人从周围市镇购置茅草,在下也派出船只到外乡购置茅草,人啊,没有办法总要想办法啊。”
老秀才颔首不语,良久问道:“大人,你知道这些人为何逃荒吗?知道这些人为何跟随土暴子吗?”
杨昌内心一怔,随即笑道:“在下年轻识浅,还需要请教老先生。”
老秀才点了点头,叹息道:“我大明开国以来,洪武帝对百姓不可谓不仁厚,我大明施行的轻徭薄赋政策,这两百七十余年来民众还算过得安逸。
但我大明自建国以来,官员待遇表面上非常之低,但实际上一个个锦衣玉食,远甚前代,官员为何能够如此呢?”
杨昌暗自琢磨,大概就像前世一样,一个科长,一个处长待遇表面上不如公司一个工程师,但实际灰色收入数倍,数十倍不止。
在前世,甚至出现贪污几百万的不算什么贪官,只有贪污上千万,上亿的才是贪官。就拿一个总装备部副部长,在这个时候也就从三品官员,贪污竟然超过三百余亿,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但老秀才还是让杨昌颇为惊讶,原来古代官员不是如同谷俊山那样从国家各项建设中贪污受贿,而是通过潜规则收取贿赂。
比如古代告状,并不是你击鼓鸣冤就可以告状的,而是要给门房红包。
画签有画签费,衙门抓人有走路费,打官司有润笔费,不一而举。
如此一个县朝廷定员一般为三班六房,几十号人,而实际上往往有一两百号人。
他们名义上不到六两,比起民众差远了,但实际拿到手的那个没有四五十两银子?
在社会上很多人更是愿意干白役,也就是替官府办事,不在编制,也就相当于临时工,每年只拿份子钱就足足超过四五十两,而这个时代一个普通中等人家一年收入也才二十余两银子。
这可让杨昌惊讶不已,本来以为古代民众最难忍受的是苛捐杂税,原来是这种手续费。想想也是,在前世那些政府官员做事的工资收入还不如普通打工妹,但一个个锦衣玉食,大概就是这些手续费吧。
简单算了一个账,每个县在编衙役与不再编衙役按照两百人计算,每个人份子钱五十两,两百人足足超过一万两,这还没有算知县分得的,上面知州、知府、布政使等官员分得的,若是这样算的话,光是份子钱每个县都超过两万两,如此足足超过一个县税赋收入(明朝每年田赋2300万担,各种税银两三百万两)。
杨昌默默记着,想到前世面对的这种费那种费,内心充满一阵厌恶。
在调查过程中,民众除了对这些办事费用深恶痛绝之外,另外就是对徭役,徭役官府强征壮丁到远处强服劳役,很多壮丁都是家中主劳力,这样轻易的被官府征走了,基本上断了一家生计。很多时候更是搞得家破人亡。
强征壮丁一年半载没有回来,或者音讯全无,孤苦无依的妇人只有再行改嫁,否则根本没有活路。
孟姜女哭长城就是强征劳役的写照,前世国民党抓壮丁,很多人为了避免被征为壮丁,用弯刀砍断食指。
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自己也曾经被国民党强征壮丁,被五花大绑的拉到三十多里的市镇,曾祖父内心不忍,连夜变卖家中田地,凑集银元,如此才将爷爷捞回来。
与老秀才唠了一夜,迷迷糊糊的进入梦想,梦中一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自己一心逃往东南亚也是希望建立一个公正、正义、文明、民主、自由的国家,若是能够在自己祖国实现自己梦想,那该多好啊。
春天夜比较长,外面鸡叫三更,杨昌从床上爬起来,让人惊讶的是眼角竟然有丝丝泪水。
想到沉重的徭役,想到各种办事费,想到被强征壮丁五花大绑的爷爷,杨昌不知道未来道路到底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