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菜菜的声音是干涩的,这是她第一次决定要剥夺别人的生命,而吉原直人很无所谓地答应道:“ok!”
星野菜菜听着他痛快的回答,小脸上反而恼怒起来,问道:“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这家伙有时候是真混蛋,这种事就由着自己决定了?
吉原直人按路线图上了大巴,找了个位子坐下,只觉得她事儿真多,随口笑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就杀了,要什么理由。”
他又不认得那个什么新苗组的组头,既然惹到他们了,那受报复是应该的,杀就杀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星野菜菜憋住了,一时无言以对,小脸通红,忍了一会儿叫道:“按评分标准,他该死!不是我非要杀他!”
上杉香的教育还留有余韵,她真的下令杀一个人时,心情还是极端复杂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负罪感。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希望吉原直人制止她还是希望吉原直人支持她。
吉原直人忍不住一笑,按了按喉头暗麦准备取笑几句她非要立个牌坊,让身边的乘客一惊——这人不是神经病吧?上了车嘴巴一直像是默诵念经一样动着,这冷不丁的还笑一下是什么意思?
吉原直人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头避过那人的视线,将取笑的话吞了回去,转而有些好奇的问道:“新苗组组头干了什么事?以前有很大劣迹吗?”
要让星野菜菜这倔驴起了杀心,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度,这人是干了什么事被揪出来了?他是真有些好奇了……
“看这段手机录制的视频,是香子在他手下的手机里找到的。”
吉原直人视网膜上被直接投射进了光线,展开了画面,竟然有点身临其境的感觉——位置大概是在某个居酒室的包间里,而一群明显就不是善类的人在聚会,大声喧哗之余互相灌着酒。包间靠门一侧还有搞笑艺人在说着荤段子,似乎是在提供助兴服务。
独坐在首席的一个粗壮大汉赤果着上身,两条手臂上纹满了刺青,正口沫横飞的给身边的人讲着他的光荣历史。
香子很贴心的给这个人脑袋旁边标了备注:【新苗组组头赤川河仁】
手机录的画质和声音都很渣,香子明显修复过,吉原直人听了一会儿有些明白了,这赤川河仁在谈他第一次坐牢的原因,算是喝了酒显摆资历。
他q暴了一个女高校生,反咬对方援交没成功,然后进去了。那时他还是个小混混,现在提起来满嘴的不服,连连声称要是换了现在,肯定给那家人点颜色看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坚持追究。
而且因为是过去的事了,他也因此服过刑了,说起来没有半点负担,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整个q暴的过程,语言很流畅,明显不是第一次说起这个话题了,将那女高校生受辱时的样子描绘的活灵活现,极尽淫秽之能事,让下面一群禽兽听得神往不已。
视频不长,大概是某个舍弟录了准备日后吹牛用的,而且主要是录了整个聚会里一群纹龙画虎的“大佬”威武的造型,很快吉原直人看完了重点部份,那边星野菜菜直接给他掐了画面,又远程操作智能隐形眼镜给他看了一段信息和一张照片。
“这是香子追索到的后续——受害的女生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在接受了一年多的精神治疗后不见好转,升学考试升败,对人生失望之极,自杀未果后现在住进了疗养院,已经九年多了。”
吉原直人看了看照片中的少女,那是出事前的照片,穿着校服,很漂亮,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而且呲着小虎牙看起来也很俏皮,一双眼儿眯着,似乎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盼望。
星野菜菜的声音有些愤怒,“她的人生被整个毁掉了,你知道赤川河仁付出了什么代价吗?只被判了三年监禁,实际只服了两年零五个月就被放出来了!”
吉原直人愣了片刻,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说道:“星野,我们不是正义使者!这些事和我们无关。”
疏忽了,不该让她搞那个什么评分系统的。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觉得他不该死吗?他毁掉了一个无辜女生的一生,只为了满足他一时的兽欲,却只受了那点惩罚!你觉得这公平吗?!”星野菜菜怒了,连声质问他。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说道:“他是该死!但这种事太多了,星野!我们……我们管不过来的。”他有些担心星野菜菜年轻热血,脑子充血后就立地转职成蝙蝠侠之类的超级英雄,以后指挥着他惩恶扬善,那他就晶了狗了。
他不是没有同情心,是见的多了已经麻木了,他又改变不了世界,只能选择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受侵害。
他顿了顿,放缓了口气说道:“法律是人造的,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比如这里就是。要是严刑,类似的案件直接把罪犯枪毙了事,那犯以后八成就会直接杀人灭口。现在这样至少可以让大多数受害人活下来……”
“那就这么允许这些恶棍继续在世界上逍遥,还当成战绩吹嘘?”星野菜菜十分不满,也不管吉原直人的感受,直接在他眼里塞满了各种杂乱的信息,“他还牵涉到这么多案件,有十多个受害者!有人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还有一个人被他打成了残疾,不过被他找人顶罪了!”
吉原直人眼花缭乱,怒骂道:“你再这样我要摘眼镜了!”他骂完也能理解星野菜菜的心情,又叹了口气,“我说过了,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咱们就是三头六臂,以后什么正经事都不干了也管不过来的。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吵了,我过会儿就弄死他,不过不是为了这个受害者——她和我们没关系,不关我们的事!杀赤川河仁只是因为他惹到我们了,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利益……星野,你代表不了正义,我也不希望你代表正义,我们是在为自己战斗。”
星野菜菜暴怒了,大叫道:“我代表不了正义,但我可以坚持我的正义!”
“随你的便!那我们以什么名义去杀他?以为那个受害者……晴美?以为晴美复仇的名义?以美少女战队的名义?为了爱和和平?为了公正、公平、公义?还是因为他指使人去你的公司捣乱?要是细究起来,我们有没有权力杀他?还要不要杀他?要杀的话要不要公开处刑?杀完要不要贴个罪状?”
吉原直人看她这么狗屁不通也有些生气了,上杉香就是非要计较这些东西,结果看看成了什么样子了——好好的工作没了,女儿也没了,自己更被软禁了!
人管好自己就行了,保护好身边的人就行了,别人的事别人自然会去处理,少管闲事!
世界上不平之事天天有,大多数人只是嘴上叫得欢,让他们舍家撇业起来斗争,你看看有几个人能舍得!
放屁当然容易了,换谁谁都行。
依星野菜菜的性子,不打消了她这个念头,她真开始管闲事了,那以后就别想有安宁日子过了。
星野菜菜一时语塞,陷入到了伦理学、政治学、哲学及动漫学的范畴里,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有个圆满的名义。
她觉得和吉原直人生死与共过,有过共同的约定,理应不分彼此的,但两个人的信念总是有冲突,但洗脑她又洗不过吉原直人——她背了百科全书,看了一堆没用的东西,而号称活了六千五百万年,算是大王八一个,但实际上顶多也就算十三四年,自己的思想体系还没成形,面对实际问题时,如果过于复杂,没办法用书里的知识硬套,她就有些拿不准了。
吉原直人也不管了,这倔驴就是个事儿妈,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狗屁正义,人就要靠自己。闲事谁爱管谁管,他不管。他又不欠那些人的人情,凭什么管,他倒霉的时候谁管过他啊……
他们平时常常绊嘴,这次吵完了也一样,又进入了互相冷静期。吉原直人坐着电车到了新宿周边,然后开始请求支援:“赤川河仁那边是个什么情况?看看有埋伏吗?”
星野菜菜还在思考那个问题,只觉得心中愤愤之气还是难以平息——这世界真的难以改变吗?他说那些事和自己不相关,那为什么自己还是会这么生气?我生气了不就是影响到我了吗?那我该不该去坚持自己的正义?
自己的正义……妈妈就是在坚持她的正义吗?
她听到吉原直人的话才回过神来,搭拉着八字眉敲击着键盘开始将监控影像导入到吉原直人的智能隐形眼镜中。其实换了香子也一样能干,不过她坚持要和吉原直人一起面对一切。
吉原直人停步查看了一下影像内容,发现赤川河仁正在一家酒吧里,带着七八个人占了一个卡座,正拼命打着电话。
星野菜菜憋着气给他讲解道:“他刚收到手下被咱们打残了的消息,正发火呢……这里就是新苗组的据点,有不少人,你要小心,先去寄存点取武器吧!”
吉原直人细看了看,笑道:“不用,杀那种草包鸟蛋用不着那么麻烦。”他说着拐了个弯去了酒吧后门,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捅开了锁,然后进去又找到了员工更衣室,也不管是谁的衣服就挑了一身差不多的套上,然后就大摇大摆进了酒吧。
下午的时间酒吧里客人不太多,灯光也很昏暗——这是一家提供情s服务的酒吧,表面合法的那种。
吉原直人站在阴暗的角落远远里看了一会儿,四处瞧了瞧看到桌上有供客人离开前去除嘴里酒气的口香糖,随手剥了一块猛嚼了几下,吐出来粘在了壁灯灯泡上。
星野菜菜奇怪道:“你在干什么?”
吉原直人不答,径直捡了个托盘就过去了,嘴里客气道:“抱歉抱歉,清一下桌子。”
赤川河仁正对着电话痛骂呢,可能是受了中岛勘吉的指责正拿手下撒气,大声喝骂着。他身边的人大气也不敢喘,见吉原直人来收拾桌上的空酒瓶有个人还让了让路,毫无警惕之心。
毕竟不是专业的保镖。
吉原直人刚捡了几个酒瓶放到托盘里,不远处的壁灯“砰”的一声巨响,整个炸裂开来,让光线立时又昏暗几分。
赤川河仁的手下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其中有三四个人还手伸进了怀里,可能随身带着刀具,也不排除有枪的可能性。
不过马上就发现是虚惊一场,这群人低骂了几声,其中一个看吉原直人托着空酒瓶要走还吩咐道:“再送几瓶酒过来,还有……再来个果盘。”
这倒霉催的,不知道这会还要开多久。
吉原直人低头答应了一声就去后厨了。
赤川河仁的手下又坐下了,但马上发现环境有些安静,刚才暴怒着的组头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手机贴在耳边一动不动,似乎是在认真听着什么。
手机也确实有声音隐隐传出,但很快就成了连声的询问。这时这群人才觉出不对,其中一个试着轻触了一下赤川河仁,但赤川河仁立刻手机落地,缓缓侧倒了,一双眼晴中满是惊愕不解,似乎到死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昏暗的灯光下,他喉结上方露着一点银光。
他这一碰就倒让触碰他的手下呆住了,而旁边一人赶紧试了一下赤川河仁的呼吸,立时也呆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组、组头……死了?”
吉原直人原路离开,将服务生的衣服随手剥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星野菜菜这会儿才通过监控画面确认赤川河仁死了,而他们的那群手下正慌乱的四处要找刚才的服务生,吃惊道:“你做了什么?”
吉原直人飞快汇入了街上的人流中,随口道:“我把餐叉插进了他的气管直至后脑髓,没可能救得活了,放心。”
“什么时候插的?”
“灯泡响的时候。”
星野菜菜还是难以相信,她可以看到吉原直人眼睛看到的一切,而吉原直人刚才确实是在老老实实收拾空酒瓶。至于灯泡会炸,那她倒是能理解,因为表面受热不均造成的玻璃碎裂,算是基础物理知识,只是没想到还能这么用罢了。
她迟疑着问道:“是动作太快了吗?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你好厉害!”她是知道吉原直人很厉害的,虽然平时不想承认,但这次表现也太夸张了。看起来简简单单,然后就这么把事情办了,一条性命就这么消失了?
她不是没见过吉原直人打死人,但这么平静无波还是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吉原直人已经又登上了电车,捡了个最后面的位子坐下微笑道:“我没看他,你当然看不到了,而且这也没什么厉害的,只是些小把戏,很多人都可以做到。”
“小把戏?魔术吗?”星野菜菜倒真觉得有些像魔术了。
“差不多吧!”吉原直人答了一声。他掏出了一枚硬币双掌一合,然后握起了两个拳头,笑问道:“猜猜硬币在哪里。”
星野菜菜观察力极为敏锐,片刻后肯定道:“在左手!”那只手掌侧肌肉受扭力似乎略大一些。
吉原直人伸开了左手,空空如野,又握成了拳,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想了想,又再次分析了一遍,肯定道:“就是在左手!”
吉原直人再次伸展开了左手,还是什么也没有,笑骂道:“正常人该猜右手的。”
星野菜菜叫道:“在你手背面,用指缝夹着。”她不高兴了,觉得智商被吉原直人侮辱了。
吉原直人强忍着笑——在电车上一个人哈哈大笑那又成神经病了——他分开了左手的五指,然后将手翻了过来亮出了手背,憋着坏笑道:“在哪里?”
星野菜菜恼怒道:“打开右手我看看!”
吉原直人从善如流,打开了右手,而硬币竟然真在右手里面。星野菜菜不服,要求再来一次,然后连来了十次她一次没猜对,最后狂暴了,直接要求吉原直人同时打开两只手,而两只手里竟然都空空如野。吉原直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张嘴把硬币喷了出来。
星野菜菜感觉被耍了,怒声道:“快点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吉原直人不肯,他打算用这个小魔术耍星野菜菜到成年为止,只是笑道:“近景魔术就是障眼法,一个近景魔术师不经训练就是个好扒手,而只要想杀人,略为训练一下就能做到我刚才那样儿,甚至更巧妙,所以……你第一次见觉得挺新鲜,但真说穿了一文不值。弄个小机关,然后训练一下手速、空间记忆能力就可以了,而人真的很脆弱,一捅就死,注意力也真的很容易被转移。”
他刚才那小魔术就是用了扒手的手段。真的好扒手放枚硬币在手上,外表一动不动的情况下仅凭着肌肉颤动就能让那硬币在身上转一整圈,也就是说你明知是他偷的钱包,就算按住他搜身那也搜不出来,那钱包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的——除非剥光了吊起来搜。
星野菜菜抿着嘴,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一时陷入了深思,但她觉得有必要以后对魔术师尊敬一点了,感觉好可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取去性命的感觉。
吉原直人也收起了硬币,心中却想着西九条琉璃,不知道他送去了饭她有没有好好吃。那女人看到今天自己没去,是高兴呢还是又生起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