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如墨像是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嗫嚅道:“我没用力,只是推了她一下。”
“婉儿是何等柔弱,没用力?呵,南宫氏,你太低估你自己的能力了。”君长夜咬牙切齿地说道,“本以为关你一个月你就该有所改变,如今看来,你真是死性不改。钤”
“我并非有意。”南宫如墨轻皱了一下眉头,不耐烦地解释着洽。
“无心之过吗?婉儿怎么招惹你了,需要你推她一把来无心?你的辩解,本王听够了。”
南宫如墨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早就有所意识,不管她说什么君长夜都可能不会相信,不过,她远没有料到,他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抨击她。是,为了达到自身的目的,她有的时候会不择手段,可她只讨回他们欠她的,从不主动去招惹谁。
在上官婉宣誓要赶走自己的时候,南宫如墨还信誓旦旦地以为,她不会遭遇到那样的情况,不过,如今她亲身经历了,却能够深刻感受到,上官婉的威胁不是“仅此而已”的程度。
亲耳听见君长夜的责怪,南宫如墨有一种恍然醒悟之感,她应该从沉沦的睡梦中清醒过来了。就因为她以为她对他够了解,才会忽略到身边的实际状况。而今,君长夜沉重的话语足够打醒她。
南宫如墨如君长夜所说,不再为自己做任何的辩解,她的沉默,成了无声的抗议,却没有人能够听懂。
正当此时,荷瑾猛地推开,房门,冲着君长夜喊道:“王爷,侧妃娘娘醒了。”
君长夜神情一愣,飞快地朝着房间里头奔去,有几个年长的老奴挡在门口不让他往里头走,说是不吉利,而他根本没有在意,推开那些老奴就闪身进入了房间。
除了真正无情的女人,不然没有一个妻子愿意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投入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南宫如墨虽然在爱情上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她不想承认,她不配得到这么一份可观的爱情。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拥有之后的失去。曾几何时,君长夜也时时刻刻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了?
南宫如墨挪了一下脚步,从半开着的房门望进去,亲眼看着君长夜坐在上官婉的身边。刚才对她好似有血海深仇那般痛恨的脸上已经布满了他难得的温情。
就在南宫如墨的目光沉痛得无法移开的时候,一双素手从视线外闯入,关上了房门。
南宫如墨循着手望向那丫鬟,不由觉得几分好笑。
“王妃请回吧,我家侧妃已经没了孩子,无法同您争宠了。”荷瑾冷嘲热讽地说着。
“一个下人,该怎么和主子说话都不知道了吗?”南宫如墨轻声问着。
“若是碰上你这样的主子,那奴婢宁愿自裁。”荷瑾嗤笑一声,谩骂道,“侧妃处处以您为先,生怕哪里得罪了您,可您倒好,不喜侧妃也就罢了,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于府中伤人。奴婢除了佩服您的暴力,也没有其他的能说的了。”
荷瑾是跟着上官婉过来的陪嫁丫鬟,对上官婉是一百二十分的忠心,也正因为如此,王府中下人不敢说的话,她都敢说,为的就是争一口气。
南宫如墨何尝不知道自己继续这样下去会彻底毁掉她在下人们心中的形象?但就算她想继续保持那种形象,又谈何容易?她花一个月的时间做到的事情,上官婉一天就可以做到,恐怕,再无人能够体会到她心里的那种心酸了。
“喧哗什么?”君长夜推开门,瞪了一眼话音刚落的荷瑾,不悦说道,“婉儿刚醒过来,需要静养。”
“那么请王爷让人把侧妃请回去吧,妾身唯恐在这里招待不周。”南宫如墨冷冷说道,“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妾身又得担着了。”
“你这是在咒她吗?”君长夜提高了几分音量,质问道。
“是与不是,都凭王爷判断。”南宫如墨抬起头,与男人对视着说道。
“南宫如墨,你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君长夜忽而放轻了声音,语速缓慢道,“你进王府,做的事情的确不少,本王以前对你也多有敬重。但自从婉儿来了以后,你的嫉妒害了你。先是窃走首饰,再是划伤小绿,现在又使得婉儿小产,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只有我想做的,没有我不敢做的。”南宫如墨铿锵有力地说道。
沉默半晌,君长夜一字一句道:“来人,送南宫氏出王府,自今日起,她不再是王府的人。”
南宫如墨一愣,似笑非笑地问道:“王爷是要休妻吗?”
“是!”君长夜说罢,“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一扇门,阻隔了所有的交流。
南宫如墨怔怔地站在房间门口,脑海里充满了这两个月的黑暗记忆。
萍涓立于一侧,担忧地问道:“小姐,我们怎么办?”
回过神,南宫如墨一一略过周遭那些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漫不经心道:“收拾东西走人呗,还能怎么办?”
萍涓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南宫如墨已经先一步往隔壁房间走。要她离开镇宁王府本身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她不想留下来了,她随时都可以闪人。可她没想到,她走的时候还要背负这种恶名。不过,好在她的眷恋已经被彻底打碎。
南宫如墨走的时候大包小包背了不少,几乎是把整个房间都给搬空了,用她的话来说,这些都是她的东西,她凭什么让给别人?只见她和萍涓两个人四只手臂上全挂满了包袱,身上还要斜跨几个,模样甚是夸张。
不顾他人的目光,南宫如墨让萍涓到镇宁王府附近雇了一辆马车,东西一扔上马车就走,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
车夫问起去处,南宫如墨思来想去,笑道:“当然是回南宫府了。”
于是,把镇宁王府搅得天昏地暗的女人光明正大地从王府离开了,就连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承认过自己的错误。
镇宁王府和南宫府的直线距离很近,但在城中绕来绕去走,不免就多花了一些时间。
一到南宫府门口,南宫如墨就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径自到门口“砰砰砰”地敲着门。
守在府中的家丁打开门便骂:“什么人竟敢……”
“你家小姐。”南宫如墨打断咒骂声,目不斜视地吩咐道,“去把东西都搬进来。”
南宫府的人看到南宫如墨,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虽然早有消息说她还活着,可看到真人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况且,南宫如墨还精神奕奕,一切正常,这就更了不得了。
南宫如墨自食其力地只招呼了开门的家丁,就和萍涓一起把包袱都搬到了她的房间里。房间里灰尘已经落了不少,想来自她离开之后就没有人进过这儿。
扫视了周围一圈,在南宫如墨下令之前,萍涓自觉道:“小姐,您还是去外面吧,奴婢将这里打扫一下,太灰了。”
南宫如墨点点头,应道:“这样也好,哦,对了,放衣服的那几个包袱就不用整理出来了,其他的随便弄一下就好。”
“是。”萍涓眼中有着些许疑惑,人都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把衣服给收拾出来呢?但疑惑归疑惑,对她来说做事才是第一任务。
南宫如墨颇有闲情逸致地在院子里漫步,当初搬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她只知道这是文婉竹生前生活过的地方,却没有正视过。如今重归故地,她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南宫如墨不会因为和君长夜之间的摩擦就说什么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毕竟文婉竹和南宫华的爱情就埋葬在这里。温素君曾说过,南宫华就是为了保住她这个爱情结晶才甘愿去前线的,而且,他至今没有再续弦。从她四岁到现在这都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想着都让人心疼。
在南宫如墨深有感慨的时候,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南宫如墨背对着院门口,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是谁来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男人深沉的呵斥声是那么让人慎得慌。
南宫傲的心情颇为不佳,他两个月前将自己的死士全部交给南宫信指挥,只因为南宫信说他有办法让南宫如墨不能活着走出南宫府的家门。如果南宫如墨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她嫁入镇宁王府也就算了,可偏偏南宫如墨不是,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南宫家在君宏坤心里的位置,这就不是他能够容忍的了。
为了彻底解决南宫如墨带来的麻烦,以后在君宏坤那里少吃点苦头,南宫傲答应了处理南宫如墨一事,就连南宫信后来都和他说,南宫如墨必死无疑。不过,十日未到,她还活着的消息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这个女娃还跑回家里来了,怎么能够让他镇定?
南宫如墨转过身来,轻笑道:“爷爷还是不要动怒得好。孙女看府中太过冷清,所以想着回来陪陪爷爷。”
“回来陪我?说得好听,我怎么听说你是被休了?”南宫傲冷哼一声,强忍着要破口而出的咒骂。
“爷爷的消息果然是灵通得很。孙女不但被休了,而且还被赶出了王府,既然如此,当然只能回家了。”南宫如墨耸了耸肩膀,很是无所谓地说道。
“谁准许你进入南宫府了?出去!”南宫傲冷冷呵斥着。
“爷爷,孙女以前做了许多错事,想求得爷爷的原谅。孙女也知道,爷爷在担忧什么,但爷爷的忧虑,似乎孙女可以替您解决一大半。”南宫如墨淡淡笑着,冲着南宫傲背后的家丁们笑了笑,又道,“爷爷能否请他们退出去?有几句话,我想先说,说完之后爷爷觉得我还是没有任何留下的必要,那么我就走。”
南宫傲犹疑了半晌,让身边的下人都到院子外面等候。
南宫如墨当然知道南宫傲对自己的厌恶,可不管他对自己有多少的厌恶,他都一定会先听完她要说的话。因为他这个人太多疑了,他容不得半点对自己的不利因素存在。
等下人们都离开了院子,南宫傲才开腔又道:“你要说什么,就趁着这个时候都说完吧,不然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爷爷说的是。”南宫如墨低着头,轻声说道,“爷爷最担心的是我和镇宁王的关系牵扯不断,给南宫府带来灾难,因为镇宁王太危险。”
“你知道些什么?”南宫傲眯了眯眼睛,厉声质问道。
“皇上对镇宁王虽然宠爱无比,不过,至今都没有废太子改立,正说明皇上并没有想法让镇宁王上位。所以,皇上应该在担心镇宁王对太子日后继位产生威胁吧?南宫府的势力摆在那里,我嫁入王府之后皇上就总是对我有所针对,不难感觉到敌意。”南宫如墨掩盖了君长夜的身世之谜,换了常识思维下的另一种可能性。
虽然君长夜已经休妻,南宫如墨也已经不是镇宁王妃,但君长夜的身份一旦曝光,难保她不受到影响。她不能保证南宫傲一定知道君长夜的身份,可就算不知道,他也一定有过怀疑,她回来是为了让南宫傲做她的挡箭牌的,又不是为了做南宫傲的活靶子,自然不能和盘托出。
南宫如墨不否认她和南宫傲在血缘上面的羁绊,不过,要是谈起感情,那她只能一笑而过了。
“你既然知道皇上会因为你盯上南宫府,你就该清楚,我不会让你回来。”南宫傲冷笑一声,随即就要下逐客令。
在南宫傲开口赶人之前,南宫如墨迅速说道:“那爷爷就不想知道二伯父、三伯父和三伯母的死因吗?”
“你什么意思?”南宫傲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立刻转变,目光里有些许冷厉。
“爷爷别误会,您这么看着我,我倒是挺委屈的。”南宫如墨故作谦逊地说道,“爷爷该知道,我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小丫头了,自然有自己的眼线。”她的暗示便是,人不是她害死的,但她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南宫如墨一针见血地找到了南宫傲的心病,她抹去唇角幸灾乐祸的笑容,换上一副哀叹,不是为了低头,而是为了让眼前这个人暂时成为她的傀儡。
南宫傲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对他的子孙何曾有过半分的在意?他在意的,除了荣华富贵就是功名利禄,与其说他是在意那三人的离世,不如说他是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关于死者的消息以消极的居多,他身为傲风国曾经盛极一时的人物,现在却连报仇雪恨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地位?
面上的表情稍稍缓和,南宫傲放缓了语调,问道:“他们都是死在谁的手里?”
“‘魅影’。”南宫如墨言简意赅道。
“这该死的!”南宫傲握紧了拳头,“竟然敢打南宫府的主意。”
“爷爷切勿如此动怒,要我说,该死的不是‘魅影’,他们只是杀手组织,拿了人家的钱当然就要帮人家做事。”南宫如墨轻声说道。
“这么说,你知道是谁要买他们的命了?”南宫傲看似和善地问着,心中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魅影”是现在名声最响的杀手组织,但即便不是魅影,是其他组织,也绝对都会做到一点,那就是对雇主信息的百分百保密。要不然,这种秘密的组织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南宫傲不否认南宫如墨有本事,可让他相信这女人能够打听到“魅影”的内部消息,那还是不大可能的。
南宫如墨自然了解眼前之人的担忧,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二伯父丧命那日,一共来了四拨人,第一拨是‘魅影’派来杀二伯父的,第二拨是爷爷你的死士,第三拨是跟在第二拨后面来的,最后一拨人则是‘魅影’来救人的。”
“这么说来,还是‘魅影’救了你的性命?”南宫傲眯了眯眼睛,更加疑惑。
“道理上是这么说的,不过,正确来算,应该是我买了我的命。”南宫如墨长叹了口气,惆怅道,“当日他们来救‘魅影’的人,我就在一旁奄奄一息,便许以重金,请他们救我一命。就单是这件事情,我就花去了千两黄金!”
以前换命,这事儿听起来不稀奇,更何况还是和杀手组织做生意。钱投进去得也不少,总该听见个响声,南宫如墨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南宫傲解开了心头的一个疙瘩,继续又追问道:“那么找‘魅影’来的人是谁?”
“杀二伯父的生意是三伯父、三伯母做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想一次性将‘魅影’那人的性命也取走,以免后顾之忧。”南宫如墨叹道,“好在‘魅影’内部并未就此与南宫府结仇,否则情况要糟糕得多。”
南宫傲闻言,大受打击,那种失望不言而喻。他知道二儿子和三儿子因为家产的事情明争暗斗,但他一直冷眼旁观,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了解到他还活着,他们不该那么心急。可他万万没料到,他竟然会迎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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