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准备吧!你不要操心了。太皇太后喜欢小辈,你能去,她必然就很高兴的。我们小时候啊!但凡做错了事,先帝要惩罚,我们便跑到太皇太后那里去,她都会庇护着我们。”
沐诀说起以前的事,脸上挂了浅浅的笑意,满是追忆。
玉忘苏含笑听着,实在无法想象,他年少的时候,竟然也是那般调皮的。
“太后身边的缪公公找过我了,说是语兰的亲事不必担忧,想必是太后娘娘已有安排了。”说起这个事,玉忘苏心里倒是轻松了很多。
“即便太后娘娘这些年很少理会什么事,不过对语兰的亲事,却不会不放在心上。若是太后介入,皇上也不会不多考虑的。”
“这样就好。”
“太后再不管事,君家到底是大族。”
很快便到了太皇太后邀请的赏花之日,沐诀和玉忘苏一大早便入宫了。老夫人说是不想凑这个热闹,便没有一道入宫。
二人到慈宁宫的时候,倒是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了。
太皇太后年过花甲,头发花白,连牙齿都零落了些,不过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的。白皙的脸上虽有了许多沟壑,却也有一种符合年纪的优雅美丽。
那种气质高绝的美仿佛镂刻在骨子里,纵然年华老去,韶光不再,也依然美好的惊人。
可见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是个多端庄典雅的女子。
宫中的妃嫔来了半数,皇亲国戚也来了很多。太皇太后的女儿端靖大长公主和驸马云邵辰也在。
太皇太后所说的那棵海棠树便摆在庭院之中,树很粗壮,用偌大的缸栽种着,主干上还包裹着大红的绸缎,映衬着满树的花姿摇曳。
海棠花大多盛开了,千花万朵,妩媚娇姿,胭脂点点。
“到底这满宫里,是太皇太后的福气最甚,这大冬天的,竟然催的海棠也开了花,实在难得。”范昭仪轻轻抚摸着海棠娇软的花瓣,笑意盈盈的说道。
“这宫里啊!就是你最伶牙俐齿的。有着身孕还不赶紧坐下,可别站着了。哀家可还指望着你给哀家生个重孙子呢!”太皇太后招手让范昭仪到身边去坐。
范昭仪款步到了太皇太后身边坐下,坐在另一边的端靖大长公主瞧了范昭仪肚子一眼,眸光晦涩。
太皇太后笑盈盈的看着那海棠花,“我们长乐公主最是娇艳,配这海棠花的很,怎么今日还没过来啊?”
“长乐那丫头啊!还不知道又跑哪里野去了呢!大抵一会儿就来了。”端靖大长公主笑着说道,给太后斟了一盏温酒,“这是可能的桃花酿,最是有一股子桃花的清香,也不烈,母后尝尝。”
不知谁喊了一声“贵妃娘娘”,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便见楚雯华穿的十分明艳,艳光灼灼,仿佛要压制住满殿的明艳。
太皇太后也看了过去,楚雯华疾走几步,忙到太皇太后跟前行礼。
“这孩子还是这样好看。”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端详着楚雯华,“哀家记得啊!你最是能跳舞的,当年一舞,真是倾国倾城。”
“太皇太后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
“什么不敢当,我这老婆子的确是上了年纪,可也不随便夸人的。难得今日这样热闹,不如你便让哀家再看看你的舞。”
“这……这不行……”
听楚雯华拒绝太皇太后的提议,不少人的面色都变了。太皇太后辈分大,又身份尊崇,历来少有人敢当面驳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贵妃姐姐如今当真是宠冠六宫,连太皇太后的面子都不给了。”范昭仪抬眸盯着楚雯华,眸中带着淡淡的讽刺。
“楚贵妃如今当真是好大的架子了。”端靖大长公主也冷冷的瞥了楚雯华一眼。
范昭仪的一句“宠冠六宫”便是她心里的刺,女儿入宫这些年,都不是还受皇上的恩宠,至今也没能为皇上生下个一儿半女。
这楚雯华一入宫,皇上更是很少去坤宁宫了。
“罢了,既然不乐意,我这老婆子也就不为难你了,坐吧!”太皇太后淡淡的扫了楚雯华一眼。
楚雯华轻抚着小腹,“并非臣妾有意要驳了太皇太后,只是臣妾前几日才被诊出了喜脉。”
“啪”的一声,范昭仪手中的茶盏落了地,四分五裂,水花四溅。范昭仪死死的盯着楚雯华,眼睛都疼起来才收回了目光。
端靖大长公主也握紧了拳头,手略微颤抖着,太皇太后笑着握了握她的手。
“这是件大好事,怎么也没让哀家知晓?”太皇太后示意宫女扶着楚雯华坐了下来。
“月份尚浅,皇上说不宜早说,这才未曾禀报,还望太皇太后恕罪。”
“既有了身孕,便好好养着吧!今年还真是好事连连,你同范昭仪都有了身孕,看来哀家也要到观音娘娘面前还愿了。”
很快便是满殿此起彼伏的道贺声。范昭仪脸色黑沉沉的,向楚雯华道贺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玉忘苏猛然想起皇上让针黹房织造皇贵妃衣物的事。若是楚雯华有了身孕,皇上想要晋封楚雯华为皇贵妃,倒也就很好理解了。
只是如此以来,宫中这些后妃就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尤其是无子傍身的云氏皇后。
如今楚雯华才有了身孕就被册封为皇贵妃的话,那若是他日真生下了皇子,皇上又该如何封赏?若真是皇子,依着皇上对楚雯华的宠爱,怕是很可能别册立为储君,那楚雯华坐上后位也只是早晚的事。
宫里的争斗怕是不会少了。
“皇后娘娘、长乐公主到。”外面有太监唱报。
“快让她们进来。”太皇太后笑呵呵的说道。旋即,云皇后和凤语兰便走了进来。
云皇后穿着常服,不显华贵,反倒是有种羸弱的美感。大抵是常年缠绵病榻的缘故,瘦弱的很,脸色也十分苍白,缓缓走来,都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摔倒。
姣花照水,弱柳扶风,西子捧心的美怕也就是如此了。
凤语兰一身华服,外面披着大红的斗篷,红的似火一般,倒是让人在冰天雪地里都能感觉到一份暖意。
“语兰这身斗篷好看,年轻的姑娘正该这样穿呢!这一点啊!倒像是你年轻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端靖大长公主说道。
“是啊!儿臣也觉得,长乐啊!最像是我们凤家的孩子了。”端靖大长公主点头附和着,目光却落在了云皇后身上。
比起明**人的凤语兰,云皇后就要打扮的素净多了。娇喘连连,这一小截路都拿帕子捂着嘴咳了好几声。
众人先起身给二人见礼,二人便又给太皇太后请安。
“娇棠今日怎么也过来了?身子不好便要好生养着。”太皇太后连忙让人拿了手炉给云皇后,“哀家看你这病总是不好。”
“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怕是好不了的了。”云皇后微微笑着,像是娇美的花在清风中缓缓的绽开,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云皇后的美不同于楚雯华的艳光照人,而是一种让人看着十分苏服的美,这样的美不具侵略性,反而让人心生怜惜。
“年纪轻轻的,可不准胡说。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好药,好生将养着,总是能好的。”太皇太后不赞同的望着云皇后,“年轻人,最忌心思重,万不可总往坏处想。”
云皇后忙点着头,却又是一阵咳嗽。用帕子捂着嘴闷闷的咳着,那声声咳嗽仿佛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上。
范昭仪略带嘲讽的瞥了云皇后一眼。这人也真是徒有皇后之名罢了,这病怏怏的,才短短一会儿就咳个不停的样子,皇上哪里有不厌烦的。
若不是太皇太后嫡亲的外孙女,怕是早就被废黜了。
皇上平日里也很少去坤宁宫,偏皇后还总摆出一副让皇上雨露均沾的样子来,其实是根本无力伺候皇上吧!从小就药罐子养着的,也就是公主府富庶,这才能养大吧!
“倒是我的不是了,竟还拉了皇嫂来赏花。”凤语兰连忙倒了热水递给云皇后。云皇后喝了几口水,总算是不连续不停的咳嗽了。
“不是你的缘故,是我生在海棠盛开的时节,听到皇祖母这里有大冬天盛开的海棠,便也想来看看。”云皇后娇娇弱弱的说着。
“你若是爱这花,让人来说一声,哀家便让人折些给你送去了,还难为你跑这一趟。”太皇太后心疼的拉着云皇后的手。范昭仪连忙起身让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了云皇后。
“倒也不全是为了花,也是想到皇祖母这里来凑凑热闹。看着大伙齐聚,我这心里也高兴些。”
满殿里除了女眷,还请了些男子。君家、云家、还有太后的母族赵家也都来了些公子,再就是驸马王爷们。竟然余杭也在席间,凤语兰一眼就看到了,心里颇为惊喜。
“枯坐着也怪无聊的,不如就击鼓传花,咱们啊!就传这海棠花。两边都传下去,停下来的时候,二人便一起给大家伙展展才艺。”太皇太后笑着说道。
不少人都附和起来,范昭仪也连忙附和着这主意好。
“太皇太后,这是否有些不妥?这不少乃是宫中女眷,各家的公子们也有未说亲的。”楚雯华压低了声音说着,“此事若传到皇上耳中,会否觉得有伤大雅?”
“都是自家亲戚,又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哪来的有伤大雅之事?贵妃怕是言重了。这后宫中的事管的久了,贵妃倒是尽职尽责,事事都要管一管?”
楚雯华脸上讪讪的,一点笑意都几乎挂不住。
“楚贵妃不会是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吧?”端靖大长公主斜了楚雯华一眼。
“姑母说笑了,臣妾待皇后娘娘一向恭谨,如何敢生出大逆不道之心来。”
“当真不敢才好,可别阳奉阴违,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端靖大长公主冷嗤一声。
楚雯华垂头不语,已有宫女折了两枝条开得正盛的海棠呈上,太皇太后便说开始,鼓点声声,海棠花也就一路往下传。
鼓声一停,女眷这边的海棠花落到了赵家的一位小姐手里,而男子那边,却是在君无名手上。
“果然是缘分啊!”凤语兰轻笑起来,“看来这花也会往有缘人的手里跑呢!”
“那就是无名心仪的女子?”玉忘苏细细打量着那赵家的小姐,似乎是太皇太后长兄的孙女。
“是啊!”凤语兰点着头,“果然他们是有缘分的呢!”
赵瑗和君无名对视一眼,羞红了脸。太皇太后便乐呵呵的让两人表现一下自己的才艺。
君无名选了弹琴,赵瑗要表演的却是一段剑舞。长剑出鞘,剑法融入舞中,刚中带柔,刚柔并济。时如蛟龙出海,时如闺中女儿的儿女情长。
君无名的琴声也跟着变化,时刚时柔。刚猛处仿佛短兵相接,战事一触即发。柔情处低徊婉转,深情缱绻。
二人倒是配合的正好,十足的默契。
“不愧是有情人。”玉忘苏笑起来。看着两个人的样子,还真的是很相配。
若说赵瑗的相貌,只是中人之姿,而一身白衣的君无名却恍如谪仙临凡,想必很多人看到两人走在一起的话,一定个会觉得不般配。
可是两人偶尔对视一眼,那眸中的韵味却极美。能看出,当真是彼此欢喜的。
琴声渐渐的止住,赵瑗也收了剑。
“哀家看着这两个孩子怎么这样般配啊?”太皇太后含笑说道。
“母后您也觉得般配啊?那可不是正好。前些日子啊!表兄可还央了女儿帮着说和说和呢!说是皇嫂家这侄子是好的。女儿这些日子忙了些,可不是把这个事都耽误了。”端靖大长公主乐呵呵的说着。
“你可真真还是丢三落四的毛病没改,这样的大的事,怎么能被你耽误了?你表兄那是信你才让你办这个事的,你倒好,若是让他看好的女婿被人抢了,看他那暴脾气不打到你的公主府去。”太皇太后伸手戳着女儿的额头。
“的确是女儿疏忽了,幸好今日表兄不在,母后你可不能让表兄知道。”
太皇太后冲着君无名招手,让他到跟前去。“无名啊!你看我们瑗儿如何啊?”
君无名看了赵瑗一眼,赵瑗微低着头不看他。君无名眼中漾开了笑意,“瑗姑娘自然是极好的。”
“那哀家做主,把瑗儿指婚给你,你可乐意?”太皇太后问的直接,周围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这般直接的问,若是心里真乐意还罢了,那也就顺手推舟的答应下来。若是心里不乐意,那也不敢拂了太皇太后的一番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