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楚夫人才抿了口茶,“欢颜,莫非你不乐意吗?”
“不是。”楚欢颜摇摇头。她不乐意吗?自然是否定的。她惦念了那么久,始终不能忘怀,又如何会不乐意。
只是却依然觉得心里乱的很。时过境迁,纵然初心不改,可还是有很多东西有了变化。
“那你又在犹犹豫豫什么?若有什么担忧的,你便和娘说一说。”楚夫人抚摸着楚欢颜的脸。
“娘,我怕他想娶我,只是可怜我,而并非是心里有我。”楚欢颜说的悲怆。
她是很想要和他成亲,可她希望他们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若他不是真心,那她自然也是不乐意的。
只有他心里有她,那成亲才有意义。
“你这个孩子啊!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扪心自问,你会因为可怜一个人而嫁给人家吗?”楚夫人无奈的笑着。
这个孩子啊!整日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若真心里没有这个人,那可不可怜的,同自己有何干系?
再说了,不过是一次亲事没成罢了,欢颜又何需人来可怜?
“不会。”楚欢颜摇头。再是可怜一个人,都可以在别的地方面给予帮助,而不是嫁给那个人。
“这不就对了吗?你不会,难道旁人就会?他若是心里没你,那你可不可怜,悲惨与否,你觉得他会在意吗?傻丫头,凡事别总钻牛角尖。”
楚欢颜叹息了一声,大概真是她想多了。仔细想想也是,扪心自问,自己若是不喜欢的人,悲惨与否,她哪里会在意。
就像是蒋翰元之死,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仅仅只是有些惊讶,而内心里涌上来的,竟然是解脱的感觉。
是,蒋翰元没了,她不用嫁到蒋家去,她反而是有那么一点点解脱的欣喜。
她可以重新走自己的路。
按理说,自幼一处长大的人去世了,她的确是该感到悲伤,可大概她对蒋翰元唯一的一点友人之谊,都因为蒋翰元对忘苏做过的事,消磨殆尽了。
蒋翰元一死,蒋家又是那般作为,她心里也难免有些愤慨,更是说不上伤心了。
倒是蒋伯父出事惨死,蒋伯母的眼睛也几乎看不见了,她反倒是觉得怆然。
“是我想多了。”楚欢颜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啊!”楚夫人拍拍楚欢颜的手,“我们做父母的,最希望的莫过于你们能过的好。
“以前总想着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人家,你嫁过去了,衣食无忧,没什么可担忧的。可如今想想,家里不是不能给你衣食无忧的日子,富贵也不及你日日开心来得重要。”
楚夫人颇有些感慨,其实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
“娘。”楚欢颜靠在楚夫人的怀里。她自然知道爹娘都是为了她好的。不管他们对她好的方式,她是否赞同,可这个好,依然是不可否认的。
“既然你是乐意的,那我也知道该如何答复他了。”
“娘,我想先见他一面。”
“他还在县城,你想见他一面不难,我让人去给他送信。你说时候吧!”
“两日后是荷花节,便约在那时候吧!”
松江府有十里河塘,颇负盛名,而正值荷花盛开的时节,便会举办荷花节。
一连两日的荷花节,很多年轻男女都会相约去赏花。夜里尤其热闹,无数的画舫入了湖,两岸花灯璀璨,湖上万千荷花,相映成趣,美的一如仙境。
松江的荷花节办的热闹,每逢此时,不仅当地的人多出门赏花,就连外地的人也会慕名而来。
时日临近,县城里便有不少人相约去赏花了。
听客人们议论,玉忘苏才算是听闻了有这样一个节。想着怕是热闹无比,多有意趣,便也动了心思。
恰逢楚欢颜也问起她是否要去,博闻和月牙听了也是意动,她便也应下来,想着去走走也好。
“花姐姐,你们去吗?”玉忘苏打算去,便问起花琉璃等人来,“若是大家都想去的话,那锦绣阁便休息两日。”
“我就不去了,就我带着两个孩子去,怕会看不过来,家里也不放心。”花琉璃没怎么想便说道。
裁缝和绣娘们也都说不去,倒是苏可有些意动,玉忘苏便放了他两日假。
等人都散了,花琉璃便拉了玉忘苏到玉兰树下去说话,还特地看了看周围没人,这才开口,“姑娘可觉得最近苏可有些不对劲?”花琉璃低声问着。
玉忘苏仔细想了想,最近她也没仔细观察过苏可,还真说不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花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看他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还总是不时的发呆,接着就是傻笑。并且他还总来找我预支工钱,于姑娘你说过的,若是我们有急用,可以在店里预支一个月的工钱。
“我也就给他了,不过后来又找了我两次,这不合规矩,我也就没答应,让他亲自和你说,也不见他找你。”
“他没说拿了钱做什么用?”她的确是说过最多能预支一个月的工钱,毕竟谁家都可能会有急用钱的时候。
只是预支一个月的,直接和花琉璃说就行,也不用来找她。但是若还需要的更多,自然要找她说,看事情的紧要程度,决定给不给预支。
“没说,就说了家里急用,我再问,他就不肯说了。我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子的嘴一下子这么紧了。”花琉璃有些无奈。
“他不会是想成亲了吧?”玉忘苏忽然有个猜测。依着花琉璃所说,苏可工作都心不在焉的,发呆还会笑,倒有些像是思春的模样。
说起来,苏可的年纪,倒也是可以说亲了。在这样的年代,成亲很早的那些人,到苏可这个年纪,孩子怕是都会走了。
也许苏可想支银子是要娶亲呢!
“这我倒是没问。”这样的事,若是很本人不说,旁人如何好问起。
“那你便找个时候问问他吧!若真是为了成亲的事,那就让他来找我。”
“好。”花琉璃答应着便先去做事了。
荷花节很快到来,时辰还早,玉忘苏等人也就出发了。到了湖边的,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不过此处已然是人山人海了。
满湖荷叶田田,荷花脉脉,风景绝艳。
湖边有不少的摊贩摆着小摊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而湖中,已经有画舫穿梭于荷花之间。
“看来还真的是十分热闹。”玉忘苏感慨着,又细细嘱咐着博闻他们,让他们一定要跟紧她,千万不能走散了。
这样人山人海的对方,一旦走散了,便很难找到彼此了。
何况这样热闹的场合之下,难免会有些人借机做坏事。孩子要是走散了,被人贩子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肯定不会和姐姐走散的。”月牙一边说一边拽紧了玉忘苏的衣袖。玉忘苏抓紧了她的手,让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
“忘苏,我已经要了画舫,你们先到湖里去玩,我还有事,到了湖心楼我们再回合。”楚欢颜忽然说道。
“啊?”玉忘苏很是诧异,说来赏花的时候,欢颜可没说要和他们分开行动。
到了这里却忽然有事?猛然看到有年轻男女旁若无人的手拉手从身边走过,玉忘苏才想起这荷花节的意义。
说是赏花的节日,其实有几人来是为了赏花的?怕是更多的人都是来凑热闹的。
而最主要的一点,这算是年轻男女的节日,倒有些情人节的意思。
这样的夜里约会,的确是显得很浪漫啊!
“你这是约了别人吧?”玉忘苏一脸促狭的看着楚欢颜。
楚欢颜脸一红,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更是显得明艳动人。看着她这个样子,玉忘苏也不需要回答就动了。
“行了,见你的情郎去吧!不过人多也乱,你自己要多小心一点,我们在湖心楼等你。”玉忘苏看向湖中建起的高楼。
湖心楼在湖中央,是一座四层的高楼。有些人游湖后会到湖心楼去坐一会儿。
从高楼上俯瞰湖中美景,又是另外一番韵味了。
“说什么呢!”楚欢颜嗔了她一眼。
“我们走了。”玉忘苏也就带着博闻和月牙去乘船,春兰也和他们一并走了。
有春兰引路,倒是很快也就找到了租好的画舫。天也渐渐暗了下来,而湖中岸上尽皆更热闹起来。
画舫在荷花间穿梭着,荷花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一切都唯美的醉人。
“这里真美啊!”月牙都瞪大了眼睛四处看着,小手还折了几朵荷花抱在怀里。
而楚欢颜走在拥挤的人群中,越走越显得心急起来。人潮拥挤,半晌都到不了约定好的地方。
明明看着没多远的一段路,却用了许久。
终于看着地方就在前面了,她才算是松了口气,却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
她走近,树下之人猛然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仿佛周遭的熙攘都瞬间消失了。
整个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他们。
“你来了。”徐邈含笑看她。楚欢颜有些恍惚,她许久都不曾见到他这个样子了。
从何时开始,他们再见面便没了这种轻松惬意?
楚欢颜也笑起来,一下子好像回到了以前。一切都是最初美好的模样,仿佛从未变过。
“等久了吗?”楚欢颜一步一步走近,像是一点点走入他的天下。
“我也才来不久。”徐邈伸手隔开她和拥挤的人群,拉着她倚在树上。
杨柳堆烟,柳条千缕,勾勾缠缠,要把人都给牵系在一起。
有天灯一一飞起,漫天灯火承载着年轻男女的心愿飘摇向更好更远的地方。
楚欢颜仰头看着,有些才飞起的天灯还没因为遥远而变得渺小,还能看清楚上面的墨迹,还有那缠绵缱绻的心愿。
“我们也去放灯。”徐邈拉着楚欢颜走向不远处的小摊,小摊上卖着许多天灯,还有两对年轻男女正在往天灯上题字。
徐邈要了天灯,便也向摊贩要了笔墨往上面题字。没多会儿便将笔递给了楚欢颜,楚欢颜看着他落下的字: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眸中情意脉脉,温情潋滟。她接过笔来,也跟着写了下去: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祝愿公子和姑娘结琴瑟之好,相守白头。”摊贩含笑说道。
楚欢颜脸一红,扯着天灯就离开了。到了稍微开阔些的地方,两人才放起了天灯。
看着天灯越飞越高,同漫天的天灯混在一处,再也找不出来。楚欢颜才扣紧了身边之人的手,好像真能很同他一起走到白头。
“你怎么会去家里提亲的?”楚欢颜睇着徐邈的神色。她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或许忘苏说的一句话很对,我只能保证自己对你好,却不能保证旁人也会对你好。”徐邈叹息着,“先前我觉得你家里一定会给你说门好亲事,成亲后琴瑟和鸣,一切都好。
“可到底人心难测,你家里人为你好,给你定下的亲事,未必就真是好的。”
楚欢颜扯了扯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来,“看来你和忘苏还真够好的,她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这是哪家的醋坛子打翻了,怎么这么酸?”
“什么啊!你都不知道要哄哄我。”楚欢颜嗔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不会误会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是误会了呢?”楚欢颜嘟着嘴,一脸愤愤。只有她自己清楚,其实她真有误会过的。
忘苏那么好,又和他很亲近,由不得她不多想。
“好了,我们也去游湖吧!十里荷花的景色不好好游览一番,倒是白来一趟了。”徐邈拉着楚欢颜的手,一路挡开人群,免得她被人挤到撞到。
楚欢颜看着他的侧脸,咬唇轻笑起来。
哪怕四面喧嚣,属于他们的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依然让她觉得那样宁静祥和,温暖安心。
“我是没误会,不过就是提醒你一句,长西村的那几个长舌妇总是胡说八道,说你和忘苏有关系。”
“我知道了。你要是不高兴,我让她们说不出话来怎么样?”徐邈含笑看她。
楚欢颜张大了嘴,惊愕的看着他,“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一面?”
徐邈轻笑起来,“想什么呢?你还以为我要把她们都毒哑了吗?”
“不是这样吗?”楚欢颜赧然,摸了摸头。
“最多就是让她们几日说不出话来,给她们个教训,让她们不敢再总是胡言乱语。”
“你手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药啊!那你给我一点吧!我知道要怎么整治她们了。”楚欢颜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