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不用开店,宁安和薄意却也没闲着,一大早去了花鸟鱼市场,宁爸爸养的一只鹦鹉在他喂食的时候趁机越狱,看着飞出窗外的鹦鹉,宁爸爸急得大喊:“回来!吃了食再走吧。”从那以后,每每窗外有鸟声,宁爸爸就要趴在窗户上伸长脖子往外望,不是那只他取名为“小翠”的鹦鹉,又是好一阵失望。
宁安和薄意为了转移宁爸爸的相思之情,打算另买一只鸟送给他。就在两人出门时,宁妈妈打电话给宁安,千叮万嘱不要再买鸟了,她已经受够了那只鹦鹉,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有时候还会和外面的鸟互通鸟语。
周末的花鸟鱼市场人头攒动,老大爷、老大妈还有带着小孩子的年轻父母,薄意紧紧抓着宁安的手,生怕她被人流挤走了。街道两旁站立着亭亭如盖的大树,将市场遮得严严实实,偶有炙热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漏下来。
宁安指着一只八哥兴奋地说:“你看你看,那八哥多神气。还有那小哈士奇,太可爱了!薄意,你看那小猫,那小眼神看得我心都化了。”
“要不我们都买下来?”
宁安瘪着嘴,说:“算了吧,可爱是可爱,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养小动物呢。买来又养不好太不负责了。”
薄意摇头轻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走进一家水族馆,两人隔着玻璃和一只乌龟四目相对,薄意看看宁安,宁安看看薄意。
“要不买只乌龟送给爸爸?”薄意建议道,“乌龟肯定不会再跑出去了,又活得长,千年王八,万年龟嘛,你说呢?”
宁安想了想,活得长,没有羽毛也不会鸟叫声,重重地点点头。
店主是个年轻小伙子,一身嘻哈风,脖子还挂着各种链子,肩膀上趴着一只蜥蜴,酷酷地扫了他们一眼,见薄意指向那只乌龟,酷酷地点了点头,酷酷地说:“这是巴西红耳龟,已经成年了,20块钱。”
宁安本着任何东西都要试着讲价的原则,问道:“18行不行?”
店主酷酷地瞥她一眼,“15吧,别讲了。”在店主小哥的推荐下,又买了各种配套的东西,宁安提着乌龟,薄意抱着一个大缸,店主小哥嘱咐他们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来找他,别看着养不活就打着放生的旗号让它回归大自然,宁安忙不迭地点头称是,酷酷小哥的形象立马变得光辉起来。
宁安父母家位于静白路一栋老式居民楼里,这还是当年宁爸爸从单位分到的房子,宁安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一路上都是熟识的叔叔阿姨热情地打着招呼。
“安安又带着男朋友回来啦。”
“哟,这小乌龟挺好看的。”
“安安什么时候结婚呀?”
。。。。。。
宁安和薄意每一次回家,都要遇到这样的问题,“什么时候结婚呀?”、“什么时候要小孩?”、“你都30多了,已经是高龄产妇了”,每一次薄意都会帮她挡过去,今天宁安让他先把玻璃缸抱上楼,结果就被大爷大妈围攻了。
好不容易逃出包围圈,回了家,看见门口摆放着一双黑色平底鞋,宁安心里直呼救命,舅妈又来了!
宁安的舅舅和舅妈在同一个工厂里工作,也是当年下岗大潮中的一员。下岗后,舅舅外出打工,还不到三年就回了乐天市,说是再也不出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那时家里的生活来源全靠着舅妈,一家三口过得很是清贫,宁安的外公外婆心疼儿子,拿了一笔钱让他们做点小生意。
副食店、服装店、小饰品店,各种食品加盟店都做了个遍,没一个能坚持两年的,日子就在一次次的尝试和一次次的放弃中溜过了。宁安的表姐林眉,比她大三岁,大专毕业进了一家小公司做秘书,不到两个月就和老板结了婚,结婚不到三个月老板前妻就找上了门,原来表姐挖了人家的墙角。
当年宁安刚高考完,正和父母外出度假,舅妈带着表姐上门避难没想到扑了个空,后来又被那老板前妻找到,打斗中表姐的脸被老板前妻划伤,留下了终生疤痕,前妻带着钱跑了,老板也破产了,表姐也毁容了。
舅妈把这一切都算在了宁安家头上,她的逻辑是如果他们不外出度假,她和女儿就不会被前妻找到,女儿的脸也就不会毁容,前妻也就不会为了躲避责任带着钱跑路,老板也就不会破产。总而言之,如果宁安一家人没有度假,他们一家人就能过上幸福美满富有的生活。
宁安称之为一场度假引发的血案。
薄意已经把玻璃缸清洗干净,滤水器,晒台,游乐场都已经安装好了,宁安小心翼翼地把乌龟放了进去,宁爸爸带上眼镜往缸里瞧,开心地说:“这小王八还挺好看的。”舅妈坐在沙发上,瘪了瘪嘴,说:“就知道浪费钱。”
宁安小声回了一句:“又没浪费你的钱。”宁爸爸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耳语道:“闺女,忍忍吧,我已经忍了一上午了,你该接棒了。”
今天中午做的是酸汤小饺,这是宁妈妈的拿手菜。用虾肉,鱼肉和猪肉和在一起做陷,做成拇指一般大的小饺子,个个都身形饱满,皮薄馅多。汤底是用自家做的泡椒和酸菜,下锅翻炒,再加水熬煮,上桌前再放一碟小米辣,在这炎热的夏天,最是能开胃。薄意做了一道凉拌三丝,今儿的午饭就齐活了。
宁爸爸每天都要喝上一点酒,刚倒上一杯啤酒,就被宁妈妈收走了。
“你看看你那啤酒肚,不许喝了。”
宁爸爸伸出一个手指,可怜兮兮地说:“就喝一杯。”
可无奈宁妈妈态度强硬:“一杯也不行,昨天和我说喝一杯,结果偷偷又喝了一杯,你昨天已经把今天的酒预支了。”
宁爸爸看着啤酒,咽了咽口水,见宁妈妈态度强硬,也只得作罢,小声抱怨道:“强权,强权。”逗得宁安直笑。
就这说话的功夫,舅妈一阵低头猛吃,已经消灭了一半的小饺子,说时迟那时快,见舅妈又伸向了勺子,宁安立马抢过勺子,迅速地给父母盛了两碗,这也惹得舅妈不满,咂咂嘴,说:“至于吗?就点小饺子。”
见她身手如此矫健,薄意低着头抿嘴而笑。剩下的那一小半,宁安和薄意没有抢,全归了舅妈,他们俩就吃了一点三丝,连饺子皮都没吃到。
“我吃饱了,先走了,我还要给小眉带孩子呢,你们不知道这三四岁的男孩儿多皮,我都操碎了心。你们也赶紧催催小安吧,她也不小了。”舅妈放下碗,提着包就往外走,出门的时候还特意问了宁安什么时候结婚,宁安回答说还早呢,舅妈长叹一声,说道:“都三十好几了,还早什么早。”
宁安冲着大门做了个鬼脸,没好气地说;“每周都要来家里占便宜,还说是来看妈妈,谁要她来了。”
宁妈妈板着脸,敲了敲她的头,说:“你怎么说话的,她是长辈,每次来她也没空着手,都是带了东西的。”
“对,烂香蕉,烂苹果,今天她提的这个花篮就是上次外婆住院我们送去的。”宁安皱皱鼻子,数落道。她对舅妈一家完全没好感。
薄意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别生气了,下一周爸妈到我们那儿去吧,我和宁安来做饭,你们也休息休息。爸妈也指导一下我们的厨艺。”
宁安的小脸一下子亮了,开心地拍拍手,摇着宁爸爸的胳膊,说:“这主意好,每周末你们二老就去我们家,什么也别忙活,喝喝茶,看看书看看报,妈妈还能教我打理家里的花花草草。”
宁爸爸没意见,可宁妈妈担心道:“那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毕竟大家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女儿把父母接到自己家过个周末又怎么了,天经地义的事,难道她还能说因为你们不在家,她就饿了一顿,然后没力气给眉表姐带孩子,让孩子也饿了一顿,又错归咎到我们身上吗?”
宁妈妈想了想,也对,每周周末舅妈都要来一次,每次都要痛诉自己这一辈子遭了大罪,女儿又不孝顺,女婿跟老公一样,都是穷光蛋,她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能避开也是好的。宁妈妈也欣然答应,拿出藏好的小饺又做了一锅,宁安开心得直呼“妈妈万岁”。
两人走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袋冻好饺子,薄意给宁安打着太阳伞,宁安就吊着他的胳膊,宁安说:“听我妈说舅舅和舅妈年轻的时候也挺恩爱的,自从下了岗,经济水平下滑,两个人就矛盾不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全都是钱的事儿,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宁安。”
“嗯?”
“我存折里有六位数,第一个数字是7,密码是你的生日,我还有一技之长。”
“我知道啊,你说这个干嘛?”
薄意低下头,吻在她的额头上,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到宁安的心里,“我们不会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