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言迷迷糊糊地说着不靠边的话,“邈,不要走……她是朕的……不要嫁给他……朕要灭了商南……邈……”
胤言不停地说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呓语,渐渐将头靠在了若兮的怀中,双手却死死地将若兮抱住,让若兮根本无法动弹!
“邈……”
若兮记得,静王名叫胤邈。
三年前,对啊……是今天,三年前的今天……她穿上红嫁衣,她嫁给了他。
可是也是三年前的今天,他和她都失去了一切,他从三年前的今天开始恨她,而她也从三年前的今天开始封闭自己。
她竟然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怀中的胤言呼吸有些不均匀,却死死地,紧紧地抱住若兮,似乎生怕她走了。
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胤言,脱去了高高在上的冷漠,丢掉了生为皇者的霸气,也收起了一切的阴冷和仇恨,如同孩子一般,没有安全感地依偎在她的怀中。
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紧紧地束缚着伪装着自己。
因为受伤,因为害怕再次受伤,所以将自己的真心重重裹缚,让别人看到一个无比坚硬冷漠的外壳。刺伤别人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刺伤着自己。
紧紧握着枕头下那匕首的手渐渐松开,若兮深深地将眉头纠结。
怀中的人的呼吸越来越凌乱,抱着若兮的手也渐渐收紧。“邈,邈……”
有些迟疑,若兮最终还是将手覆上了胤言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轻抚着那有些颤抖的背脊。感觉到他呼吸渐渐平稳,原本僵硬的身子也渐渐放松。此刻的胤言,没有一丁点危险的感觉,而若兮也渐渐支撑不住,浅浅睡去……
清晨,当第一缕光芒照进这房间的时候,胤言倏地睁开了那双锐利的眼睛!
大脑急剧地回想起昨夜的一切……他喝醉了,他混乱中来了她的房间……
眼前的奚若仍然穿着一身男装,即使是睡觉也没有脱下。他记得,她穿上男装的时候,名叫“若兮”。
头痛欲裂,唇也有些干渴,然而胤言却一动不动,就那样静静地维持着若兮抱着他的动作,在她的怀里,他几乎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她竟然,愿意这样抱着他入睡。稍稍抬头,便可以看见她白皙的脸颊和微微唏开的唇。均匀的呼吸声轻轻传来,胤言轻轻蠕动着,让自己的脸正对着她的,可以平直地看着她的睫毛,她微皱的眉心,还有她散落额前的几缕发丝。
似乎是胤言的蠕动让若兮有所察觉,那双重瞳突然睁开!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
鼻尖几乎与鼻尖碰触。
若兮一瞬间反应过来往后仰去,可是却被一只手阻住了去路。
胤言一只手仍然将若兮抱着,另一只手拦在了她的脑后,让她被迫与他保持着这么暧mei,这么亲近的距离。
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鼻尖,是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香味。
她,就在自己面前,不到一寸的距离。
然而那双重瞳,却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看清里面的情绪。
“看够了没有?”若兮淡淡开口,然而那么近的距离,吐出的话语轻轻地喷拂在胤言的脸上,带来暖暖的触感。
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胤言仍旧盯着那眸子,道:“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一种要用耐心才能够等待出绽放的花么?”
“你什么意思?”
没有继续回答若兮的问题,胤言只是那样有些贪恋般地看着那眼,那鼻,那唇……忽而,门口传来了一阵清浅的敲门声。
“奚若姑娘,您起来了么?”门外,一个小丫鬟轻声问道。
若兮有些讶然,连忙想要起来。然而胤言却搂着她的腰际,轻轻按住了她的发丝,让她没有办法起身。
“进来!”胤言沉声道,不论怀里的若兮如何不安地扭动着身子都始终不放手。不知道胤言到底想要干什么,若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放弃了想要起身的念头。
门外,小丫鬟甫一听到胤言的声音,手里的药碗一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连忙探究似的扭头看着站在旁边的伊真。伊真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震颤,良久,点了点头,道:“进去吧。”
吱嘎一声,门被推了开来。
当门口的两人看到床上那紧紧搂抱着的胤言和若兮的时候,那小丫鬟连忙低下了头去。伊真面无表情地从丫鬟手里接过了药碗,轻轻放到了桌上,道:“该喝药了。”
胤言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松开了对若兮的束缚,自己率先起身,来到那桌前将那碗药端着走到了床边递到若兮面前,淡淡道:“喝了它。”
若兮神色骤变,那乌黑的药汁映着她眉心浅浅的褶皱,没有再次抬眼看清胤言眼里的神色,若兮闭着眼睛一口将那药汁喝下。看到若兮将那药汁喝完,胤言整了整衣衫,大跨步走出了这房间。而那伊真和小丫鬟也随之而去。
门外,阳光明媚,又是一个艳阳天。
“她没有那块玉不行的!!”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卿红叶。失去了原有的淡然和冷漠,失去了围绕着他的淡淡孤寂感,只是有些愤怒,有些气势汹汹地站在南宫紫玉面前。
“即使再次拿给她,她也会还回来。”南宫紫玉端坐于大殿之上,手边全是烫金文贴。胤言出兵爵城,驻扎在分界河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掀起另一场战争,而这场战争,很有可能只是二十余年前的那场战争的延续。
“红叶,你说清楚,为什么奚若一定要那块玉啊?”牧宥溪坐在一旁,腿上的绷带已经全部拆了,只是轻功可能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够恢复完全。那日在地下的冰窟内所见到的场景实在太震撼,可是,如今这四人都已经接受了那现实。只是,第二日奚若便离去了,有那么一些话,牧宥溪其实很想对她说,然而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那个机会。
卿红叶脸色不是很好,双手紧握,冷冷地道:“虽然长歌是奚若的亲姐姐,但是人的身体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别人的东西。要不是拥有那块南宫世家代代相传的古玉用作牵引,三年前长歌的心根本就不可能会在奚若的身体里面跳动。火檀木是融入了南宫世家血脉中的药物,而那古玉中紧锁的,紫玉,不需要我多说,你比我更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如果少了那古玉,我不知道奚若的身体还会不会对长歌的心产生什么反应……”
南宫紫玉眼神有些变幻,如同自语般喃喃,“血玉……”
“那我现在就把那块玉给奚若送过去!”牧宥溪精神似乎一下子就来了似的,突地站了起来笑道:“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不行!你不能去!”阿婧冷冷地站在大殿门口,道:“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完毕,现在去陇襄城不出两天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那边的情况怎样了?”南宫紫玉淡淡问道。前几日他派遣阿婧前去将奚若拦截,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放奚若过去了。现在李侯渊的动向还不是很清明,如果他只是想要自己夺得权势而不是真的想要夺回妫氏的江山的话,奚若恐怕就会有危险了。
“胤言已经开始部署军力,但是商珏也已经从望城出发。看样子,胤言并不想偷袭……”
“他只是想要赢商南,堂堂正正地赢商南……赢回二十多年前他父亲丢掉的尊严。”南宫紫玉冷冷道:“可是,他为什么会想到联合李侯渊?还是说是李侯渊主动要求与胤言联手的?他们之间的协定必定有什么作为利益的交割点……”
“管他那么多!还是去把奚若给接回来吧!胤言那边随你们处置!”牧宥溪洒脱地说着,随之而来的便是阿婧那剑鞘啪地一声打在了牧宥溪的胸膛,痛得牧宥溪唏嘘不已,“你轻点轻点!我大病初愈,还算是个病人吧!”
“谷主,如果胤言不顾溪风谷劝告强行出兵……”阿婧担忧地道。
南宫紫玉狭长的眸子冰冷而嗜血,“那么夏平王朝就可以改朝换代了。”
卿红叶一点都不关心这些国事,他只想知道奚若现在的身体情况。虽然他在奚若离开的时候给了雪姨一些药物,可是那些药物却不可能坚持那么久……要是,奚若再次出什么事情的话……卿红叶眼前浮现出了那个凌风而立的女子在闭上双眼前的最后一句话。
“红叶,我把她交给你了。”
奚若,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好好地活下去。不论是为了谁,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石塔内,空旷的房间,简单的布置和简易的书架。
这里是胤言的临时书房。也是他部署兵力决胜千里的地方。
窗台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分界的大江上翻滚的浪花。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爵城的城楼。
这条江,自古以来就没有名字。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它没有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人为它取名字。
一身戎装的将士单膝跪在胤言身后,恭敬地禀报着什么。
唇边,一抹阴冷的微笑蔓延开来……胤言看着那远处爵城的城楼,喃喃道:“商珏,你既然继承了商南国的皇位,那么也就应该接受来自于夏平王朝的愤怒和仇恨!我会让你后悔成为商南帝国的王,也会让南宫紫玉知道,他娶了奚若,是他此生最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