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听那孩子说话天真可爱之极,又听那小孩说他也姓杨,不觉有些几分亲切之感,笑语道:“好可爱哦的孩子啊,姐姐和小弟弟一样,也姓杨,小弟弟你就叫我杨姐姐吧……”
哪知那小孩子随手就掀开杨子的手赌气道:“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大丈夫……”在场围观的人听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自称自己是大丈夫,都不由的笑了起来。那小孩子见大家都笑他,大声嚷道:“你们笑什么,你们都是坏孩子,我不跟你们玩了……”说着便逗逗的跑向奶奶跟前,拉着奶奶要离开。
杨子这时才想起桓楚,哪知她放眼寻去连桓楚的影子都未见寻见,只见大娘兀自一人站在那里,她忙一把扑上前去道:“大娘,他呢,跪在这儿的那少年呢?”
大娘指着道:“他走了,我正劝他时,他不知怎地爬起来,就冲那边跑了去……”杨子听桓楚跑了,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脱口道:“他走了多久了,大娘……”
那大娘一脸歉意道:“也没多大一会儿,就一会儿功夫……”
杨子不听大娘说完,便转身向桓楚跑的方向追去……她一路追去,找完了整个庙会,也没见到人影,她转念一想,便向会场外面找去,果然没走多远,便见他在郊外的林子像发了狂似的舞剑乱挥胡砍,砍的树倒叶飞,嘴里发恨的咆哮着,震得山野四壁狂风大作!杨子见他像发狂的狮子,挥出去的每招剑式劲力奇大,剑又不生眼睛,她哪还敢靠近桓楚半步,只好远远地干着急罢了。
她想劝他几句,这时看他发疯的样子,竟一时无了主意,可管让桓楚这样下去,她看的心惊肉跳,哪里忍得下心来不管,于是远远地道:“那些树又没招你惹你,你拿它们撒什么气,你这样自暴自弃算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必急在这一时,再者你不报仇,是不愿意牵连那些无辜的百姓,这正是大仁大义表现,是英雄,是大丈夫当以此为豪,何须这样作践自己啦?”
桓楚听了狂性大发,失声道:“我不想做什么大英雄,也不想当什么大丈夫,我只想为我家人报仇,倘若那种行为算是英雄,我宁愿不当……”
“那你为何不手刃仇人,难道怕死,临阵胆怯了……”杨子追问道。
杨子说罢,只见桓楚突然转过脸来,那双眼睛像着了大火夫声道:“你算是侮辱我吗?我怕死,我怕死……”他说着便阴阳怪气的大笑起,一阵怪笑后又道:“我怕死,我就不回来了,我怕死早就把地宫图谱招了出去……”杨子见他说着大声把地宫图谱的事也倒了出来,忙转首回顾,幸好四下无人,回过头来,禁声道:“你疯了吗?”
“我是怎么啦,我到底是怎么啦,我想杀仇人,可一想到一剑下去,杀的不是那暴君一人,而是庙会上所有的无辜百姓,我心里就发颤,我就觉得手里的剑比泰山还重……可事后一想,眼睁睁的把那杀家的暴君放了过去,把大好的机会从身边溜走了,我的心就像被谁硬生生掏了去的一样的难受,疼得我死去活来,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你知道吗,你能体会那种疼吗?”
杨子听流泪道:“我能,我明明知道是你害死我爹爹,我却对你下不起手来,每日还得跟你左右,你说我是什么感受?人都很矛盾的……”
桓楚听了,看着杨子的眼睛道:“可我真的没派人杀了你爹爹啊,你和我相处这么多日子,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杨子偏过脸去,看着远方一片赤裸田地,沉思了半晌才道:“就算不是你派人杀了我爹爹,你敢说,哪些人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杨子一语正中桓楚要害,桓楚本来待言欲辩,听杨子如此一说,立时有口难言了,哪些人能打着自己的名字杀人放火,自己怎能脱得了关系,何况那些人他已猜出,很可能是赵炎派弟子所为,赵炎曾是他师叔,想必是为了手上的剑伤,替他打报不平吧,这样想来,更是与他脱不关系,既然脱不了关系,他还能说什么呢?
“别说了,等我报了家仇,我抵命还你爹爹就是了……”杨子听到此处,一颗泪珠哗啦下滚了下来,哽咽道:“抵命如能怎样,亡死的人能复活么……”
桓楚见杨子哭得伤心,忙步上前去,掏出手绢递给她道:“别难过了……”
杨子接过桓楚的手绢,擦了擦眼泪道:“我说的意思不是想让你抵命,而是劝你凡事想开点,这么大的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活着,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活着才有烦恼,才有痛苦,你放眼看看这天下的百姓,哪个活着是容易的,我们一路从南到北,看的还不够多吗?”杨子说罢,桓楚听了良久默然不语,想想看杨子说的每句话都是实情,他还能说什么呢!
杨子见他皱着眉头一字不语,怕他又胡思乱想,步上前去道:“又发什么痴,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桓楚听了,不解道:“我说什么了?”
杨子横了他一眼道:“这么快就忘了,昨晚你说,庙会上什么都有,你答应我,我要什么,你就买什么的……你不会耍赖吧?”
桓楚听了道长嘘了一口气道:“你说话能不能直接着啊,不就想逛庙会吗?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桓楚说着觉得下文不妥,便缩了回去,杨子见他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下文了,不禁追问道:“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桓楚一脸窘态道:“我……我没以为什么啊,走吧,再不去庙会,好吃的,好玩的都没了……”他说着就要杨子走,杨子一把甩开他的手道:“我最讨厌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你快说……,你以为我怎么你啦?”
桓楚见她说着气红了脸,上步前一脸哭笑不得样子道:“你没怎么我啊,咱们还是别耽搁时间了,快走吧……”哪里杨子怒目看着桓楚道:“你说不说?”
桓楚无奈的杨子道:“也没什么啊,我以为你想要我替你爹爹此刻就要抵命,故而才说吓了一跳……”杨子了又白了他一眼道:“这不就得了,简单的一句话,费了半天嘴皮子……”桓楚以为自己说完,会勾起杨子伤疤,惹得她不欢而散,哪知她如此大肚,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他怪眼看着杨子心里接她的话道:“你们女人,谁能搞的明白,一会儿对人热,一会对人冷的……”
“看我干什么,是不是想找打,还不快走么?”杨子说完也不等桓楚答话,便转身向庙会那边走去,桓楚看着她远去背影,见她步履轻盈,衣发随风飘飘,让人见了,不由得生怜爱之心,忙跟了上去,不禁闪念道:“唉,几时她心性能及得她容貌一半也是好的……”说着不禁连连摇头……
到了庙会,桓楚只见庙会人山人海的,一片热闹异常的景象,不由得想小时候逛庙会的情景,想想那时逛庙会,他总想要买把木剑,还有花脸的面具,可爹爹说面具是可以买的,可木剑死活就是不买,他只好守在那买木剑的小贩跟前,恋恋看上半日,不肯离去。他想到这儿,不禁童心大起,竟把方才的不快活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会儿看来到卖面具的小贩跟前指着对杨子道:“这面具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戴过的……”杨子看他说话眉飞色舞,不禁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窃喜道:“这招还蛮灵的,臭小子果然开心了……”
“小偷……”杨子正当窃喜道,忽然听桓楚惊叫道,杨子循声看去,正瞧桓楚一把扣住一中年男子手腕,他手里正拿块玉佩,见一少年看见自己行窃,紧紧扣住自己的手腕,捏得自己骨头都快碎了,又见会上众人目光齐射向于他,他不禁又恼又羞道:“哪里钻出来的碎仔儿,你想做甚?”
“碎仔儿”大秦方言,相当于“兔崽子”。
桓楚指着他手里玉佩道:“你这么大个人了,偷人家姑娘玉佩又算作甚?”那中年汉子两眼齐睁,另一只手指着桓楚道:“狗杂种,你哪只眼睛看见,你爷爷我偷东西了,明明是我在地上拣的嘛……是吧,大伙……”他说完转过脸去对着围观的百姓傲视相问,众百姓个个不敢答话,他一问,反倒吓得连连后退,连半点声也不吭了,那小偷见众人都怕他,更得意道:“杂种你看到了吧,大伙都没看到,就你看到了,你长得是狗眼么?”
杨子本来就心高气傲,脾气又是极是泼辣,见小偷行窃,居然还如此猖狂,满嘴污言秽语。哪里还忍得住,欺上前去,抓住那小偷的胸口衣襟就道:“老东西,看你嘴硬,还是本姑娘的耳光厉害……”说着甩手上去就是两巴掌,她左右开弓,又在气头上,打的啪啪作响!那小偷立时嘴角出血,两颗门牙跟着掉了出来,杨子跟着便道:“老东西,还嘴硬么?”
那小偷突然见不知从哪冒出一姑娘,上前就对他动手,那耳光着实厉极了,打他眼里立时乱冒金星,不禁有些胆怯,但在众人前面怎能服软,颤声道:“哪里来的小……小猖妇,你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我是谁?”杨子脱口道:“姑奶奶管你是谁,打的就是你这种嘴巴不干不净老不要脸……你再嘴里吐一个脏字,姑奶奶马上让缺一样东西?”
那小偷颤声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