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米尔手里同时控制着旱魔与火魔,动不动就把他们拉出去作闹一下,不是这里放场大火,就是那里大旱一下子,让大华他们不得安宁,没心情去顾理他放到学校里的孩子们。他也说到做到,把不少孩子又派到了医院里面去了。他不允许还没有被他思想沾染的地方,他面面俱到地不能留下一片纯净的土地,他要让自己的理念无处不在,遍地开花地使人处处都能感觉到,让平民百姓在耳濡目染之中慢慢地学坏——让他们躲无可躲,藏无可藏,一点点地全部腐烂掉。
他的孩子进入医院后,躺在病人的身上吃起饭来。不管你是谁,从事什么行业,只要你还在吃五谷杂粮,就会得各行各业的疾病。只要你得了病,进入到掺杂魔鬼孩子的医院里,也就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屠宰场”,躺在了那张特殊的“案板上”,伺候你的就有可能是魔鬼孩子手中的那把特殊的“杀猪刀”。
有这样一位工人,叫艾尔顿。脑袋里长了一个瘤子,由他的妻子特丽萨,及两个妹妹艾琳、艾娜陪着,来到大城市就医。
这个大医院的主刀大夫,是魔鬼高米尔的孩子,叫沃利斯。他手法精湛,堪称一绝,无人匹敌。由于遗传的因素,他长了一双透视的眼睛,能看清你体内的每一个脏器官,能看清你身上带了多少的就医钱。
自从艾尔顿踏进医院的大门,沃利斯就看清了他的病灶所在,也看清了他们带来了多少钱。心里上下一拨弄,那钱将将够手术的费用,根本没有准备出来孝敬他的那一份。他有些生气了,老大的不高兴——如果病人不额外准备出来孝敬他的那一份,他是不会随随便便动手中那把刀子的。做了也是白做地拿不到任何的好处,他为什么要白白地为你服务呢?“救死扶伤”的白服务他是不会去做的,在当今的这个年头,就算求人杀猪,那也是得给点好处的,因为动刀的勾当,哪像别的事呢?你要是不把他的那颗心摩挲好了,安抚平乎了,他断断不会轻易为你白白做手术的。
医院里像艾尔顿这样的病人,不在少数。排着号,嗷嗷叫着地都等着被推上那个特殊的“案板”,都等着沃利斯挥动着他的那把特殊的“杀猪刀”,好为他们摘除病痛。可沃利斯呢,总以患者的炎症还没消靠为借口,一大堆一大堆地给他们开药,有的连两个月都吃不完。不少患者,都像艾尔顿一样,疼痛得哭闹不休,死去活来地把头往墙上直撞。
无论患者家属如何地哀求和哭诉,沃利斯毫不在意,总是吩咐护士打一针镇定药应付了事。在他的眼中,患者就跟猪一样,是等着他给开刀的。他不在意“猪们”如何死去活来地折腾,在意的是,符不符合他动刀的“条件”。像他这样一个天天都在接触死人的人,看都看得麻木了,对于“猪们”这种小小的苦痛,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和自己得不到孝敬钱的那种苦痛相比,苍白得简直不能再苍白,无力得也简直不能再无力,根本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完全不能放在一起同日而语的。
看到比自己后来的都一个接着一个地做了手术,见艾尔顿痛得满头大汗,欲死欲活的样子,他的妻子与两个妹妹非常地焦急。她们看到一个老年患者,在走廊的简单床铺上,嚎叫了一晚上后就再也不动了。又看到一个患了病的孩子,被父母抱着,从这里跑到那里,又从哪里跑到这里地往返着。一直折腾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住上院,最后那孩子也就放挺了。在问了两次被告知炎症还没有消靠后,在医院的这个属于医生一亩三分地的地方,只能按照医嘱地按时吃药打针,忍着痛疼继续干巴巴抓心挠肺地等待下去。
有一个病人的家属,实在看不下去,十分不忍心地给特丽萨提了个醒,让她给医生“意思”一下。特丽萨与艾琳、艾娜犯了愁,因为带来的这些钱,除了一家人平日里,勒紧腰带,苦熬干休攒下来的,就是求爷爷告奶奶向亲朋好友借的。现在住了十几天的院,几个人吃了一点点,又喝了一点点,外加每天不时地打针,不时地消炎,又用去了一部分,余下的可能连手术的费用都不夸堆了。
特丽萨摸摸怀里几层衣服隔着的那点可怜巴巴的救命钱,被一盆满是冰碴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一家人研究了一下,与其在这个地方毫无希望地硬挺着等死,还不如死到家里去。若不乘早逃离这个不再是治病救人的“杀猪屠宰场”,到时病看不成不说,再把钱花的流干净地一个都没有了,岂不是人财两空地一枪两眼?几个人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去办出院手续。
给艾尔顿打针的那个护士见了,把几个拦住。她知道病人的情况,若不及时治疗,用不了几天就得死掉。答应向大夫说一说,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一家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感到世界大不同,真是熏莸有别,狼尾草满地的场所还有良粟的存在。
护士小姐问她们带了多少钱,几个把剩下的部分如实告诉了她。护士掰着指头帮她们算了一下,麻醉师那里,护士那里,灯光那里,甚至电工那里……多方多面就算全免了,医生那里是万万不可漏过的,便也对她们说了其中的实情。
几个的心又凉了,以为这护士是为那医生做托来的,还是坚决地打算回家。好心的护士,为了对得起医护人员的那颗仁者之心,为了避免一起耽误医治的死亡悲剧发生,把自己多年来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交到了特丽萨的手里。
直到这时,几个才相信女护士是真正的好心人。她们无不感激涕零,觉到有一股热流在全身涌动,驱赶掉了冰冷的寒意,也驱赶出来了满眼的泪水。特丽萨把那沓钱在手里都攥出了汗来,和着眼泪把女护士交代的话听了下去。
护士让艾琳留下来照看她的哥哥,她带着特丽萨与艾娜,去求主刀医生沃利斯。她陪着一万个小心,轻手蹑脚地来到狐狸崽子的身边,用低低的声音柔柔地哀求道:“大夫,这家人来了十几天了,每天在这里呜嗷喊叫地,给其他的患者带来了诸多的不便,反应很坏。莫不如你开开恩,高高手地把他这个先做了吧!”
护士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站在沃利斯的身旁,等他的回复。好半天都过去了,沃利斯闭着眼睛养神,像死了一般地坐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屋子里静静地,几个人都不敢大声地喘气,尽量地憋着,再憋着。只能听到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迈动着千古不变的步伐,踢踏出万事永恒地单调得不能再单调的音符。这声音在当时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的清脆和响亮,每响一下,就像一把重锤,在敲打着除了护士之外的那两颗脆弱得像玻璃一样地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的心。而这两颗战战兢兢的心,早就禁不住任何的打击与碰撞了,哪怕是时钟挂摆这样极小的东西,也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其震碎到地上。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几个女人已经恭恭敬敬地站了好久,动也不敢动,挪又不敢挪地。可沃利斯还是一动不动,就像入寂了一般。屋子里死一样地寂静,可能连一根头发落在地上,都会听得真真切切,都会引起她们耳膜的地震。
女护士又往前凑了凑,把腰哈得不能再弯了,张开嘴刚要说一句更加恳切的哀求话。沃利斯的嘴好像动都没动,便从中冒出来一句冷冷的话:“先等着吧,等炎症消靠了再说。”他依然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女护士用柔柔的声音道:“我已经给患者检查了,炎症早就消尽了……”
她刚说出这么几个字,只听得沃利斯突然“嗷”地一嗓子,发出一声似狼非狼、似狐非狐的怪叫。别看这狐狸崽子个头不高,身体也不是很壮,可这声音却是不小,而且还极为刺耳。吓得几个女人无不毛骨悚然,心都跟着哆嗦起来了。
沃利斯须发皆张,瞪圆了他的那双放着幽蓝凶光的眼睛,用手指着女护士的鼻子:“你是医生我是医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来了多久了,还懂不懂这里的规矩?这是讲人情、走后门的地方吗?要是误了其他患者的有效治疗怎么办?是你来负责还是我来负责?是不是看扫走廊、冲厕所的工作不错了?是不是觉得溜大街、闲在家里没事干挺自在的了?戳在这里让我恶心是不是?还不给我滚远点。”
狐狸崽子恼怒了,女护士怕天上飞来一双适合他脚穿的“小花鞋”,再也不敢作声,诚惶诚恐地倒迈着小步,蹜蹜直抖地迅速从屋里退了出来。到了门口的时候,用眼神示意了艾娜一下,让她给沃利斯“表示”。
艾娜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这是她们事先说好了的,要是恳求不起作用,就直接给他“上货”。艾娜留足了手术的费用,把为数不多的余下部分,哆哆嗦嗦地放在了沃利斯面前的桌子上。
狐狸崽子这回有了反应,眼睛半睁不睁地瞄了一下,见离自己心里划定的底线还差得甚远,用鼻子“哼”了一声,冷冷地照旧着道:“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容不得你来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赶紧消消停停等着去吧,轮到你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给你做了。”说完,像那么回事似地,理也不理抬腿就往外走。
特丽萨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着快爬了上去,把沃利斯的双腿紧紧地抱住,上气不接下气,涕泪交流地哀求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大夫,你就行行好,快给我丈夫做了这个手术吧!要不然,他会死掉的……”
沃利斯虽然是个医生,每天从事着天使一般的工作,可他却是个不管患者死活的魔鬼孩子,是完全不相信痛苦和眼泪是什么的狐狸崽子。他万没想到,特丽萨会使出这一招,心想,不打算多出一滴血,用这种“下流无耻”的拙劣手段来强迫我,那是连门都没有的。
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多了,心如铁石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不再虚虚伪伪地遮掩着了,露出了原本的丑恶嘴脸,火冒三丈地恼怒着吼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没钱怎么能行呢?这既不是你家的房前屋后,也不是你家承包的责任田,完全由你自己说了算,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搞什么就搞什么的。”用手指了指外面,“在这个年头,任何东西,任何行业,干什么不讲究个规矩。你说说看,哪一行哪一业没有规矩?除非你死掉了,除非你不在世上走动。你要是打官司告状,要不讲规矩,明明是你铁赢的官司,也得想方设法让你输掉。你的孩子要是上学,若要不懂得规矩,明明聪明透顶的孩子,也得让他变成傻瓜一个。就连你不看山不望水地在家里种地,也得懂得适当的规矩。要不然,哪里动动手就能赚钱的好事,永远都不会轮到你的头上。不用花多少钱就可以买到土地的便宜,永远都不会让你摊着……这里是医院,是不相信贫困与眼泪的地方,拿那么点钱打发要饭花子呢?”把特丽萨拖拖捞捞地带出去好几步,拼死挣脱了女人的双手,把门摔得山响一声扬长而去,留下姑嫂二人哭天抢地好一通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