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的左拳重重捶在桌面上,恨声道:“这该死的绯雨楼,竟敢把主意打到知州大人的身上……白公子,你看这,该怎么办?”
绯雨楼中任何一名杀手都是非常恐怖的存在,更何况这是一位比白璃成名还要早的顶尖金牌杀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若是这杀手是冲着赵庆而来,他反倒不害怕了,但此等杀手,摆明了不可能为他一个区区金沙帮的帮主大动干戈。他的,不,应该说他主子的目标该是这南平州。
有了南平州,这物产丰富、地庶民丰的福建便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他主子的钱袋子,哪怕朝廷在第一时间便派一名知州来到这南平州,也未必就能够控制了整个南平州,而且,还极有可能会与盐帮一起同流合污!
“大哥,依我看,此事非得你亲自出面方可。”朝廷之事,白璃向来不愿意掺和,背后相助可以,若是让他出面去找那位知州谈一谈,可就难为他了。
而且,这是一个让张轩能够在朝廷中更进一步的机会。
即使朝廷容忍盐帮在福建大肆扩张地盘,也不会容忍盐帮染指南平州,这是福建最后一块属于福建的土地,同时也是用来遏制盐帮继续扩张的土地。
可见,朝廷有多么信任这位南平州知州,若此次张轩在这位知州面前露了脸,并且保下他这条命,这位知州只需上书一封,张轩便能扶摇直上。
六扇门的统领早在一年前便因公殉职了,一年来,张轩这个副统领一揽六扇门要务,但副统领毕竟是副统领,不摘掉这个“副”字,他在六扇门中就不算真正的掌权。
张轩自然也明白这其中利害,但如今的他却想舍弃这个机会。
白璃将张轩脸上的犹豫一览无余,不禁问道:“大哥在忧虑什么?”
张轩未答,倒是赵庆,非常识趣的起身道:“我这就去加派人手,二位慢聊。”
待赵庆离开,白璃方才道:“大哥是担心嫂子的安全?”
张轩依旧未答。
白璃讥笑道:“我原以为大哥是义薄云天,豪情万丈之人,没想到居然也会被此等儿女私情绊住脚步。”
从这些日子张轩对苏浅语的悉心照料上便能看得出来,如今的他,心思已然不在这绯雨楼之事上了,他更加担心的是苏浅语的生命安全。
他害怕此事会激怒绯雨楼,让苏浅语也陷入险境之中,从而宁可放弃这个机会。
“没错!”张轩坦然道:“哪怕舍弃一切,我也想她能够安稳的度过余生。”
“哈,大哥此话当真可笑!当你与绯雨楼为敌的那一刻开始,你便已经成为了绯雨楼的敌人,苏浅语叛出绯雨楼,也已经成为了绯雨楼的敌人,就算你从现在开始不与绯雨楼为敌,但就你现在查到的这些,已经足够让绯雨楼为你的人生划上一个句号!”
张轩两颊的肌肉绷紧了一下,没有说话。
“而且,大哥难道认为苏浅语之事能够瞒住所有人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说,大哥只想苏浅语伴在你的身旁,至于她的名份,则为想那许多。”白璃一眼瞟向了张轩,眼锋如刀,“若大哥抛弃一切,抛弃六扇门副统领的身份,放弃查寻绯雨楼,你还能给苏浅语一个名份吗!”
她句句言词如刺肌肤,张轩抓着茶杯的手不禁颤抖用力了起来,这时,白璃温软的手落在了他的手上,紧紧握住,道:“江湖之事,大多本就身不由己。”她慢慢将张轩紧握茶杯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继续道:“佘宝之事交予我,至于知州之事,大哥自行权衡。”
言罢,她将那茶杯放于桌上,提步离开。
走至厅门前时,突然停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依旧恍不自知的张轩,嘴唇微张,那口型似是在说:“对不起!”
她知道。
为了苏浅语,如今的张轩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而白璃现在正好需要这样一个人,能够替她遮挡来自绯雨楼的关注。
好不容易才将金沙帮拉到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漏水的大船上,若是这南平州现任知州被佘宝暗杀身亡,金沙帮也会保不住,白璃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她也不想让自己成为此次事件的主角,只能抛出张轩,让他成为这件事情上的真正受益者。
但这并非完全是白璃给他设的一个套,而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一件事情。
苏浅语的身份是马骏空的小妾,倘若她将来要嫁给张轩,给予她一个名份,张轩便需要一个更大的靠山,更巨大的身份。
六扇门统领与副统领,这层身份之间看似没有多大的差距,重要的是,他这个身份是怎样得来的。
若仅仅是依靠功绩,那并没有什么,但若是因为阻止了绯雨楼金牌杀手的暗杀,并且将绯雨楼的金牌杀手置之死地,再加上如今的张轩已经公开与绯雨楼为敌。
此等大事件,完全可以抹去苏浅语身份带来的负面影响,江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因为苏浅语曾经是马骏空小妾的身份而在背后辱骂她,因为她的男人是六扇门统领,敢于与绯雨楼为敌的六扇门统领。
这样的一个身份,方才能够让苏浅语在这江湖中立足,能够让她安稳的度过余生,至于会不会遭到绯雨楼的暗杀……这种事情在江湖中那些流言蜚语面前,不过如齑粉一般而已!
“吱呀!”
一股微风将厅门吹开,只见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覆上了一层黑色的云彩,看这架势,一场大雨将至。
此时本就已近黄昏,云彩一压,厅中立时便暗了下来,只听一声长叹,本犹豫不决的张轩此时却是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了厅门。
人之一生,无论是为情、为财、为色、为权……终究不过是求心中无憾而已,只要是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和尚都有自己所求之事,更何况张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