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依言上前,伸手拿起桌上的几个瓷瓶,一一打开倒出里面有些干裂的药丸,凑到鼻前嗅了嗅,当嗅到一个白色瓷瓶中的药丸时,胡太医的脸上明显一白,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回道
“圣上明鉴!老臣当前给贵妃配的药不敢有半丝马虎,全都是保胎的良药,可这一味药丸却万万不是出自老臣之手!说来惭愧,此药甚是珍贵,老臣集毕生所学也是治不出此药的。”
卫乾勋从胡太医手中接过药丸,捏在手里看了半晌,药丸颜色已发黑,表面有裂痕,跟其他药丸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遂问道
“此药有何效用。”
胡太医额上已有汗珠,抬袖抹了抹,才颤抖着回道
“此药虽也可保胎,但药效却不在于此,服用者三天内可气息全无,形同死人,待到三日过后便又可以恢复脉搏。”
胡太医这番话说完后,大殿内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卫乾勋的脸色冷若冰霜,握着茶杯的手慢慢缩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由于力量过大,茶杯现出一道道裂痕,温热的茶水沿着裂缝缓缓溢出,流出的水顺着桌面蜿蜒而下,于桌沿处形成一条水涟,一声接着一声的水珠落地声成为此刻殿中唯一的声音。
胡太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卫乾勋责罚于他,好在卫乾勋并没有让他担心多久,一段时间过后终于开口让他退下,胡太医千恩万谢后,由小太监搀扶着送出宫去。
此刻殿内只剩下卫乾勋同峑福二人,卫乾勋边抽出帕子,细条慢理的将手上的茶水擦拭干净,边沉声问道
“之前让你查的可都查清了。”
峑福笑得不动声色,抬脚勾过一个凳子,挨着卫乾勋坐下,这才开口回话。
“你心里不是早就有谱了,问我也是多余,那日遇到的人确是穆朝妘,看来六年前她应该是服了这药,假死出宫后被穆朝靖接到东瀛安胎,据暗卫回禀,穆朝妘当年到了东瀛几个月后生下了一个男胎,取名穆宸,你见过的。不过有趣的是,暗卫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名满天下的‘闻香来’楼主其实就是穆朝妘,之前千机盘一事看来就是她跟你做的交易。”
峑福说这话颇有些看热闹的样子,卫乾勋斜睨了他一眼,笑得邪佞十足又隐隐透着冷意,
“穆朝妘,这天下能与朕谈条件的人不多,当年朕本想与你好好相处,谁知你竟学了那金丝雀,自以为逃了牢笼便可自由,却也不问问朕有没有答应,既然如此,日后就不要怪朕不留情面!峑福,吩咐下去,就说东瀛初定,朕担心内政不稳,需前去东瀛监政数月,朕不在的时候由王丞相和杜太师协同辅政。你亲自去趟太师府,让杜太师即刻入宫,不必刻意避着人,就是要王修远知道,朕捧的起琅琊王氏,自然也捧的起江东杜门。”
峑福了然一笑,起身应下后便前去太师府传话。
峑福离开后,卫乾勋让人进殿收拾了桌上的残杯,自己则入了内室,踱步来到穆朝妘曾睡过的床前,卫乾勋伸手拿起床头叠的平整的两件小衣服,细细审视。
曾几何时,他深夜至此每每看到这两件小衣服心中如何悔恨,甚至想过若是可以重来,哪怕晚两年清剿朝堂也愿换她与孩子无虞,然如今再看这永华宫中的物件,尤其是这两件小衣服,他只觉讽刺,他何等骄傲之人却为她悔恨六年,而她怎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独自一人潇洒快活!他从来不知她竟与他一样冷情无心,甚至比他更胜一筹,后宫的女人无论是为图名利,还是为那宠冠六宫的荣耀都对他趋之若竭,只有她视他如蛇蝎唯恐逼之不及,让他如何不恨!好在他向来喜欢循序渐进,对于穆朝妘他自会一点点讨回她欠他的,六年呢,真是期待该如何让她也尝尝何为悔恨之滋!
一阵清风抚开窗扉,院中的紫藤萝花开正盛,几片花瓣随着风穿过窗子吹进室内,卫乾勋弯腰捡起脚边一朵粉紫色花瓣,狭长的眼角微微敛起,眸中似无尽温柔,手指却微微用力碾碎指间落红,穆朝妘,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恨,无声无息却深入骨髓!
卫乾勋临窗站了半晌,此刻也许只有这清风才能吹散他满心的怒火,让他不至于不管不顾直接快马加鞭赶至东瀛,瞌上眼眸,卫乾勋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可以着急,对于穆朝妘他要一点一点的折磨,直到他平息满腔愤念。
峑福坐轿出了皇宫后,一路西行,拣的都是人多热闹的街道走的,约一盏茶的功夫,轿子稳稳停下,随侍掀开轿帘,恭敬道
“总管,太师府到了。”
峑福点头,隔着掀开的缝隙向外扫视一圈,随侍见此,略往轿子里凑了一点,贴到峑福耳边小声道
“奴才一路盯着呢,打出了皇宫起,咱们的轿子先后被两伙人盯上,现下看咱们停了轿子,那些人也都散了去。”
峑福闻言赞许的拍了拍那随侍的手臂,笑道
“不错,是个好苗子!以后好好跟着咱家,少不了你好日子!扶咱家下去吧,别耽误了皇上的正事。”
随侍心中虽高兴,面上仍保持着谦卑,恭敬的将峑福扶出轿子,峑福见此笑得越发满意。
轿子停下时已有人到了太师府门房处传话,因此峑福下轿后在门外只等了片刻,杜太师便急急从府内赶了出来,
“峑福总管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总管久等,失礼处还望见谅!这个……总管来此可是皇上有话要通传?”
峑福身为卫乾勋身边的亲信,虽只是一宫廷总管,但是身份摆在那,便是当朝太师也要礼让三分,不过好在峑福阴沉归阴沉却从不会无故摆谱,另旁人下不来台,杜太师如此客气,他自是笑脸相迎
“太师可是折煞咱家了,今儿咱家来可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太师!”
峑福笑得不似作假,不过这当头刚打了场仗,大罗朝政略有不稳,东瀛也还处在动荡期,他倒是真想不到能有什么好消息。
“既是好消息不如总管明说好了,也省的老夫胡乱揣测。”
“咱家若是提前说了岂非不美?太师还是即刻随咱家进宫吧,待圣上亲口告知太师不是比从咱家嘴里说出来要好?只是太师日后平步青云可万万莫要忘了咱家呀。”
杜太师闻言笑得开怀,一张老脸直接皱成了菊花,口中还不忘客气道
“总管这是哪里的话,日后少不了还要总管替老夫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既是皇上宣传,咱们也不便久聊,老夫这就随总管进宫面圣。”
说完,杜太师又吩咐下人抬来软轿,与峑福二人一前一后赶往皇宫。
峑福与杜太师路上不曾耽搁,入了皇宫于永华宫门外下轿,经太监通传,卫乾勋宣其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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