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唐府内宅,江云的小院,敞着窗,阴冷的空气习习灌入,迎梦趴在窗前小桌上,身披斗篷,斜视着刚刚出现的星辰与弯月。
也许是因为冷的缘故,夜空分外清朗,迎梦舒了口气问道:“表哥,我们会死吗?”
江云站在窗边,看向迎梦道:“不会。”
刚才姨娘来过,见了江云的伤势,掉下了眼泪,并说什么不同意他兄妹二人去清明境,成仙得道,机缘了得,这些姨娘全不在乎,只知道在这世上,迎梦与云儿是她唯一的血亲,清明境很危险。
所以在姨娘走后,江云敞开窗透气,迎梦也是一样的心情,激动过后害怕着失去,清明境很危险,万一死在里面,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听了江云的回答,迎梦点了点头,却仍旧保持侧爬的姿势,眼盯夜空。
“爷爷刚才问过剑法的事情,但我什么都没说”迎梦说道。
江云闻言点头,如此应答就对了,对深悉人心的道家文宗而言,谎言就是答案,这些洞悉人心的老家伙,可以从谎言中反推出真相,说谎会露出马甲,保持沉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一潭死水,如果没有变化,就无迹可寻。
这都是江云交代过迎梦的事情,但他看的出来,此时迎梦有心事,肯定是某些人,说了某些话。
江云问道:“迎梦,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表哥为何会突然间变得如此厉害?”
迎梦答道:“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厉害啊,小时候,你做的冰车比谁的都好,但我奇怪,那些剑法是从哪来的。”
江云笑道:“你想知道吗?”
迎梦这才有了反应,看向江云道:“你说。”
迎梦托起下巴,故作安然,心里却想到了爷爷说过的话,爷爷说,江君羽心思歹毒,也许是派表哥来害唐家的,迎梦心里堵得慌。
江云问道:“南柯一梦的故事你听过吗?”
“恩。”
“这可是我的秘密,你能告诉外人。”
“恩。”
“表哥年初大病一场,昏迷了几日,也做了一场梦,而那些剑法,便是从梦中得来的。”
“梦中?”迎梦惊讶的合不拢嘴。
江云继续道:“那场梦很长,沧海桑田,一梦千年,在梦境中,表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就了万圣之尊,醒来后,虽然什么都没能带出来,但那些剑法还在,你明白了吗?”
迎梦呆呆点头,她懂了,难怪表哥变了,他竟然做了一场千年那么久的梦,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剑法来自梦中。
迎梦出神的道:“表哥你好厉害,我就不怎么做梦。”
江云笑道:“那是因为你的心太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迎梦想想道:“对。”表哥刚学坏那段时间,她就总做梦,还哭过鼻子。
“那么表哥,你是不是在梦中活了一千岁?”迎梦刨根问底。
江云点头。
“那娶妻生子了吗?”小丫头神情古怪。
“没有,红颜知己倒有不少”江云如实相告。
“为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一定很厉害吧?我是说,在梦中,你很厉害吗?”
江云点头。
“有多厉害?”
“这么说吧,表哥填海悬山,自己建了一座城池,城池中住着很多神仙,堪比仙境。”
“有多少神仙?”迎梦更关心数量。
江云笑道:“三千粉黛绕瑶城,九万弟子洗宫阁,你说有多少?”
“哇……骗人的吧,九万弟子,盘龙书院都没有那么多弟子,三千粉黛我到相信,难怪你不喜欢去那种地方了,原来是厌倦了。”
迎梦重又趴下,并憧憬起来——揺城?还是遥城?它很遥远吗,要是我能梦到就好了。
繁星布满天空,江云关上窗道:“好了,再吹,你就该生病了。”
但迎梦仍旧趴着,心中烦恼已去,屋中也渐渐暖和起来,拼杀了一天的她,突然觉得好舒服,好困,想睡觉,便渐渐的闭上了眼。
许久后,江云收回心思,看向迎梦。
“嗳”江云轻唤一声,迎梦未做理会,又敲敲桌子道:“要睡回去睡。”
迎梦皱起鼻子,表示不满——真讨厌!
迎梦继续打着盹。
江云敲的更重,道:“你该走了。”
迎梦猛地起身,盯向江云,突然甩掉斗篷,朝床边走去“不回去,我困了!”外面那么冷,她才不要回去,表哥这里不是有床吗,又不是没睡过。迎梦迷迷糊糊的爬上床去,连衣服也未脱,将被子团抱起来,寻找她的遥城去了。
江云无可奈何,只好盘坐在床边练功,迎梦占的地方不大,江云盘坐在外,正好可以看着她点。
如此,一夜的寒风冷啸,二人都不知道,此时的琞京城外驿站,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个子,耽误了进城的时间,可又没有盘缠投店,只好依偎在这驿馆旁,背靠自己的破车瑟瑟发抖。
而在破车上,五花大绑着一口大缸。
小个子半梦半醒,心中忧虑——我的鱼可千万不要死,那可是一百金,万两银,万两……
全然不知,自己已是腰缠万贯。
冷风吹拂起小帽下汗津津的发丝,显露出深深皱起的眉头。
我的鱼,我的鱼……
历尽千辛万苦,几月之久,赶海的小赌徒满载而归,收获的不止是一辆破车,一口缸,几尾鱼,还有那广袤无垠的西海,礁石卷浪的嚎啕大哭。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赌了,只是还没有意识到,在人生这场充满输与赢的旅途上,可以付出的不止是金钱。
赌魔由心,懂得押上自己,才能赢得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