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趴在“大鹏”号飞行甲板上百无聊赖晒太阳的两位美女而言,两个多月来的海上颠簸,与其说是“胜利大进军”,莫不如说是杀鸡用牛刀,烧菜使炸药。
这里是舰岛前向舷外突出的一小块甲板,是起降作业时甲板损管队的待命位置,周围挤满了漆成红色的消防栓和卷成圈的橡皮水管,舷墙上还挂着几把厚重的太平斧。
在这相对的隐蔽却又正好能在此时沐浴到印度洋鲜美阳光的小小空间,两张随意铺开的军毯上,却极不协调地趴着两位身着连身及膝裤式泳衣、皮肤泛着健康古铜色、表情臃懒随性的年轻女子。
扎着马尾、身形较宽长的那位酷姐型美女名叫蔡国兰,现年二十四岁,乃舰上五零四舰战中队上尉中队长,以十一架的总战绩排名机动舰队“王牌榜”第二名,还是舰队中第一位白虎勋章获得者。
一旁那只一头及耳短发、比蔡国兰稍显瘦小的猫样小美女正是祁冰,二十二岁,一一七舰攻中队驾驶“枭鹰”攻击机的少尉飞行员,两天前刚刚完成她的第十二次战斗出击。
“蔡姐,这样没问题吗?我觉得有好多眼睛在看我们……”祁冰懒懒又不安地嘀咕道——虽然最先提出要跑到甲板上晒太阳正是她自己。
蔡国兰自顾往暴露的肌肤上涂抹防晒油,头也不回:“傻瓜,这种时候男人可以光膀子随便趴甲板上,我们至少还穿了泳衣嘛,被人看怎么了。别告诉我在军校的时候你没跟男人一起游过泳。”
祁冰捏着手指,左顾右盼:“游泳是一回事,那个,那个,这种情况完全是另一回事,这条船上可有两千多号人……”
蔡国兰伸手按了按祁冰的小脑袋:“放心吧,这里是最隐蔽的角落,你左看右看,看得到谁吗?这可是我精心挑选地角落,消防栓。舷墙,高射炮座,包围得严严实实,舰桥上也看不到这里……”
“我看到了噢。”
一个熟悉的男声,蔡国兰慌忙抓起旁边的军服遮在胸前。
“刚才不是说得很无所谓吗?怎么反应这么激烈啊。”来人说着便从高射炮座后闪了出来,一脸坏笑。
“哥哥——坏蛋,偷听人家。”祁冰气愤地撅起小嘴。
来人正是祁冰之兄,一一六舰攻中队上尉中队长祁鹏,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与祁冰几无分别,仿佛上天注定要以最表象性的方式证明两人的DNA关系。
祁鹏摆手笑道:“冤枉冤枉。你老哥恰好经过,何来偷听之说。倒是你们两个。晒太阳嘛,什么了大不了的,那边甲板上铺了一大片,要真不介意,就别老躲在这小片地方,去那边跟大家打成一片。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还真不痛快。”
祁冰脸一红,气鼓鼓地就要起身,口中叫道:“谁偷偷摸摸的啦,打成一片就打成一片。什么了不起——”
却被蔡国兰一把拉住:“你听你哥瞎扯呢,甲板那么大,我们爱在哪晒不行,舰长又没规定这里不行。”
说完却言不由衷地扣起上衣。盘坐起来,斜瞥了眼祁鹏:“找我们有事吗?”
祁鹏展展手:“两位新任中队长,为了今后的协同作战。私下交流交流也是有必要地吧。”
祁冰嘟起小嘴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呢,老哥你明显别有用心。”
蔡国兰倒无所谓地歪了歪头:“坐下说。”
祁鹏给祁冰丢了个鬼脸,继而正正经经地盘腿坐下。
“六个月内战死三位中队长,转职两位,这艘‘大鹏’号怎么就留不住中队指挥官呢。”
蔡国兰不解地注视着沉溺在感慨气氛中的祁鹏。
“你想说什么?”
祁鹏毫不在意蔡国兰的异样目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仅是中队长,很明显,各中队菜鸟的比例正不断增加,就算是你我一般的老手,也都感到疲惫不堪了吧。”
“同意,要休假,要休假!”
祁冰冷不防举手嚷道,立即被蔡国兰两指按倒:“晒你的太阳。”
祁鹏向妹妹撇撇嘴,伸手搓起下巴上的胡渣来:“是啊,休假,太难了,开战以来舰载机部队也没有进行过哪怕一周的集训。栈道和台风作战之后,舰队经过夏威夷回航本土,在高雄整补的时候就地放了三天假,后面就再也没假期了,菜鸟直接跟机上舰,战斗的间隙跟队训练,也真难为他们了。”
“我记得你们黄中队长是在新加坡殉国吧。”蔡国兰下意识插了句。
“是,那次突击我们损失很大,掉了一半地老鸟。”说到
鹏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
“也许他们还活着,一直困在新加坡岛上,现在新加坡已经解放了,等舰队开到新加坡地时候,他们就归队了。”蔡国兰安慰道。
—
祁鹏忧伤地叹口气,摇头道:“不是每个人都跟你和冰儿那么幸运……”
蔡国兰无奈地低低头:“好了,不说这个,你的意思是,大本营对机动舰队的运用有问题?”
“恩,你认为呢?先是新加坡,继而是爪哇、苏门答腊,接着是吉大港、维沙卡帕特南、亭可马里、科伦坡,不觉得机动舰队的出击过于频繁了吗?印度洋方面就算了,南洋方面那些破事,交给陆军或是基地航空队不就行了,没道理非用机动舰队不可吧?”
“这一系列的作战之后,各中队都获取了相当的实战经验啊,从这方面来想不就行了?至于损失,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你们中队的情况只能说是特例。还有,以我们的身份,质疑大本营的决策又有什么用?服从上级命令,努力杀敌报国,才是我们地本分吧。”
祁鹏焦急地拍腿道:“可是……无论如何,不抽出个时间休整集训的话,恐怕很难以最佳状态投入未来的大战啊。”
“未来的大战?”
“英国海军在基尔得手后,理所当然会分兵南下,保卫印度,从英国人公布地战报来看,可抽调的机动兵力应该相当可观,而帝国为尽快打通与盟国的联系,继解放新加坡之后,发动印度攻略势在必行。两强相遇,必有一场恶战!”
祁鹏还在慷慨激昂,冷不防身后闪出一个宽厚身影,徐徐赞道:“不错,很有干劲嘛。”
祁鹏一惊,回头一瞥,原来是驻旗本舰地航空一战队司令官毕凌波少将,免不得弹簧般跳起,响亮地并腿敬礼。
那边纯泳装状态的祁冰顿时满面绯色,慌里慌张地披起上衣站起来,倒是早已穿好上衣的蔡国兰毫无腆色,动作迅速麻利,将裸露在外、还透着防晒油光泽的小腿啪地一并,赶在祁鹏之前向将军敬礼。
毕凌波一副邻家大叔模样地笑道:“这不是我们的二号王牌嘛,还有我们战队的粉色玫瑰——祁少尉,不必拘礼,我也正准备光起膀子,痛痛快快晒晒这印度洋的大好阳光哪。”
“报告司令官,我们正在探讨部队的……士气问题。”祁鹏挺直了脖子说道。
毕凌波邪邪一笑,忽地搂住他肩膀,附耳道:“放心,我没有想歪。”
祁鹏怔了怔:“这……司令官,我——”
毕凌波仰头大笑:“哈哈哈,小伙子,还是小伙子啊,”笑罢,拍了拍祁鹏肩头,“坐,都坐下说话。”
四人盘腿坐毕,毕凌波开口道:“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也想到了,近段时间,大家连日奔波,战果重大,损失也不小,公道的说,三成是敌人的因素,七成是天气和飞机本身的因素。不少珍珠港时的好手没能及时回来,补充的菜鸟以前没上过舰,得从头教起,有人觉得是累赘,会拖后腿,这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们有没有觉得,部队没有越战越弱,相反,是越战越强。从前没有重点练习过的东西,比如夜间起降,比如攻击航进中的舰船,都通过实战而驾轻就熟起来,部队的凝聚力也并没有因为失去部分老鸟而变得涣散,相反,开战以来的一系列胜利,造就了一批标杆王牌,一批模范中队……荣誉,竞争,团结,奋进,一派你追我赶的热血场面,你们也感受得到吧?”
祁鹏却并未就此退缩:“虽说如此,可是——”
毕凌波举掌止住了祁鹏。
“我了解你的意思,但你恐怕没有想到过,正因为我们机动舰队不辞辛苦,四下出击,萨司令长官的战舰部队才得以有暇苦练炮术队形,准备重演一场规模更为宏大的南海大海战。”
“那不是临时抱佛脚么?”蔡国兰眨眨眼,漂亮的睫毛一晃一晃,似乎对那位司令长官还不大放心。
“是临阵磨枪,能比对方多磨两三个月的枪,接战时可就不是多消灭一两艘敌舰的问题了。”
“所以机动舰队就不必磨枪了?”祁鹏不满地小声嘟嚷道。
“要磨,主要是边战边磨,但也不会只是边战边磨,我在这里可以告诉你们,到下一次决定性战役开始之前,科伦坡是我们最后一个出击目标。”
祁鹏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在此期间,可以休整集训了?”
祁冰更是兴奋异常,捏起小拳头悄悄念起口号来:“休假,休假,休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