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默然,她忽然发现,此时此刻,无论是她,还是朗月,都已经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她还留有后手,只是那后手还不能拿出来,现在还没到最危急的时刻,屠卫还有求于她。
良久,黄氏点点头:“好,那我就信你一回。”
屠卫抚掌赞叹:“沈太太出身仕林,却有巾帼之风,果敢冷静,运筹帷幄,难怪能培养出沈彤那样的女儿。”
“不,屠先生,你说错了,我的亲生女儿只有欣妩,昔日我被奸兄陶世遗所迫,不得不将沈彤认做亲生,却委屈自己的骨肉做了养女,如今我们母女终于团聚了。”
一室寂静,说这番话时,黄氏初时还有忐忑,可是她越说越沉稳,说到后来已是振振有辞,侃侃而谈。
所以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为了自己,为了朗月,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屠卫哈哈大笑,他上前一步,深施一礼。
黄氏还以为屠卫是对自己施礼,她正诧异屠卫这一礼有何目的,却听屠卫说道:“屠某恭喜沈小姐正名,母女团聚,富贵荣华。”
黄氏一怔,让屠卫施礼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欣妩。
欣妩微微扬头,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屠先生不必客气,我们母女以后还要有劳屠先生,屠先生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沈太太和沈小姐效劳,屠某三生有幸。”
......
大车店里,沈彤从炕上坐起身来,窗外天光大亮,这是第四天了。
大车店里没有人侍候,沈彤到外面的井里打了水,梳洗一番,找到了正在树荫下和几个车把式吹牛皮的江大:“准备准备,今天该回城了。”
刚刚还在云山雾罩的江大,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伸个懒腰,甩甩头上的汗珠子,笑道:“终于能走了,这几天都快要憋死老子了。”
说完,他才又想起什么,朝着自己的嘴巴就是一巴掌,对沈彤说道:“沈姑娘别见怪,我是粗人。”
沈彤微笑:“无妨。”
一个时辰后,西安城里的消息便传来了。
来的人是阿治。
“昨天夜里孟家走水,孟老爷被烧死,朗月被人救走了。”
“韩无忌没事吧?”沈彤问道。
“没事,他看到朗月被人救走后,才离开的。”阿治说道。
“城里有何动静?”沈彤又问。
“平静如常,孟老爷虽然烧死了,但是同一房头的亲戚都没事,有人主持大局,仵作验过,孟老爷确是烧死无疑,孟家正在筹办丧事。”阿治道。
沈彤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吧。”
下午时分,沈彤回到了西安。
芳菲和小妹悉心照顾,大饼的伤势已经好转,沈彤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炕上和两个小姑娘逗闷子。
韩无忌则陪着阿少去池先生那里上课了,这些日子,阿少的功课一天也没有落下。
沈彤赦然,自从她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就没有再去上学了。
傍晚时分,萧韧来了。
“彤彤,下一步你要怎么做?”
沈彤抿嘴笑了:“当然是做我自己。”
“做你自己?”萧韧似是明白,又似是不明白。
沈彤看着他,眸光灵动:“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会来西安的吧。”
萧韧也笑了,他还没有笨到以为沈彤真是被他骗来的:“西安对你们而言是安全之地,无论是杨家还是飞鱼卫,他们的手都伸不进西安。”
“是啊,我想给阿娘一个安稳的家,我们母女不用提心吊胆东躲西藏,许安他们也能在西安落脚,而我可以在此地茁壮成长。”
萧韧无语,茁壮成长?
这小丫头该不会想要离开西安了吧?
“可你现在也没有长大啊。”萧韧无奈地说道。
“说句不好听的,以前我是逃到西安的,可是现在我不用逃啦,我不是沈家满门抄斩的落网之鱼,我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小棋子,而现在我这颗小棋子已经成了废棋,我没用了,无论是飞鱼卫还是杨家,都不会兴师动众来抓我了,就连秦王爷,也不会因为我是沈家人,而对我特别关照了,萧韧,我自由了。”
她自由了。
她再也不用背负什么,活了两世,她终于自由。
“可是沈太太会认回朗月吗?”萧韧有些担忧。
“我说我自由了,并非是阿娘要认回朗月,而是阿娘会找到她的亲生女儿,当然,她的亲生女儿不会再是我了。很快,我的身份就要被揭开了。萧韧,我是不是要改名啊,你说我姓什么好?”
萧韧一头雾水,他能理解黄氏不认回朗月,可是却不明白黄氏为何还会找到亲生女儿,难道除了沈彤,她还有另一个女儿?
对了,她的确还有一个女儿。
“你是说欣妩?”萧韧正然
“宵禁了,你要陪我去个地方。”沈彤笑眯眯地说道。
“你让我陪你?”萧韧心头一喜,连忙又压下心头喜悦,一脸严肃。
“宵禁啊,如果没有萧将军相倍,我怕又会被巡城军一路追杀。”
原来是让他当保镖。
萧韧想起那个雨夜,沈彤抱着一只猫,被巡城军追到他家里......
“我们去哪里?”萧韧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沈彤说完就往外走,桔子忽然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冲着沈彤喵喵大叫,像是在指责她刚回来又要走。
沈彤只好摸摸它的脑袋,却没有抱起它一起走。
直到走出家门,沈彤还能听到桔子声嘶力竭的叫声。
“我想我把桔子给得罪了。”沈彤吐吐舌头,一脸娇俏。
萧韧呆了呆,沈彤是真的轻松了吧。
路上果然遇到巡城军,有萧韧这尊大神,没有人过来盘问。
沈彤带萧韧来的地方是她自己的铺子,百卉堂。
“我们来找那位蓝师傅?”萧韧问道。
“是我,不是我们,他若是见到你,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沈彤说道。
于是沈彤进了铺子,萧韧只好无奈地站在门外,已是宵禁时分,街上冷冷清清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原来他真的只是来当保镖的,不对,现在还是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