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里的众高官正唾液横飞之际,书吏进屋禀报称帝师吴梦来访,孙冕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即便王曾和曹利用也不敢明着和太后作对,于是偷偷摸摸令手下人去礼宾馆请吴梦过来主持公道。
王曾、曹利用、张知白连忙起身领着一众官人起身出门相迎。
曹利用一见吴梦便抱拳行礼道:“吴先生,一别经年,吴先生还是风采依旧啊。”
吴梦抱拳回礼道:“劳烦诸位相迎,真是愧不敢当。曹枢相谬赞了,在下可是老多了,身子骨也不太听使唤,枢相才是老当益壮,身体康健。”
王曾跟着恭维道:“吴先生开疆辟土,为大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自然当得我等远迎,外面风寒,还请吴先生入内一叙。”
刘美和张耆互相对望了几眼,心里发虚,这个死瘸子可是不好对付,如今的文治武功威名显赫,又是大宋的帝师,身份更是凌驾于亲王之上。
张耆在罗崇勋身边轻声说道:“罗都知,死瘸子来了,此事怕是有些麻烦,只怕......”
罗崇勋没有见过吴梦,不知他的深浅,只是久闻大名,但看到吴梦不过是个脸色略显憔悴的普通中年男子,未免起了轻视之意,他打断张耆的话说道:“张相公,吴瘸子不过还是小小台湾岛的土霸王而已,此处是东京城,不是台湾府,怕他作甚?”
说罢一拂袖袍,一脸不屑的转身进屋。
丁睿和护卫的十将推着吴梦进了政事堂的知事厅,丁睿咕噜噜转着眼珠打量了一下大宋的政务中心,见这政事堂也是普通之极,不过是桌椅众多,案几明净,文房四宝齐备,靠窗的墙角摆着几个大大的书柜,里面放置着大大小小的案卷。
厅内居中两把交椅是宰相王曾和枢密使曹利用所坐,其他诸人按官职和入职的年份论资排辈坐于下首。
王曾和曹利用定要吴梦居中上座,吴梦笑道:“在下这副残躯也无法上座,还是坐在二位身旁即可。”
吴梦就位后,众人纷纷落座,王曾抱拳道:“先生此次来政事堂,不知有何事来教我等。”
吴梦摆摆手道:“王相公,诸位满腹经纶,在下可不敢当这个‘教’字,只不过听闻泸州出了点事情,在下过来一听究竟,说不定还能出些主意供诸位高贤参考。”
吕夷简从吴梦进来之时便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想从吴梦的言行举止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下便抱拳道:“吴先生,在下吕夷简,忝为参知政事,此事其实也颇为简单,无非是盐民贩卖私盐之故。”说罢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
吕夷简何等人物,话里话外都含蓄的把王蒙正的关系、太后的支持全说了出来,吴梦看了看吕夷简,这家伙不愧是后来秉政十余年的独相,讲话那可是相当的有水平。
待吕夷简说完,曹利用迫不及待的抱拳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吴梦对此事的前因后果从史书上就已经看过,沉吟了一会说道:“此事当分为两案来审,一是盐民贩卖私盐一事,不过法不责众,川蜀的盐民怕是十之八九会少量贩卖私盐,此案甚是难断。二是王蒙正霸占盐井一事,不管他的用心是否为朝廷着想,可行事龌龊,应着当地官府重审,以《宋刑统》论处。”
吕夷简道:“吴先生,台湾府一向都是讲究大规模经营,为何先生反而对川蜀一地的小盐井网开一面。”
吴梦笑道:“吕相,在下并非对川蜀一地的小盐井网开一面,小盐井可以合并,但手段应光明正大,不可巧取豪夺。盐井也算为矿场,按先帝的意思,当全部收为官营,至多如苏州那般来个官私合营,岂可任由豪商巨贾窃为己有?”
罗崇勋一听便怒了,太后的意思明显是将两案合并,让王蒙正蒙混过关,同时也将盐场收为己有,被吴梦这一搅合,自己就完不成太后的交付了。
他当即说道:“这位吴先生大谬矣,我朝何曾禁止过盐场私有,王员外一统盐场,还可数倍税赋上贡朝廷,朝廷又何必派员去管理盐场?更何况太后有令,定要严惩私盐贩子,先生可是想违拗太后之令乎?”
罗崇勋此言一出,政事堂内众大臣无不脸色大变,罗崇勋莫不是个傻子,用这样的口气对吴梦说话,晏殊是个老好人,闻言不停的向着罗崇勋使着眼色,示意他不要如此嚣张。
吴梦脸上古井无波,问道:“你是何人,身着内侍官服,是谁身边的阉宦。”
罗崇勋自持有太后撑腰,向着崇薇殿方向一抱拳,倨傲的说道:“本官乃是太后身边的内侍罗崇勋,忝为内侍省副都知。”
吴梦老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人,立时脸色一沉道:“太祖遗训,内侍不得干政,你莫非不知么,政事堂内岂有你多嘴的份?”
说罢左右环顾一番,只见一众文武大臣低头不语,吴梦不由心下叹息,不受约束的权力果然是至高无上的,就连太后身边的狗腿子都无人敢惹,历史上这罗崇勋后来肆无忌惮,目无法纪,直接弄死了曹利用。
罗崇勋见政事堂内无人接话,不由大为得意,冷笑着大声喝道:“吴先生,你本是一草民,无官无职,在政事堂内大肆喧哗,目无朝纲,是何道理?”
吴梦一怔,他来大宋已逾十年,除却当初的苏州知州康孝基,还没有胆敢对他咆哮,即便是大宋皇帝、藩国国王,无不是对他客客气气,却不料今日被一阉竖呵斥。
丁睿见罗崇勋那张白森森的脸庞上透着一丝得意,早已不奈,从吴梦身旁走出来指着他斥道:“汝不过是一阉竖,先生亦是当今官家之师,你出言辱及帝师,该当何罪?内侍干政,又该当何罪?”
罗崇勋眼睛往上一翻,看都不看丁睿,轻蔑的说道:“黄口孺子一个,还想指点江山,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你师父怎么教的你,或是你爹娘养而不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