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寇准后,叶志平赶车上路,带着二十个护卫厢军一路往正北而行去桂州,路上一片荒凉,沿途的百姓面有菜色,穿的破破烂烂,荒山野岭处散步着三三两两的茅草屋。
叶志平心道难怪京师朝臣不愿到此处为官,确实太穷了,常常行路几十里都看不到人烟,遍地是无人的野生芭蕉、香蕉、菠萝蜜。
叶志平顺手从路边果实累累的香蕉上摘了几个黄色,撕开香蕉皮大嚼了起来,一旁的厢军十将笑道:“此处虽是穷苦不堪,但吃食不缺,即便不劳作都饿不死。”
叶志平吃完香蕉,拿出水囊喝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说道:“此处算个甚子,先生说崖州东南处还有一个大岛,名唤吕宋岛,那处的果儿种类多得举不胜举,吃都吃不完。岛上的蛮子每日里就躺在树下睡觉,饿了就上树摘几个果儿充饥。”
厢军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厢军大笑道:“天天吃果儿,那不是猴子么?”
一个善于劳作的民族是不屑于这般得过且过般的生活,汉族的百姓缺点不少,但是最大的优点便是吃苦耐劳,凭借自己的双手来改造这个世界。
十将问道:“都管,那处是不是和琼州一般炎热?”
叶志平点头笑道:“或许还要热些,待大型蒸汽车船打造出来,我等也可去瞧瞧,顺便躺在树下吃几天果儿,过一过猴子的生活。”厢军们顿时又大笑了起来。
路途虽然辛苦,好在还算平安,这里靠近广南东路,汉人居多。
若是往邕州(今之南宁)方向,那处峒蛮遍地,盗贼横行,即便有这全副武装的二十个厢军,也搞不过成百上千的蛮人。
再往前行,哪怕到了什么郁林州(今之玉林)、浔州(今之桂平)这些州城,比两浙路的县城差远了,客栈里跳蚤、蟑螂四处都是,把个爱干净的叶志平整的死去活来。
叶志平叹息不已,此处的果儿如此之多,若是能运输到中原,那该能卖多少钱,何至如此穷困。
想着想着他眼睛一亮,海南和台湾的水果也不少,若是蒸汽车船够快,完全可以卖到中原和契丹,那些有钱的贵族可是从未吃过这些南方的水果,嗯,回到基隆后要与先生好好商议商议。
辛辛苦苦跋涉了半月有余,叶志平终于到达了桂州,来到转运使司衙门见到了广南西路转运使王惟正。
叶志平送上流求的“老三样”见面礼:玻璃酒具一套、蛋圆镜子一面、鹿皮靴一双,市值也就七八十贯,不轻也不重。王惟正瞧了瞧也没放在心上,便笑纳了。
叶志平又递上燕肃的亲笔信道:“漕使,这是台湾燕知州的亲笔信,请漕使过目。”
王惟正一边拆信一边说道:“叶都管有何事尽管道来,你我二人虽没打过交道,但老夫却知道流求的大名。上月崖州来报,言称流求想将种植园委托当地官府掌管,足下莫非是为种植园之事而来?”
叶志平摇头道:“种植园一事崖州衙门已给答复。在下此次前来是想献上琼州的两张石炭矿脉图,想在儋州的海湾处修筑一良港,我流求欲前往占城、交趾一带海贸,需要一良港加石炭和淡水,燕知州在信内有详述,漕使一看便知。”
王惟正与燕肃是老相识,两人都在提点刑狱司干过判官,他知道燕肃是个谨慎之人,如此跟着台湾的吴先生干必然是有原因的,当下仔细的看过了燕肃的书信。
燕肃在信里写的很坦诚,就是想在儋州建个港口,然后说了双方互惠互利的事情。
比如广南东路有广州市舶司,每年也有二十几万贯的商税进账,而广南西路一穷二白,有时还得靠广南东路、荆湖路接济。
儋州港若是成了,台湾的蒸汽海船进出当然向当地的税务交关税,这样广南西路也多了个财源,不必眼巴巴的求着别人来接济。再则广南东路也缺乏石炭,开采出来的石炭还可用海船卖到广州,这也是一大进项。
王惟正看完信后闭目沉思不语,他确实动心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朝廷的态度,或者干脆说太后的态度。
台湾干了件大事天下皆知,那就是把厢军的家眷全部接往了台湾府,这要是在往日那绝对是谋反的行为,可不知为何先帝却是默许此事,崇政殿又留有遗诏副本,显见不是伪造,此事真是令人费解。可如今太后当道,她会对台湾是个什么态度呢?
叶志平眼望王惟正那偶尔颤动的眼球,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于是抱拳说道:“王漕使,那儋州可是个蛮荒之地,海边只有些疍民,谁会管那处有甚石炭矿、港口之类。我等也不欲在那处大兴土木,只需漕使建几个栈桥,立些加水加石炭的吊杆即可,无须大动干戈。我台湾的蒸汽车船出发后沿途不再停靠,直行儋州码头而已。”
王惟正明白叶志平的意思,就是小打小闹,不必闹得人尽皆知,他虽然没有见过蒸汽车船,但想到蒸汽船实在是太打眼了,说道:“尔等那蒸汽车船想必与普通海船大不一样,让琼州一地的人所见,泄露出去老夫还有好果子吃。”
叶志平笑道:“此事漕使勿忧,蒸汽车船不开动蒸汽机时与普通海船并无二致,无非是多了两个车轮,可大宋的车船有不少,普通百姓谁去注意这些。三、四年内台湾出海的船队以帆船为主,蒸汽车船作为战船护航而已,平日里蒸汽机是不开动的。一旦发现海盗才予以攻击。”
王惟正点了点头,觉得倒也可行,但兴建港口和煤矿的钱财从何而来也是个问题,广南西路穷的可以当裤子,他这漕使当的也实在是窝囊,连公使库都得时时向各州讨要。
王惟正脸露难色道:“此事倒也可行,可漕司一穷二白,连些许工钱也难以支付。”
叶志平笑了,这钱好说,如今流求自己有金矿和铜矿,白银是自周家从日本贸易得来,小小港口和开矿的费用对于台湾不过是九牛一毛。
叶志平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漕使,些许本钱台湾府可以承担,以后冲抵税钱即可,说不定一次海贸漕司便可还清所有债务。”
王惟正并非没有见识的人,他当然知道海贸的巨利,当即问道:“不知广南西路漕司可否也弄上两条大船参与台湾府的贸易?”
叶志平点了点头道:“自是可以,漕使若是买船的本钱也无,台湾府也可先借之。”
在海贸巨利的打动下,王惟正笑的很是开怀,伸出手来说道:“即如此,那便将矿脉舆图交与老夫吧,台湾府的钱财一到,老夫即发漕司的厢军去儋州修筑码头,开采石炭矿。”
叶志平摊开舆图,指着儋州的长坡石炭矿道:“漕使请看,石炭矿就在此处,石炭埋藏不过几尺深,开采甚是便利。采到石炭后可用河船沿伦江直到海湾处,运输也甚是方便。我台湾府还可先给五十辆大车,届时一并从税款里扣除。”
王惟正看着舆图,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真是一条好财路啊,矿开采出来后,弄上几条船运到广州城,那就变成钱了,当下客气的说道:“好,本官就答应燕知州,此事就交于老夫吧。”
叶志平躬身深深一揖道:“在下多谢漕使的大力协助,台湾府百姓也会感谢漕使的恩德。”
王惟正连连摆手道:“勿行此大礼,此事漕司也得利,正如足下所说,互惠互利也。来来来,老夫略备薄宴,今夜与都管饮上几杯。”
叶志平长舒了一口气,搞定了王惟正,这后面的海贸将不成问题了。约定好来年的元月底在儋州交接银钱、大车后,叶志平马不停蹄的赶回琼州,这鬼地方他是不想久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