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家宴中,苏老太爷对苏潮请求出外游学一事终是松了口。
随后的家宴正餐,虽然苏吴氏早早备下了各种山珍海味,但是苏府这等豪门大族,老太爷又是先朝礼部尚书,吃喝规矩十分繁琐,反倒是不如在小宅院里啃干粮来的自在。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菜食方才是撤下了案席,本该是围着火盆守岁的程序,那苏繁却是提出来了要去会见几名建邺同窗好友,一同去看庐州城今晚的烟火。
苏老太爷也甚是开朗,应允道:“年轻人多跑动一些也是应该的,不必随着老头子在这里待着,苏潮和苏恺也去吧。”
得到苏老太爷的首肯,苏繁行礼一番之后便是离开了,并未理会苏潮和苏恺,显然前者也并不打算带上后两人同行。
苏烈也看着苏恺拉着苏潮的衣袖准备出门之际,告诫道:“饮酒之后休要骑马,去看城中焰火乘坐马车去。”
闻言,苏恺吐了吐舌头,放在的家宴中倒是的确没少喝酒,故而也是回过头来应了一声:“知道啦!”
“这小子!”
苏烈也是被自己儿子这不在意的态度气到了,不过却也知晓苏恺看似活脱毫无拘束,实则毕竟是苏府这等礼乐世家出身的子弟,十分懂规矩。
再者,身边还有一个素来处事谨慎小心的苏潮,倒也并不大碍。
待出了府,苏恺果然是没有走向一边拴着的马匹,而是另一旁的马车,有着三叔回苏府时候的马夫在等着。
方才在家宴中,苏潮便是寻到了已经赎身年后就要出府的识路和余庆二人,给了他两人二两银子,到了后厨做了几道菜食,用着食盒装着。
苏恺见状,开口问道:“怎么,潮哥儿也觉得家宴上气氛压抑的厉害,没有吃饱这才又是备下了饭食?”
苏潮摆了摆手道:“前些日子为大娘去看小槐山林场的时候,结识了两人,并无亲人在世,我便是收留下了,安置在庐州城东南角上的一户人家中,现在我打算去看看他们。”
苏恺点了点头,主动提及道:“一起吧,反正家宴里酒倒是喝了不少,那些菜食倒是没动几筷子。”
“不耽误你去看烟火?”
苏恺回道:“今天一整个除夕夜庐州城内的庐市烟火都是放不停的,那些商铺楼馆也是彻夜不关门的,晚些时候去并不耽搁。”
苏潮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了,便是和苏恺同乘一驾马车,从余庆的手中接过来了食盒,让他们二人坐在车轼内,识路驾车,一同前往那茵儿和江蛮儿租住的地方。
苏府住在庐州城南郊,隔着三里便是庐州城南门,挂着苏府门第的马车也并未在进入南城门时候受到盘查,再拐入城中东南,又走了一里多地,便是茵儿和江蛮儿所租住的屋子了。
苏潮原本还以为茵儿和江蛮儿两人在这里十分冷清,到了这里才是发现自己想多了。
隔着并不高的院墙,苏潮就是听见了里面房东曾氏老夫妇的喧闹之音。
“老头子,你把这火烧的旺一些,反正今年也不缺柴火,茵儿身子骨弱着呢,守岁也让她暖和些。”
“老婆子,火够了,再大一些就要点房子了,茵儿生的皮肤白嫩的,别给这火给烤黑了!”
苏潮熟悉的茵儿声音也是随之响了起来,“曾婶,我可暖和了,一点都不觉得冷。”
“你不冷就行,你就在这儿坐着,婶这就去给你拿点心。”
就在这个时候,余庆已经是敲响了门扉,那曾婶听见了,也是催促道:“老头子,有人敲门呢,快去开开。”
曾氏老翁也是颇为好奇除夕夜有谁敲自家的门扉,要是平日必定还是小心谨慎的,只不过近来这院子里多了一位虎背熊腰的铁塔汉子,天生勇气,自是不怯一般的蟊贼。
开了门,曾氏老翁看清楚了来人,是认识苏潮的,当下拱了拱手,便是朝着屋内的曾婶道:“老婆子,是茵儿他们家的公子来了!”
“苏哥哥!”
那茵儿听见了苏潮的身份,当即是站了起来,连忙是小跑着到了院门,伸出脖子去看,果然是发现了一行人影中朝思暮想的苏哥哥。
苏潮亲自提着食盒,递给了茵儿道:“这是我在府中带出来的一些稀罕菜食,都是捡着你最爱吃的带过来的。”
“茵儿多谢苏哥哥……”
茵儿从苏潮的手中接过了那食盒,笑吟吟的答谢道,然后看着苏潮问道:“苏哥哥,曾婶做饭也可好吃了,我可以把这些东西分给曾伯曾婶一起吃么?”
“当然可以了。”苏潮点了点头应允道。
然后苏潮就是回过头来对着曾氏老伯拱了拱手道:“看得出来,这段时间茵儿和江蛮儿在贵宅叨扰了,给您两位添麻烦了,需要填补的银两你们尽管告诉我。”
曾氏老伯却是摆了摆手道:“公子这话就是说的见外了,平日里老翁的两位儿子都在外从军,常年回不来家,茵儿和江蛮儿能够来这里住着,老翁夫妇两个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哪怕是不收租房的银钱都答应下来!”
曾氏老伯说着就是将苏潮一行人引入了院中,指着一排院墙下面,那里堆积着一排足足有着一人高的柴薪,笑着说道:“且不说茵儿陪着老夫妇两个整日说笑解闷,就是江蛮儿每日砍下的柴薪都是抵得上租房用的银钱了,江蛮儿可是一把干活的好把式,就是……哈哈,就是吃的多,干活多的自然吃的就多!”
那曾婶手里端着几种庐州城常见的糕点出来,见着苏潮到来,也是笑着迎接道:“原来是茵儿家的公子来了,快快坐下,莫要站着说话。”
这曾氏老夫妇在屋后耕种这半亩菜园子,平日里的生计乃是破竹为竹篾子编制灯笼、凉席竹垫之类的,因而这小小的院子里挂着的红彤彤灯笼看着似乎都要比苏府内的还要多一些。
苏潮径直说道:“今晚是除夕,我打算带着茵儿和江蛮儿去庐市看看烟火,好为年后带他们远行置办些东西。”
“年后远行……”
曾氏老夫妇听闻这话,当即是神色黯淡了下来。
平日里老夫妇两人就听茵儿说过,这位公子奉了师长的托付,要将其送往炎国境内。
曾氏老夫妇一生未出过远门,一打听炎国所在,隔着庐州数千里,如今听了苏潮说年后就要出发,曾氏老夫妇倒是有些舍不得相处了数个月的茵儿和江蛮儿了。
那一旁的茵儿听闻这话,也是十分懂事的对苏潮问道:“苏哥哥,我们可以在这里守过岁再去庐市看烟火么?”
听闻茵儿说这话,那曾婶也是笑着应道:“茵儿说得对,我们老夫妇两个睡得早,就在这里待着守过岁,也不耽搁去看那庐市烟火。”
苏潮见着这种情况,并未不近人情,反正距离那子时至多只有一个时辰了,暂且就是在曾氏老夫妇这宅子里面守过岁再去庐市也不耽搁。
见到苏潮坐了下来,曾氏老夫妇又是十分热情的招呼着苏恺以及识路、余庆等人坐了下来,端上来了热乎乎的汤水和各类农家的出产,准备着围炉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