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上像是压了千斤的重担一般,呼吸里是刺鼻的来苏水的味道,她很习惯这种味道的,因为经常会陪着染染在医院里一待就是好几天。
努力的想要把记忆找回来,是了,她像是给蛇咬了,然后呢,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是,染染还在自己身边的啊,她怎么样了?
山上有很多的危险,都是她一个小孩子所不能应对的耘。
想要继续沉睡过去的欲念一下子给打散了,她是一个母亲,没有资格抛下孩子不管一个人奢求安逸。
何况她的孩子,又是那样的状况,她如果扔下她不管,谁又有能力和精力照顾的了她踝?
嗓子干哑的像是有一团火在喉咙处喷发,说一句话也成了无比艰难的事。
使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过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出来。
不过好在,只这么一点动静,已经有人在回应她了:“苏小姐,您醒了,真的醒了么……医生,林医生……”
有人欢呼着跑了出去。
而后,脚步声杂乱,一个低沉的男音在她耳边响起:“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赶紧给病人喂点水,再熬一点稀粥-怎么慕总不在,他去了哪里。”
年轻的女声:“早上就离开了,大概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吧。”
苏意浅虽然无力睁开眼睛,听力却是没问题的,他们在说谁,慕炎熙么?
可是他怎么可能过来,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再然后急急的脚步声,很熟悉的感觉,如果她的判断没错,应该是高崎吧。
还有,染染熟悉的声音:“不是说妈妈醒了的么,怎么都还睡着呢,阿姨竟会骗人。”
身上,忽然平添了一丝气力,缓缓的艰难的睁开了眼,一片炫目的白光让她不由得避闪:“妈妈,你不要再睡了,染染好想你的!”拖着哭腔的童音让苏意浅心底一暖,像是给什么东西搅乱了迷醉了思维,活着真好,幸亏自己还活着……
再次睁开眼时,身上已经不比之前的虚软,面前没有杂七杂八的什么人,只有高崎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呢,看样子疲惫至极,像是守了自己很久的样子了。
望一望时间,凌晨一点。
床头柜上,放着水杯,和一些水果补品。嗓子里很难受,她强力起身,取了杯子,里面的半杯水已经凉透,此刻的她需要借助一些凉的东西来化解干涩,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倒进口里,却给人打断了。
“等一下,我给你添些热的再喝。”
本来并没有弄出来什么动静的,椅子上的人已经醒过来,紧张的出声阻止她,一面取了暖壶,小心的把杯子蓄满,再小心的送到她的手上。
苏意浅给他的无微不至感动着,接过杯子,一股脑的灌进肚子里,才道:“很想喝点凉的,觉得这里有团火一样。”
她的胃一直是不舒服的,也许是因为昏迷的这阵子没有进食,葡萄糖根本就满足不了胃的需求。
“可是那样对身体不好。”慕炎熙又取了两个杯子,一一倒满水,像是知道一杯水根本就满足不了她一般。
体贴入微,周到细致。
“你会读心术么,我心里想什么都逃不过你?”苏意浅笑。
“会的,但是我只会读你的心。”慕炎熙满眼的疼惜,望向她,探手把额前一丝乱发梳理到耳后:“你这次真要把人吓死了。”
苏意浅笑笑:“我这不是没事的么-染染她怎么样,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她一直找不回来关于获救那一段的记忆,不过上次醒来像是染染没什么事的,所以也并没有多么担心,只是随口一问。
“当然是和方回一起,除了她,谁有法子降得了那个小丫头,自打你出了事,她可是恨不得一直守你身边不离开呢。”
苏意浅不再言语,却忽然想起来上次醒来时医生的一句话:怎么慕总不在,他去了哪里?
自己出事的这段时间,慕炎熙有来过么?
混混沌沌的记忆里,像是身边有他的熟悉的气息。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和自己明明已经天涯陌路,而且他就要结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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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崎似乎看得出她眼里的一丝黯然,头一次曲解了她的心意:“染染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如果想她了,我叫方回抱她过来好了。”
“不用了,大半夜的,孩子睡不好会很磨人。”苏意浅摇头。
……
苏意浅恢复得不错,过了几天工夫,已经可以下床走路,有胃口吃一些东西,只是医生的意思,说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伤元气,应该好好休息一阵子,高崎因此把原定的婚期都推延了,只因为不想让她过于操劳。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苏意浅感激之余又有着一些释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场已经板上钉钉的婚礼于她而言,没有憧憬只有莫名的排斥。
而与此同时,高崎对她无所不至的关心呵护又让她心怀愧疚,像是骗了别人的什么东西,却不力回报的感觉。
染染因为她的醒来精神一下子雀跃起来,开始每天黏在她身边不肯离去,却懂事的不会吵她。
似乎已经有好久没有时间这么闲适了,她一直以来都因为工作和孩子焦头烂额,可是现在这么一场意外却也因祸得福的给了她一段时间偷懒。
早上,睡到自然醒,一抬眼就望见高崎在和染染看图画书,那样子煞有介事,他说一句,染染跟着学上一句,场面温馨的像是真正的一对父女。
苏意浅的心不由得一动。
高崎会是一个好爸爸的,其实选择和他结婚是一个明智之举。
只是,总觉得有些个遗憾。
转念想想,这世上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么,根本就没有的,这么想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高崎抬头望她。
“没有,只是呆在这里久了,想要出院了,觉得闷得慌。”
“那可不行,医生反复嘱咐的,要出院也要等一阵子。”高崎把图画书放下给染染,坐到床头:“是不是嫌我不会照顾人,你觉得不舒服了?”
苏意浅笑笑:“你明知道不是。”
“那就好。”他一面说着,一面取了床头柜上的梳子,替她梳理发丝。
苏意浅的右手现在还行动不便,尽管她只要多浪费一些时间,用一只左手也可以把自己打理的好好的,可是高崎就是不准,每天把类似一些琐琐碎碎的事都包揽到自己身上。
她的发质不是很好,软软的发丝,打理起来并不容易。
高崎轻轻的,一点点的梳理着,聚精会神的样子像是在呵护什么至宝。
“妈妈,我有样东西给你看。”染染把一本图画书囫囵吞枣的看完,像是想起了什么重大事件一般,蹿到了苏意浅的病床前。
“是么,那就拿来吧。”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不过是为了敷衍孩子。
染染于是在床头柜里捣鼓了一会,取了一张报纸出来:“妈妈你看,狐狸精阿姨。”
苏意浅一愣,秦婳么?
“这是方回阿姨看的报纸,她看过不要了,扔到废纸篓里,我就捡回来。”染染一副表功的姿态:“妈妈妈妈,这个叔叔虽然人凶些,可是对妈妈很好啊,还给我买新衣服,我很想他呢。”
苏意浅愣了愣,高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报纸上是秦婳和慕炎熙各自的独照,摆在一起,显眼的很。
底下是记者的八卦,秦婳小姐忽然只身远赴美国,把未婚夫独自撇下,之前关于两个人敲定婚期的传言看来实非属实等等云云。
可是,他们明明已经订了婚的啊?
苏意浅有些费解,却也难免有些释然-慕炎熙和秦婳这摆明了是要分手的架势。
“妈妈,叔叔去了哪里了,你都还没和他说声谢谢。”
染染小手拄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说得苏意浅一愣。
“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谢谢?”
“是他把妈妈抱下山的啊,妈妈当时在睡觉,都不记得了。”
苏意浅愈加的错愕,关于自己如何获救的事方回当时并没有明确答复,闪烁其词的说了什么你福大命大大造化大等等云云,而她也没多想,只当是方回和陈昊追了
上来,而染染呼救,自然就给发现了。
现在想起来,当时方回似乎无意的看了一眼高崎,把想要说些什么的陈昊扯了出去。
事情远不是自己预料的简单。
可是现在方回和高崎已经离开医院回了公司,染染一个孩子的话也听不大明白,那么还有谁知道这一切?
高崎已经把她长长的发丝理顺,动作轻柔如初。
她回过头来望他:“你知道么?我是怎么下的山?”
话一出口,她看到他的眉峰蹙起来,眸光也一下子灰暗了,心里一阵阵的自责,关于慕炎熙的话题,怎么可以去问他?
可是,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我那几天一直在照顾犯了脑血栓的爸爸,所以那则求援信息我没有看到,如果我看到了,我也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你身边。”高崎的语声里待了几分伤感和无奈。
苏意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的…伯父病了你都没和我讲,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把他扔下,跑到这里来,不合适的吧?”
“他的情况还好,完全不碍事,我都安排好了才过来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两个人都不再开口,因为找不到什么话题缓解尴尬。
刚刚见他们两个人交谈时脸色都很严肃,染染很识趣的没有插言,见他们不讲话了,便又开了口:“妈妈说别人帮了你要和人家说谢谢的,可是下山时妈妈都在睡觉,当然就不记得叔叔了,我才提醒妈妈的。”
苏意浅已经明白了个大概,那天方回应该是没能发现自己,然后陈昊发布了救援信息,然后慕炎熙成了第一个找到自己的人。
想来,是因为某种偶然吧,否则以两个人现在没有任何关系的关系,他堂堂的慕大总裁会特特的跑过来么,想想都不切实际。
可是他和秦婳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曾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发生矛盾的么?
“妈妈妈妈,你看叔叔给我买的裙子有多漂亮。”染染打了个转,卖弄着自己的新衣服。
虽然之前给慕炎熙凶过,可是记吃不记打的年纪,为了他给她买的几套新衣服,早就把那件事抛到了脑后。
望着那昂贵的裙子,苏意浅想说什么,病房的门却在此刻给人从外面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