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个瞎子。”
“因为瞎子看不见散播谣言的人吧!”
徐大少本以为沈秋没那么容易猜到这个环节,自己还可以卖卖关子。
谁知道沈秋直接就这么说出来了,弄的他有点没趣。
他实在是不知道,沈秋早就熟悉这些套路了,电视剧里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见徐大少没有下文,沈秋再次尝试追问道:“大少,难道线索到这里真的断了?”
这一段时间,徐大少都刻意保持着一个严肃的表情。让沈秋觉得应该是断掉线索了。
但是想想徐大少先前说的话,沈秋突然意识道,这是徐大少在卖关子。
赶忙笑着催促道:“差点被你骗了,你先前都说结果会让我很意外,但是现在你这结果没什么意外的。
说吧,后面的线索是什么?”
沈秋这么一说,徐大少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先前还真是提前剧透了。没办法,既然是自己说的,那也就不在挣扎,继续解释道:
“说书老头是瞎子不假,但是其他人可不是瞎子。”
“哦。”沈秋饶有兴致的问道:“有人看到了?”
徐大少笑道:“老头对面是个小杂货摊,一位老太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的清清楚楚。我们的人去问了一圈,就问道她了。”
“是什么人?”
徐大少笑道:“教说书人童谣的是个小喽啰,其他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我们却清楚的很。”
“是谁的人?”
徐大少笑道:“你我都认识的老熟人。”
“?”
“巡城御史秦有得。”
“什么?”闻言,沈秋还是挺惊讶的,他是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他。
“没想到吧,我也没有想到。”
沈秋开始在脑袋里想着,给自己造这么个谣,到底能有什么实际作用呢。
不过想了一阵子,除了把自己名声搞得差一点,也想不到什么更直接的不利。于是向徐大少问起了这件事情。
徐大少虽然生来富贵,可哪里有经历沈秋那么多的人间世事。
问他其实等于是白问。
只见徐大少的回答让沈秋都有点无语。
“影响,能有什么影响?你看我这个定国府世子,天天被人说成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有啥影响,还不是该怎么玩怎么玩,而且玩起来比以前更容易了,时间长了别人就不在意了。反而可以更随意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听到这里,沈秋马上抓住了徐大少这句话里的一个关键句子:时间长了别人就不在意了。
“对,对,就是这个。”沈秋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
沈秋恍然发现,不管还有没有其他的阴谋,哪怕什么都没有,就是任由童谣这么发展下去。
时间一长,童谣里的话,就会深入人心。不管事实是怎样,京城里的人都会相信流言里的话。
这对沈秋个人形象,带来的影响将非常之大。
虽然不知道将来这些流言会什么时候,以那种方式爆发,但是沈秋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终结这个童谣了。
于是看向徐大少道:“大少,能想办法将这事处理掉吗?”
“处理啊,哎呀,这个可能有点麻烦。要是那些大人们的话,还好办。威胁恐吓一下他们就不敢乱传了,可现在都是一帮小孩……”
沈秋当即就是一拍额头,那叫一个生无可恋啊。
徐大少话说着说着就看见了这一副表情,意识到沈秋可能有更好的方法时,慢慢停下自己的话,然后愣愣的看着沈秋。
“不是,我说大少,咱们能不能用些聪明人的手段啊?你这一上来就是威胁恐吓,我怕那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增加问题吧。”
徐大少也是一愣,反驳道:“我得那些兄弟可都是京城里的专业地痞流氓,干这种事轻车熟路,你要是让他们动脑子,还不如让他们这么动手呢。”
沈秋赶忙解释道:“动脑子不用那么麻烦啊,我说给你,你让他们照着做就是了啊。”
于是沈秋伸手一拉,将徐大少拉到自己近身处,然后在徐大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最后说完,更是告诫徐大少,这件事情只能让他的心腹去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到时候惹祸上身。
徐大少想了想最后才决定帮沈秋这个忙,倒不是因为他和沈秋的关系。
这是因为他父亲前些几个月前和他说的话起作用了。
定国公是何等人物,天天在朝廷里转来转去,最后给自己儿子透了一个底。
徐大少也是因为父亲的这些话,把不少原本犹豫不决的事情,做的很果断了。
——
第二天一早,沈秋就叫上老罗,赶上马车到了殷小满家。
殷小满已经准备妥当,和老罗说了地方之后,老罗就打马出城去了。
由于出发比较早,而且路况不错,差不多小两个时辰之后,马车才到一座村子处。
老罗向殷小满确认就是这座村子之后,才赶马车进村。
村口的一些村民,见到有马车过来,都停下手中的事,开始观望。
殷小满叫停马车,自己跳下车向一位村民问了路。
“大哥,周大人家可是在村里啊?”
村民一听马车上的人,居然是来找人的,也不废话,放下手中活计。直接给殷小满等人带路。
见这样子,沈秋也跳下马车,跟着前面带路的村民,在村子里逛了起来。
一路上和这位带路的村民聊了一下,才知道这个村子里,全都是姓周的。而那位周大人就是他们的亲戚,是村子里周姓族长儿子,如今也是全村的荣耀。
这就是中国古代的家族社会。聚集在一起的既是一个村子,也是一个族群。
在村子里转了一阵子之后,沈秋等人被带到了村子里最大的宅子面前。沈秋一看旁边居然就是这周姓一族的祠堂,想想也对,要不是村里最殷实地位最高的人家,他们怎么能将一个儿子送上读书这条路呢?
古代读书不是谁都能读的起,没有殷实的家底,就是那些书都买不起。
所以古代读书人一旦有钱有能力之后,都会购买不少书籍,有的甚至拥有很大的藏书楼。
这都是实质的物质财富,知识虽然不能传承,但是这些书是可以做到让子孙后代一直使用下去。
“大伯,有人找!”
也正是因为这种家族制的聚居原因,虽然这位带路的村民,明显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
而这周大人一家,明显已经是地主阶级了。但是双方因为同族的缘故,这些身份差都不是问题。
村民喊了一声,不见里面有人作答,于是让沈秋等人稍等之后。就自己一边喊着一边进屋去叫人。
村民进周家就像进自己家一样方便,因为宗族制之下的他们本身就是一家人。
就在他刚刚走进去几部之后,屋子里就传来了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
“谁啊?”
接着就见一位中年男子,穿着蓝袍青衫从旁边角门绕了出来。
带路村民一见出来的男子赶忙说道:“大哥,你在呢,那正好,门外有人找你,我给带到门口了。”
中年男子看了村民一眼,马上又看向了门口。
一看清门外之人,中年男子立马露出笑容来,马上换成大步朝门口走去。
边走边喊到:“哎呀,殷老板,你怎么来了,快快里面请。”
自这位中年男子走出了角门,殷小满就认出这是那位退休的周大人,赶忙举手打招呼。
中年男子一走出大门,先是看了殷小满一眼,然后目光全落在沈秋身上。
中年男子讶然道:“莫非这位小兄弟就是……”
殷小满见中年男子迟疑不定,笑着为两人引荐道:“对这位就是沈秋。”
然后殷小满一转头看着沈秋说:“这位啊,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周大人。”
两人都已经知道对方,一听对面的正是那人,纷纷开始抱拳行礼。
中年男子笑道:“殷老板过奖了,现在那还有什么周大人,早就卸官了,如今只是草民周文安而已。你们叫我周文安就好,实在不行我长你们几岁叫我周大哥也就是了。”
周文安一看几人如今还在门口站着,赶忙邀请几人道:“哎呀,你看这还在门口聊什么啊,走走先进去再说。”
而这时原本带路的村民,也主动上前去帮老罗牵马。
终究是住在村子里,虽说是大户人家,也没有城里那种佣仆满地那种情况。
沈秋几人坐定,一位中年妇人赶忙端上茶水糕点。
周文安打量沈秋一番后,不由赞叹道:“少年英才啊。”
这些话沈秋听得已经非常之多,要不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见过世面,他真的就相信自己是天纵奇才了。
一番客套之后,几人才算是把话题聊到正题之上。
“听小满姐说,周先生愿意去静海教那些顽童?说实在的,这让沈某很是惊讶。”
周文安笑道:“其实最初周某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件事,反正没有什么事情就去看一眼。”
顿了顿周文安又说道:“不过这一看,还真出乎周某意料啊。”
沈秋笑到:“哦,愿闻其详。”
周文安想了想措辞道:“听殷老板说,沈先生想要打造的并不是那种普通的书院,而是一种叫什么学堂的?
周某对这个颇有兴趣,想向沈先生讨教一二。”
沈秋一听,于是说道:“周先生也是寒窗苦读过来的人,想必知道一个人要想读书识字,得有多不容易。
所以沈某想做的,并不是培养多少学识广博的可用大才。
只是想让这天下能够有更多的年轻人,能够读点书,识点字就好了……”
接着沈秋又举了一些世间百姓多愚昧无知的例子,用以佐证自己的论断。
最后听完沈秋的说辞,不止是周文安讶然不已,就连殷小满都一脸震惊。
殷小满一直以为,沈秋只是在因为拿了人家的沙,为了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做事,才给他们办了这么一个学堂。
但是现在听到沈秋这么说,原来沈秋许下的竟然是这么大的心愿,不由得让她联想到自己儿子的将来……
“让天下年轻人都能读书,沈先生这是何等的大志啊。”周文安也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沈秋苦笑道:“周先生太看的起沈秋了,凭我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做的到这么宏大的愿望?
沈某想的不过只是,做一个引路人,让天下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希望天下人都能有书读。
不求他们入科入仕,只愿他们识礼教,明忠义,懂人伦罢了。”
周文安边听边点头道:“这就是我觉得沈先生你天纵奇才的原因。
若是沈先生你只是抬着头,看着头顶那片老天,大言要让天下煌煌大众皆能读书识字。
那我周文安听完只会笑一笑,然后就送先生出去了。”
殷小满一听自然知道周文安的意思,笑道:“周先生这是看沈秋能够脚踏实地的只建一座学堂,实实在在的办事吧。”
“不错,周某一生也算是阅人无数。看见多少少年狂气冲天,而最后又无一不是草草收场完事。
但直觉告诉周某,这位沈先生是可信赖之人。”
沈秋一听非常动容,这个时代官员们无一不是喜欢夸夸其谈,大言天下之事当如何如何。
然而他们自己却从不去做,只是一味要求别人怎么做怎么做。
所以就这一下子,沈秋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周文安即使在得到嘉靖即位之后的征召,也不愿意继续出任官职。
只能说周文安是对大明官场,有了自己比较全面的认识。得出了这官不当也罢的结论。
然而周文安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真的就让他这么蹲在家里。短时间可以,时间长了,他怕也做不到吧。
而能够做到转移注意力,而又不让其他人觉得低下的活。怕是也只有着书立说与教书育人这两方面了。
毕竟那些前贤们,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沈秋有一点大概可以确认,正常情况下,这个年月的官员,若是归隐,那么他们必然不是安稳的归隐。
暗地里还在联络自己京城的故人,等着他们的运筹帷幄,等待自己的东山复出。
而周文安截止目前为止,归隐三年多来,并没有与几十里外的京城发生过太多焦急。
三年去了京城也不过只有三次。